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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婿 第11節(jié)

    換言之,北狄極有可能再來進(jìn)犯大齊,若大戰(zhàn)在即,任是誰也不敢輕易動王家人。

    “哦,早知道我今日高低該折了那玉虛小道一只胳膊。”羨容說。

    王弼笑了起來:“那倒也不用,傳出去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羨容見王弼提起北狄形勢來并沒有多歡喜,不禁問他:“大伯不是一直盼著再與北狄一戰(zhàn)嗎,怎么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她不會女工,不會廚藝,不會琴棋書畫,連字也寫得像舞大刀一樣,但和王家男人一樣,也對這戰(zhàn)場上的事感興趣。

    大齊自立國便與北狄交戰(zhàn)多年,卻總是挨打的那一個,十幾年前,王弼領(lǐng)兵竟與大齊打成了平手,王弼興奮不已,就想奮起直追,將北狄徹底打敗,成就大齊與王家的赫赫威名,讓大齊從此揚眉吐氣。

    結(jié)果朝中一干臣子以及當(dāng)今皇上,一見打成平手,喜極而泣,立刻就與北狄和談,還甘愿送質(zhì)子過去作保證,氣得王弼差點當(dāng)場暈過去,卻也只能停戰(zhàn),屈辱地送上質(zhì)子。

    這么多年,王弼對此一直耿耿于懷,就盼著有生之年再打一次,一償夙愿。

    羨容對這一切也是如數(shù)家珍,很清楚王弼的心思。

    聽她問,王弼回道:“我是盼著一戰(zhàn),但如今的北狄卻與以前的北狄不同,出了個那個面具巴圖爾。”

    巴圖爾是北狄語,大約就是英雄、戰(zhàn)神的意思,據(jù)說是北狄可汗親自封的,羨容問:“就是那個戴面具的殺人狂?”

    北狄有名將,少有人知其名字、相貌,因為他總以面具示人。他帶北狄兵與回鶻作戰(zhàn),百戰(zhàn)百勝,同時也兇狠殘暴,所過之地,人頭與腸子內(nèi)臟遍地,很是惡心。

    羨容第一次聽說此人,就覺得他多半腦子有點不正常,打仗絕不是為建功立業(yè),聽起來像是愛好殺人。

    王弼聽見這稱號,愣了一會兒,點點頭:“那面具巴圖爾尤擅殲敵,哪怕敵軍戰(zhàn)敗逃亡,也是窮追猛打,戰(zhàn)必求殲,幾年下來,回鶻軍見了他就膽寒,猶如見到了閻王。這樣的人若是來打我大齊……”

    “大伯,你說這個面具殺人狂,會不會就是那個送去北狄當(dāng)質(zhì)子的大皇子?”羨容突然問。

    秦闕瞳孔驟然緊縮,轉(zhuǎn)頭看向身旁的女人。

    王弼意外道:“為什么這樣說?”

    “就,話本子上都是這樣寫的呀,掃地的僧人是武功高手,被囚禁的質(zhì)子最后黑化復(fù)仇什么的……”

    王弼笑起來:“話本子豈能當(dāng)真,你當(dāng)打仗是這么容易的事,隨便一個人就能百戰(zhàn)百勝?大皇子是大齊人,他在北狄為質(zhì)子,豈會為北狄殺敵?北狄與大齊交戰(zhàn)多年,北狄可汗豈會信任一個大齊皇子?不可能的事。”

    “哦……”羨容有些失望,話本子要這樣編排,還挺好看的。

    這時王弼嘆息道:“說起來,這大皇子入北狄也有十四年了,朝廷鮮少派人去探望,也不知是個什么光景。”

    “那就是娶了北狄老婆,生了一堆北狄娃娃唄,如果不按話本子來,那就是這樣了,他死了他老婆還要嫁給他兒子,噫~”羨容難以理解北狄風(fēng)俗,滿面嫌棄。

    想起太子與大皇子一母同胞,分別被翟氏皇后認(rèn)養(yǎng),相似的出身,命運卻大相徑庭,一個做了太子,一個卻淪為質(zhì)子,王弼不由唏噓,嘆口氣,隨后問羨容:“你此次成親,一切順利,沒遇到什么意外吧?”

    王弼能看出來,太子雖年輕,卻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侄女這婚事能順利辦成,他還有些意外。

    羨容奇怪道:“沒有啊,挺順利的。”說著看看秦闕,最大的不順利就是他,他不愿意,但餓了兩天,也就一切順利了。

    王弼雖有意外,卻還是交待:“后面見了皇后太子等人,就假裝不知那些事,只當(dāng)是你真心喜歡這夫婿便好——”

    說到此,王弼又看一眼秦闕,忍不住道:“就是你這眼光……”

    “我眼光怎么了,我眼光好得很!”羨容覺得人是她看上的,質(zhì)疑秦闕就是質(zhì)疑她的眼光,再說她的男人,除了她自己能欺負(fù),別人都沒權(quán)力欺負(fù)。

    王弼便不說了,搖手道:“行行行,你喜歡就行,回去吧,他既容易招禍,以后將他看好點。”

    曾氏出來,將一大袋油紙裝的糖葫蘆給她。

    羨容便一邊拿著糖葫蘆,一邊帶著秦闕出去了,走出屋外,將油紙打開,發(fā)現(xiàn)果然一半糖葫蘆和京城的長一樣,一半不同,是那種霜糖的,羨容覺得新鮮,自己拿了一只,遞了一只給秦闕。

    秦闕在腦中天人交戰(zhàn)了一番,明白此時不接,又會被視為有意對抗,便乖乖將那只糖葫蘆接了。

    羨容率先吃了一個,驚嘆好吃,連忙讓他也吃。

    他便吃了一個。

    羨容問:“好吃嗎?”

    秦闕沒吃過這么甜的東西,忍耐半晌,點點頭。

    羨容高興起來,數(shù)著袋里的糖葫蘆道:“這有一二三四……十只,回去我再給你……四只吧,你留著慢慢吃。”

    秦闕不回話,重重咬下一口糖葫蘆。

    羨容見他乖巧,剛才被他氣的心情便好了許多,和他解釋道:“其實呢,我說不帶你去秋山圍獵是有原因的,之前已經(jīng)和你說過了吧,當(dāng)今圣上,雖說是圣上,但做的事兒卻一點也沒有圣上的樣子,他最寵幸的是衛(wèi)國公董修,也就是說……他最喜歡的竟然不是年輕貌美的皇后和妃子,而是一個男人。他這樣,他兒子又能好到哪兒去?萬一太子也看上你了呢?”

    秦闕的臉色很難看,半晌,他咽下口中的糖葫蘆,硬聲回道:“不會發(fā)生那樣的事。”

    “那可說不定,總之就這樣定了,你那天就乖乖待在家里,等我?guī)б拔痘貋斫o你。”羨容一錘釘音。

    秦闕眉目一冷,不再說話。

    梁武心中擔(dān)憂著去秋山圍場的事,見兩人自侯夫人那里回來,遠(yuǎn)遠(yuǎn)他便瞧過去,要看兩人的情況。

    他們越走越近,梁武率先就看到主子的神色異常平靜。

    那其實是一種危險的表情,因為主子平靜時臉色偏冷,生人勿近,而危險時卻反而會平靜一些。

    可偏偏,主子手上又拿著一只糖葫蘆。

    這就很……詭異……好像主子從一個殺神變成了個變態(tài)殺神。

    因為主子說今日之內(nèi)別再讓他看見自己,所以梁武早早就從凌風(fēng)院前閃開,然而主子卻提前叫住他:“阿六,站住。”

    梁武站住了,低頭立在原地。

    羨容自他身前經(jīng)過,沒管他,進(jìn)去了,秦闕留在了門口,沒跟過去。

    羨容在前邊回頭道:“我把糖葫蘆拿進(jìn)去了,你沒了過來拿。”說著就繼續(xù)進(jìn)去了。

    秦闕的臉色又難看了一些,待她離開,他到墻根下的一棵楓樹下,待梁武過來,和他道:“吩咐下去,查清秋山圍獵守衛(wèi)情況,圍獵當(dāng)日安排人進(jìn)去。”

    梁武疑惑:“殿下的意思是……潛入圍場去行動?不再……”

    他看看院內(nèi)方向,擔(dān)憂道:“如今只剩不到五天,要安排下去并不簡單,而且有太子在,必定是守衛(wèi)森嚴(yán),就算行動成功,也極難逃脫。”

    依譁

    “這不用你管,只須將我送進(jìn)去就好。”

    “殿下是要親自……”梁武立刻道:“殿下自然不能冒此巨險,還是派屬下去行動。”

    潛入進(jìn)去刺殺,與光明正大進(jìn)去可完全不是一回事,稍有差池便要斷送性命。

    秦闕的語氣不容質(zhì)疑:“不必說了,你們不認(rèn)識那人。”

    梁武知道無轉(zhuǎn)圜余地,只能作罷,聽令道:“是。”

    隨即又問:“那事成之后,殿下還回侯府么?”

    秦闕想起手中的糖葫蘆,將其重重扔在地上,厭棄道:“自然不回。”

    “那郡主若四處搜查殿下行蹤……”

    “上次的鶴頂紅不是還有么?上次一念之差,誤判了形勢,白白蹉跎了兩日。”秦闕說起來,一臉不甘心。

    他難以想象自己竟犯下這么愚蠢的錯誤,到頭來竟是被那女人戲耍了一番,若是當(dāng)日讓她喝下那合巹酒,便沒有這兩日的憋屈。

    梁武斬釘截鐵道:“是,屬下稍后就傳令下去!”

    雖然憑他僅有的判斷力,始終還是覺得只是和羨容郡主說說好話,哄一哄,就能以郡馬爺身份進(jìn)圍場,比憑他們自己的方法進(jìn)去便捷一百倍,但殿下既如此安排,想必自有其道理。

    第11章

    坤寧宮內(nèi),太子秦治將京中之事稟告于小翟后,這其中發(fā)生的最大一件事,便是羨容郡主捉婿成婚一事。

    小翟后聽完,面色慍怒,瞪向秦治道:“廢物!你為太子,竟能任由一個小姑娘如此囂張任性,壞了我們所有計劃!”

    秦治出身卑微,能做太子,完全是因為認(rèn)了小翟后為母親,名正言順,又有翟氏勢力支持才能從幾位皇子中勝出。此時見母親生氣,心中一顫,立刻低頭道:“母后息怒,兒臣有派人去殺那書生,但不知為何,刺客進(jìn)去后就再無消息,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兒臣懷疑是她被人發(fā)現(xiàn)了,王家婚事又辦得急,所以……

    “兒臣一時……沒想好阻攔的辦法,便按兵未動。”

    小翟后一聽,凝神道:“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對,竟似乎憑空消失,對于此事,兒臣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秦治道。

    小翟后在椅子上沉思一會兒:“難道,被王登發(fā)現(xiàn),秘密將人處置了?”

    “極有可能如此。”秦治說著,隔一會兒道:“母后,接下來我們該怎么辦?是否再出手除了那書生,讓王家知道利害?”

    小翟后冷哼一聲瞪向他:“你有腦子嗎?是覺得自己很能耐?一次失敗,王家人秘密處理了,假裝沒這事發(fā)生,你再去一次,是生怕王家人不記恨是不是?那一家子武夫莽起來,你這太子坐得也沒那么安穩(wěn)!”

    秦治深深低下頭去:“是,兒臣知錯,全憑母后決斷。”

    小翟后道:“王家的事,就放著,他們倉促招婿,自是不愿與我們撕破臉皮,我們也便當(dāng)作沒有這事,此時與他們結(jié)怨,高興的只是你那兩位好兄弟。”

    “是。”秦治道。

    ……

    凌風(fēng)院這兩日很安靜,因為京中最大的白云寺這兩日為準(zhǔn)提菩薩辦誕辰,開廟會,各種熱鬧數(shù)不勝數(shù),這對羨容來說就同過年一般,哪兒熱鬧往哪兒湊,她都不樂意著家。

    但秦闕不愛出門,她也嫌他礙事,就由著他了,反正這兩日他也安靜得很,并沒有一點因為不能去秋山圍場而不高興的樣子,看著似乎是個脾氣大、卻又慫得快的人。

    秦闕在侯府靜等著下屬的消息,閑來無事,想著馬上要走了,就順勢去探了探王弼的書房。

    查了一通,沒見到什么值得留意的東西,可見這王弼要么是真干干凈凈,要么是還有其它暗室。

    秦闕不愿費那大勁去探究,回來時看著天色還早,又折去了王登書房。

    王登這個武夫的書房比王弼更干凈,桌上擺著唯一的幾封文書,看著字竟寫得狂勁有力,非常好看,他正覺得做老子的比女兒畢竟還是好一些,再看到一封私人書信,才發(fā)現(xiàn)剛才是高看他了。

    這書信才是他真正的筆跡,之前那文書顯然是府上的執(zhí)筆先生代寫。如果說王羨容寫的是狗扒屎,這王登寫的便是雞刨糞,簡直是天生的父女。

    秦闕扔了信,又去查看抽屜。

    抽屜也沒什么有價值的東西,倒意外看到了一本燙金帖子,打開一看,是薛柯和王羨容的八字批文。

    羨容是她的封號,也是她的本名,因為王家與太后都認(rèn)為她當(dāng)?shù)闷疬@兩個字,所以直接用這兩個字當(dāng)了她的封號。

    批文上說,薛柯與王羨容天作之合,佳偶天成,將來必定白頭到老,兒孫滿堂,最關(guān)鍵的是,薛柯八字旺妻,兩人成婚后,王羨容必定紫氣東來,大富大貴。

    秦闕不由扯了扯嘴角,通篇有百來字,竟沒一個字說對。

    薛柯是個短命鬼,這大師是一點沒算出來。

    真正的薛柯,也是真正的寒門舉子,此人上京赴考,卻在路上遇到仙人跳,一時不慎,被謀財害命,他碰巧遇到,就頂替了這身份。

    就這樣的命,還能算出旺妻,已有郡主封號的王羨容,還能紫氣東來,大富大貴,怎么?她是要去做皇帝么?

    饒是秦闕情緒極其穩(wěn)定,笑點極高,此時都險些被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