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娶了陰鷙王爺后 第96節
倘若果真沒有別的選擇,池旭堯今日必然是要爭辯到底。但是他如今已經很確定,與一個想要控制他的父皇爭論,是絕不沒有出路的。 他溫順地垂下了頭,道:“兒臣替輝光多謝父皇恩典。” 皇上久久的看著他,似乎想要看出他的心里話。 但或許是這段時間變故太多,他竟看不出這個兒子的喜怒了。不過這也不重要,他今日想要的,已經得到了。他點點頭,示意自己接受了。 池旭堯趁機道:“父皇,兒臣畢竟是外臣,久居宮中不便。這段時間變故頗多,兒臣也想先回太子府中,理理心緒。” 他這番話并不是征詢意見,而是說的斬釘截鐵。皇上既已經達成所愿,也就不遠再逼迫他,這才同意。只是仍要補充道:“你與輝光感情頗深,只怕要生病,回府之后也要好生將養,莫要往葬禮去,免受了沖撞。” 池旭堯沒有爭辯,應下了。他已經知道爭辯無用,王座上的人不僅是疼愛他的父親,也是這個王朝的皇帝。當他與權力無關時,他可以與父皇只享受天倫之樂。但當他走到那權力的周圍時,猜忌產生,父皇需要他不僅扮演一個孝順的兒子,還是一個聽話的臣子。 他,池則寧、池維竹,在某種意義上,必須要做父皇手中的傀儡,才能得到安寧。 皇上這才滿意地讓他出去了。 何明晟跟在太子后面出去,剛拐過彎,就見新太子沉著臉在那等著。他嚇得恨不得拔腿就跑,卻是無處可逃,只能畏畏縮縮湊過去。 “輝光的事,是父皇讓你撒謊的吧?” 他問的肯定,何明晟腿一軟就跪下了:“殿下,是皇上讓臣做的,臣什么都不知道啊。您與大哥關系那般親密,若不是皇上用臣的身家性命要挾,臣怎么敢在您面前說這話啊。” 這倒是真的。 眼下太子說是儲君,但只要他不出意外,定然就是下一任皇上。何明晟又不是吃了豹子膽,做這種明顯得罪太子的事。只是皇上雖說是身子遠遠不如從前,少說仍是有幾年好活,他也不敢得罪天子。何明晟只能這會兒再奉承起太子來,說出許多可憐的話,池旭堯只是想確認明德無事,哪里有耐心聽這些。 他一刻也不耽誤,收拾了東西,出府去了。 那街面上已經傳起侯爺失足落崖的消息,說侯府辦起了喪事。池旭堯雖然知道這是無稽之談,心中仍是難受。也不知輝光現在是什么情況,自己也不能去探望,免得把父皇的人引過去,只能在心中擔憂。 池旭堯只能抓緊安排自己,把自己從憂心中抽離開。只有等這邊安全,才能把輝光帶回來。 他回了太子府,就把留在侯府的親衛都叫了回來,一一吩咐了。輝光與綠浮都不在,城內的消息網用起來就有些滯后,難免讓池旭堯更怨恨幾分。 他不想做牽線之人,卻也不會去做別人的傀儡,連愛意都要深藏。 * 何明德在軍營之中休息了幾日,這邊安穩些,唐大夫想要的藥材也有人能順利采買,恢復地比前幾日快了好多。 這日他精神恢復了些,有了幾分氣力,想到院子里透透氣,走到門口卻聽到綠浮和寧二狗的交談聲。 “侯爺的頭七都快到了,太子府里仍舊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太子明知侯爺無事,卻不加阻攔,不會真不想侯爺回去了吧?”這是寧二狗不滿的聲音。 綠浮示意他小點聲,搖搖頭:“不會的,太子殿下和侯爺的感情非比尋常,殿下若是什么都沒做,要么是遇到了天大的困難,要么就是另有所圖。” 侯爺站在他兩身后,茫然問道:“我的頭七?” 這兩人說的入神,這才反應過來,嚇了一跳。 “侯爺,您別放在心上……” 何明德聽他們把事情詳細說了,深吸了口氣,無語道:“我要是跑得動,還能去給自己上柱香,皇上可真行,不能物理消滅,就社會死亡啊。” 不過他對這些倒也不算忌諱,轉而想到剛才他們說的太子的事,顯然是接受了這葬禮的舉行。 何明德也知道,這葬禮一舉行,只要皇上還活著,自己跟旭堯要么偷情要么分手,而這兩項顯然都不在旭堯的選擇之中。既然如此,旭堯卻沒有反對,必然是另有主意。他這么一想,難免想到一個悚然的可能,立刻讓人請來了柳瑞。 這次他也沒什么好隱瞞的,把池則寧可能要逼宮的事情說了。 “這幾日朝中沒有什么關于這件事的風聲嗎?” 柳瑞這還是頭一次聽說,連連搖頭。 這就怪了,池旭堯既然知道,為何不跟皇上說呢?旭堯這性子,說不準就要悶聲做大事,有驚無喜。為了避免他剛病好,就要被驚嚇,何明德只能又請柳瑞再去一次太子府,請他問清楚旭堯的打算。 池旭堯一聽柳瑞的轉告,就知道輝光起了疑心,笑道:“我只是想,這時候空口無憑,說出來父皇還疑心。不如我先安排妥當,等他們入宮之時,人贓并獲而已。” 池旭堯把此事草草帶過,轉而細細地問起輝光的起居,一日三餐,用藥添衣,事無巨細。柳瑞又不是何明德屋里的丫鬟,聽了頭大,不久就要落荒而逃。池旭堯再三叮囑柳瑞:“我也不知父皇還安排了多少人在外,讓輝光就在軍營之中,稍稍忍耐一段時間,不要出來。等我這邊安定了下來,我去接他。若無要緊的事,你也不要常來,免得父皇疑心。” “對了,此事尚沒有定數,還請你勿要對柳將軍提及,免得節外生枝。” 何明德聽了轉告,只覺得這話雖在情理之中,于旭堯來說,卻絕不是他在這情況下的選擇。 何明德不放心,綠浮過了兩日,喬裝打扮回城,問了下面的人,說是太子這幾日悄悄去拜訪了南衙禁軍的首領吳英,還讓人搜集了陪都虎賁軍的將軍楚執的生平、喜好等,種種線索聯系起來,難免讓何明德多想。 北衙禁軍守護宮闈,大約有一兩萬人,都是精銳。南衙禁軍負責京都的安危,職責更加日常,如今更像是肥差,大多是官宦或是富家子弟,花錢進去的,登記在冊的雖有四萬多人,但若是內城出事,宮門禁閉,他們未必能進宮。 至于駐守陪都的虎賁軍雖有戰力,但是畢竟在外地,趕來京城也要兩三日,還必須有皇上的調令。 若是找他們,倒不如直接讓柳盛將軍帶人埋伏,何必舍近求遠?除非這兩撥人,有超越柳盛的優點。 但無論何明德怎么想,除了識時務,聽話之外,何明德竟是想不出任何別的優點來。他要一個將軍聽自己的干什么? 想到旭堯在關于自己這件事上異乎尋常的沉默,何明德那個悚然的猜想一點點具化。池則寧要做的是殺頭的事情,旭堯要做的,未必就比他安全到哪里。無論是讓南衙禁軍或是虎賁軍來負責此事,都風險重重。 想到這里,何明德再也坐不住,忙讓人整理衣冠,去拜訪柳將軍。 第104章 再見 何明德來的不是時候。 柳將軍剛從訓練場上回來,因為責罰一名犯錯的新兵,抽了鞭子,自己的衣擺上都被沾了血。他見何明德等著,也不驚奇,顯然是早就知道自己兒子鬼鬼祟祟把人帶了回來。 柳盛將軍對何明德倒算不上討厭,偶爾有時候還算欣賞。他讓何明德稍后,自己去里面換了常服,才出來和何明德面對面坐了。 沒等何明德開口,柳將軍收拾了面前的一套茶具,熟稔地點了小爐,開始煮茶。若是不說話,那肅殺之氣稍減,竟還有幾分貴族公子的氣質。 柳將軍把茶分好,遞給了何明德:“我這里沒有侯府的好茶,你隨意嘗嘗吧。” 何明德只好再次閉口,細細品嘗,驚訝地發現柳將軍這茶葉不錯,手藝也好,實在是人不可貌相。 或許是他的驚訝太明顯,柳將軍竟笑了一聲,道:“想不到粗人也知曉品鑒好茶吧?” 何明德有些不好意思。 柳將軍卻是收了笑,道:“茶也喝了,侯爺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說了。不過我只是個武將,除了打仗,什么都不知道,更不要提天家之事。” 這顯然是怕何明德提起自己眼前的困局,先行拒絕了。 何明德猶豫再三,自己今日本就是為了試探柳將軍,便開門見山道:“我與旭堯的事,可以說是天家之事,但若是認真提起來,也是將軍的家事,將軍也不管嗎?” “咔——” 柳將軍手中的茶盞竟被他捏出了一條縫隙,他臉色一變,冷冷地道:“你這是何意?” 幾乎是瞬間,柳將軍身上竟有殺意,何明德心中大為吃驚,更為好奇,強作鎮定,接著道:“將軍是旭堯的舅舅,就如他的母親一般,旭堯受了委屈,將軍也無動于衷嗎?將軍……” 何明德的話未說完,柳將軍竟然拔出腰間佩刀,鋒利的刀鋒壓著何明德的脖頸。何明德感覺脖子好似被叮了一下,就有液體順著脖子往下淌。 柳盛將軍道:“我不知你聽了哪里的風言風語,但是池旭堯的生母是先皇后,我的外甥是紀貞,我的妹子是賀家的媳婦,墓上寫的是賀柳氏,若是再讓我聽到你說出這樣侮辱我妹子的話——總歸你在世人眼中已經是個死人了。” 莫要說和旭堯有一絲的舅甥感情,能在旭堯籌謀之事上相助,他這個態度,能站在旭堯身后不補一刀,已經算是和善了。 何明德難免生出更多的疑惑來,他想起旭堯說過,皇上提及旭堯生母時,說的是她不肯留下,因此他放她自由,讓她嫁給了別人。這與淑妃、池則寧說的并不相符。 結合柳將軍的態度,那段故事必然另有隱情。 何明德試探道:“將軍,血濃于水是不可否認的事實,只要旭堯在,你們之間的關系便不可斷絕。無論上一代有什么恩怨,旭堯并不知曉……” 柳將軍顯然是被他激怒,何明德瞳孔緊縮,在刀動之前,就往旁邊一躲,柳將軍那刀砍在了燭臺上,哐當一聲響。何明德只覺得自己是被猛獸驅趕,生死一線,幸而外面的人聽到聲音,趕忙來問。柳瑞更是一馬當先,見了自己爹要手刃何明德,顧不上探尋為什么,抱住了他爹的腰,連連勸阻。 “爹,這是太子的心上人,沒了命太子要找我要的。爹,不能砍不能砍,砍了你就要把兒子賠給太子了。” 柳盛將軍被他這胡言亂語弄得想笑,又氣,一腳把他踢開,道:“軍營不能留不相干的人,你從哪兒弄來的,就送回哪里去。” 何明德和柳瑞被柳將軍掃地出門。 何明德這邊不順利,再加上本也有打算,便請柳瑞幫忙,把自己偷偷帶回城中,另找了宅子住下。 柳瑞一邊幫何明德安頓了,一邊問起何明德和他爹說了什么。這事兒涉及柳小姐隱私,何明德不好說,便敷衍了過去。等柳瑞走了,何明德卻不死心,柳將軍今日發了這么大的火,顯然是極不愿意把旭堯與柳小姐聯系起來的,若是想聯絡親情,再行求助,只怕是絕無可能。不過這也說明了柳小姐在柳將軍心中很是重要,重要到柳將軍這樣鋼鐵般意志的人,每每提及,都要失控。 何明德回了城,雖不能出門,消息的流通卻是順暢起來,讓人悄悄尋訪,找出了好幾個曾經伺候、見過柳小姐的人,重金請來。何明德隔著一道門,細細地問了許多事情,心中大概勾畫出當年的故事,逐漸定了主意。 十月初六,距離太子冊封大殿還有兩日。 何明德把寧二狗叫了過來,給他好好地分析了一下他們現在真的是綁定了,太子的事就是二狗的事,畢竟皇上那邊二狗已經是個犯了欺君之罪的叛徒了。 二狗斜著眼:“所以侯爺和太子還沒有給我謝禮。” 何明德的食指和大拇指比劃出了一點點的距離,道:“還差一點點,等完成了讓太子謝你個大的。現在還需要你去找一下你爺爺,借一點東西。” 寧二狗滿臉疑惑,何明德解答:“借一張蓋了玉璽的圣旨。” 至于浮月樓庫房的現銀,更是一箱接一箱地被拉了出去。 轉眼到了十月初八,丑時三刻,太子府的大門被推開,禮部官員和宮中內監按照禮儀,分站兩旁。前頭奏樂開路,有內侍官請太子上車,太子謙讓三次,請三師先登車,自己跟隨。車仗按照定好的路線,在城中繞行,兩個時辰后才會進入皇宮,再正式冊封。 道路兩旁早就被帷幕遮擋,有看熱鬧的百姓,或是登樓,或是各種帷幕,只能看到重重人影,也算是熱鬧了。 何明德把二樓的窗戶推開一條小縫,看池旭堯坐在車架之上。天色尚早,只能看出一個模糊的身影,卻也能感到他的肅穆與消瘦。在這段分開的時間里,旭堯的心理大概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又在自己看不到的時候成長了。 何明德不喜歡這種感覺。 太子的儀仗隊走遠,何明德收回視線,關上窗,道:“走吧。” 寧二狗撓撓頭,還有點猶豫:“侯爺你真去啊,這會兒入宮你可是自投羅網了。” 何明德拍拍他腦袋,糾正:“這叫直搗黃龍。你陪綠浮去柳將軍那兒,一定要保證綠浮的安全啊。” 提起這個,寧二狗就是美滋滋搓手:“肯定的肯定的,綠浮jiejie的安全就是我的安全。時候不早了,我送侯爺走吧。” 半個時辰后,宣布要直搗黃龍的侯爺蹲在一堆白菜中,被寧公公接了進去。 僻靜之處,寧公公幫何明德換上了一身太監的衣服,看著何明德特地刮得很干凈的下巴,易容的臉,無語之中還帶著一點佩服,細節做的很到位啊。 寧公公送何明德去往無極殿的時候,也像寧二狗一樣憂愁:“侯爺,今兒那可是百官都在,認識你的不少,還有皇上呢,您真去啊?” ? 何明德指著自己的臉,道:“除了旭堯,還有誰認得出來是我?” 他對著寧公公噓了一聲,笑道:“他做這么危險的事情不告訴我,我去嚇嚇他。” 寧公公緊張的心情也平復些:“您二位可真是叫老奴沒話說。” 寧公公不能出來太久,趕忙把何明德送到無極殿,安排了個角落讓他呆著。何明德接著柱子的掩護,幾乎是貪婪地看著自己的王爺,先拜,后受案冊,太子玉璽,中書令代替皇上宣讀冊封詔書,其中大多是夸贊之語。中書令每念一句,何明德便在心中跟上一句,正是如此。 短短數十句,他聽得比夸他自己還要高興。雖是危險之地,他卻難免有些飄然。 等太子領了璽綬,百官參見太子,皇上退場,這邊的儀式就算是完了。至于謁皇后、祭太廟,倒是可以合二為一,日后再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