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靳瑤的院門便被敲響了。

    好在她早早就起來扎馬步鍛煉身體，聽到聲音后皺了皺眉，小心翼翼問：“誰？”

    “是我。”

    靳瑤猶豫了會兒，還是上前開了門。

    林薇規規矩矩站在門外，左肩掛著行囊，右手牽著韁繩。

    靳瑤一愣，下意識問：“你要出遠門嗎？”

    “嗯，”林薇看了看她汗濕的額頭，說：“我要跟著殿下一起去淮州。”

    靳瑤：“是陛下派你去的？”

    林薇搖搖頭：“是我自己要去的，賑災之行又苦又累，我想幫幫殿下，就算是跑個腿也行。今天來，就是向你告別的。”

    靳瑤愣住，她認真地望了林薇好一會兒，才說：“那很好啊，祝你和殿下……一路順風。”

    “嗯。”林薇點點頭，卻仍站在原地，面容糾結，靳瑤耐心地等著她，好半天后，林薇垂下頭，小聲說：“沒事了。”

    靳瑤哦了聲，遲疑地看了她兩眼：“那……再見？”

    林薇干巴巴道：“再見。”

    靳抿了抿唇，慢慢合上院門。

    就在她準備轉身回去時，門外忽然傳出一道有些顫抖的聲音：“我喜歡你！”

    靳瑤驀地一愣，抬起頭，仿佛能隔著門看到對面的女孩似的。

    林薇磕磕巴巴道：“對不起，突然說我喜歡你，你即使不信不高興，我也理解。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太過自負，不肯拉下面子，擺著大小姐架子，才惹你生氣，惹你難過。我很喜歡你，但我不會要求你也喜歡我，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的心意，這就夠了。”

    “你之前……說我們已經不一樣了，說我們的身份差距太大，但殿下告訴我了，縱使你我已經天差地別，可并不是你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你。”林薇頓了一下，慢慢握緊拳頭，下定決心道：“我會努力往前走的，我會努力變得更好，這樣的話，你能給我個機會嗎？”

    遠處的晨鐘朦朧響起時，姜菱睜開了眼睛。

    她躺著發一會兒的呆，才轉過頭，看著身邊熟睡的人。紀行止眉目舒展，神色安詳，臉蛋透著淡淡的粉，看起來睡得很香。

    姜菱安靜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湊過去，小心翼翼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

    她決定不打擾紀行止好眠，輕手輕腳地穿了衣服，走出房間時，跟她一起去的林躬自已經把兩人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姜菱摸了摸追影柔順的鬃毛，牽著它出了門。

    這個時間，街上只有一些早起賣茶點的小販，姜菱抓著韁繩，騎著馬嗒嗒嗒經過空曠無人的長安街，一路朝南門而去。

    待她到了集聚點，黑壓壓的人馬已經在城門外列陣站好了，黑甲威嚴，肅穆無聲，姜菱吁了一聲，停在他們面前。很快有人上前行禮，而后為她穿上銀甲，姜菱掛好寶劍，掃視了眼綿延的車隊，并不多說廢話，揚聲道：“啟程！”

    千白匹馬駒同時動了起來，浩浩蕩蕩朝遠方行去，姜菱走在最前面，側頭瞧了眼追上來的林薇，問：“你真要和我同去啊？”

    “嗯，”林薇面色微紅，彎著眼睛，露出一個算得上陽光燦爛的笑容，一想到不久前，靳瑤回答她的那句“我會考慮的”，她就忍不住心花怒放。

    姜菱不解地看她兩眼，心道果然人與人的悲歡并不相通，她又望了身后的皇城一眼，惆悵地嘆了一口氣。

    陽光透過窗子灑落在地面上，留下星星點點的光斑。夏末的蟬聲聒噪依舊，此起彼伏，嗡嗡作響。

    紀行止頭疼地翻了個身，蜷成一團，嘟囔道：“姜菱，關窗……”

    “姜菱……”

    身邊遲遲沒有動靜，紀行止把眼睛睜開一半，茫然地發了會兒呆，才忽然想起什么，扭頭朝身邊看去。

    那里空空如也，伸手一摸，余溫也沒有了。

    她猛地坐了起來，因為突如其來的眩暈差點重新栽回去，卻還是摸索著套上衣服，踉蹌著推開門：“姜菱！”

    門外天光大亮，燦爛的日光刺得她一時睜不開眼，她伸手擋在眼前，聽見外面有人恭敬答道：“大人，主子已經走了。”

    “走了多久了。”

    “一個時辰吧。”

    紀行止放下手，提起衣擺往門外跑去，當她從同樣剛起的幾名幽騎身邊路過時，紀六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道：“大人，跑起來了！”

    旁邊人噗嗤一笑：“這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嗎？是人都會跑步吧？”

    “你不懂。”紀六震撼地眨了眨眼，依舊看著紀行止飛奔離去的背影，喃喃道：“我從沒見過大人跑過……呃！我的意思是，我見過紀大人的幾次，都沒見她跑過……”

    紀行止剛跑到大門口，就看見在門外整理馬車的紀園，紀園聽見動靜回頭，有些驚訝：“主子，這么早就要去上朝嗎？”

    紀行止道：“不去上朝，去南邊的朱雀門。”

    “主子要去見殿下？”紀園很快反應過來，猶疑道：“可這樣，主子就趕不上上朝了。”

    “趕不上就趕不上。”紀行止蹙起眉，神色沉了下來，一邊上車一邊催促道：“快走！”

    “好。”紀園不再糾結，坐上車揚起鞭子，策馬往朱雀門奔去。

    紀行止鉆進馬車里，剛一坐下，遲來的頭疼就逼得她低吟一聲，她揉了揉太陽xue，想起昨晚的事情，忽然有些后悔。

    該聽姜菱的話，喝了那碗醒酒湯的。

    本來還有一個晚上可以溫存告別，都因為她喝了太多，白白浪費了。

    紀行止嘆了口氣，快到時拉起簾子往外看，卻發現朱雀門外面只有寥寥幾個行人，她頓時心里一涼，問守門的將領：“去淮州的那支隊伍離開了嗎?”

    那將領長的五大三粗，見是紀行止，忙行了個禮，才道：“剛走不久，大人現在追的話，還能追上。”

    “多謝。”紀行止放下簾子，紀園已經心領神會地催著馬往前跑了，她們只有這一輛馬車，比浩浩蕩蕩的大部隊要走的快些，一路不停地追了快二十里地，到了飲馬河旁的花田時，紀園終于瞧見前面黑壓壓的隊伍，他連忙出聲喊道：“前面的，停一下！”

    那批人馬聽見聲音，好奇地回頭望來，慢慢停下了步伐，騎馬走在最前面的姜菱皺了皺眉，轉頭望過來。女孩身上的銀色盔甲反射著淡金色的陽光，如墨長發簡單地扎成一束。這幅打扮的她眉眼明艷，桃花眼漠然凌厲，卻在看到馬車里鉆出的人時瞬間軟化。

    紀行止小心跳到了地面上，不疾不徐地朝她走去，姜菱也跳下馬，走了幾步就忍不住小跑起來，身后的士兵自覺讓開道路讓她過去，等姜菱到了她身邊，又下意識停住，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輕聲喊：“jiejie。”

    紀行止卻忽然上前一步，緊緊抱住了她。

    姜菱一愣，明顯有些手足無措，眼睛往身后瞟了瞟，小聲說：“jiejie，被人看到了……”

    “看到就看到了。”紀行止道：“反正我們遲早要昭告天下。”

    “話是這么說，”姜菱遲疑地在她背上拍了拍：“只是覺得，jiejie突然變得比我還莽撞了。”

    紀行止低笑一聲，松開手端詳了她一番，幫她把衣領整理了一下。

    她眉眼低垂，柔聲叮囑：“路上要好好照顧自己，去了淮州更要小心，你不會水，若那里水災未平，你就不要搶著上去。有什么不懂的就寫信問問我，莫要像上次那般自作主張，你不說，我就去問林躬自，她總會告訴我的。”

    姜菱忍不住笑了下：“她現在倒是跟你串通一氣了。”

    “那是她明事理。”

    “哎，是了。”姜菱點點頭：“這些我都明白，我會注意安全的。”

    “只怕你又要逞英雄。”紀行止最了解她的性子，想了想，還是沒有湊上去親她。

    太過了也不好。

    就算她要向皇帝表明態度，但把皇帝真惹惱了，她也占不了便宜。

    姜菱哼了一聲，伸手擁住她，低聲道：“我會好好想你的。”

    紀行止彎了彎眼睛，把臉蛋埋到她頸窩，嘆息道：“我也會。”

    ——

    過渡

    磨刀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