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灼送走醫(yī)生，沒一會兒謝述塵也打了溫水回來，和毛巾一起遞給裴灼：“給他擦擦臉和手臂，還有胸口。”

    陳漾剛才有點發(fā)熱，醫(yī)生說溫度不高，讓他們物理降溫就可以。

    “我現(xiàn)在能碰他嗎？”裴灼雙手接過來，滿眼紅血絲地問。

    謝述塵點頭：“放心。”

    剛才裴灼就是一路抱著陳漾上樓的，陳漾沒意識的時候不會發(fā)病。

    裴灼這才浸濕毛巾再擰干，先給陳漾擦臉。

    裴大少爺活了二十多年還沒在病床前照顧過誰，也不會照顧，神色專注認(rèn)真，動作卻有些笨拙。

    擦完臉，他才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解陳漾胸前的扣子，謝述塵見狀便背過了身。

    裴灼的手指有點抖，深吸一口氣盡量穩(wěn)住，迅速解開兩顆。

    鎖骨和大片的胸膛裸/露在外，陳漾白皙的皮膚因為體溫邊高而微微有些泛紅，薄薄的一層汗水覆蓋在皮膚表面。

    裴灼的視線轉(zhuǎn)向陳漾的臉，看著他連昏睡都微微蹙起的眉心，半點兒旖旎的想法都沒有，只有心疼。

    陳漾這么好，為什么會生這種破病？老天是瞎眼了嗎？

    還有余曜，等陳漾好了，裴灼肯定不會放過那個混賬東西。

    他克制地壓下滿腹郁氣，繼續(xù)解陳漾剩下的扣子，手才剛一碰到，病房的門被猛地從外推開。

    裴灼手一頓，扭頭看去。

    是陳述趕來了。

    他進(jìn)門就問：“我弟怎么樣？”

    還沒等人回答，他就看到裴灼的手正擱在陳漾的胸口上，衣服扣子還解了幾顆，露在外面的皮膚白晃晃直乍眼。

    陳述登時就火了，一把扯過裴灼質(zhì)問：“你他媽的，性.sao.擾？”

    裴灼剛才從謝述塵那得知了陳述的身份，忍住原本要揮出去的拳頭，眉峰緊鎖，繃著下顎道：“不是，他發(fā)熱了，要物理降溫。”

    “我來！”陳述聽完解釋這才撒開他，盡量心平氣和地問道：“不好意思，裴灼是吧？是你把漾漾送醫(yī)院來的？”

    裴灼沒多說，只“嗯”了聲，垂眸看向陳漾。

    平時多在意形象的一個人，此刻卻連被揪亂的衣服領(lǐng)子都沒分出心來管。

    “我知道了，今天多謝你了。”陳述冷靜下來，沉聲問：“具體是怎么回事？”

    裴灼把自己看到了簡單說了一遍，陳述聽完又把余曜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狐疑道：“所以你現(xiàn)在知道漾漾的病是怎么回事了？”

    裴灼掐了下喉結(jié)，干咳一聲：“大概，還不是很了解。”

    “那就行。”陳述扭頭看向謝述塵：“我有話想和謝醫(yī)生單獨說。裴灼，可以麻煩你先出去嗎？”

    裴灼皺眉。

    如果平時有人上來就對他動手還用這種態(tài)度說話，裴灼早就還回去了，但偏偏這人跟陳漾沾親帶故的，真打傷了，回頭陳漾還得難過。

    裴灼只能忍著，不舍地看了陳漾一眼，才壓下一口氣緩慢轉(zhuǎn)身出去，高大的背影略顯落寞。

    “你對他敵意很大。”門關(guān)上后，謝述塵才開口說對陳述說了第一句話。

    陳述：“有嗎？還好吧。”

    裴灼帥歸帥，但那張渣男臉看起來就不安分，家世背景又深得他挖都挖不干凈。

    不過裴灼今天的樣子看起來，似乎比他想象中的好上那么一丁點兒。

    謝述塵忽然說：“裴灼其實還可以。”

    “可不可以以后才知道。”

    陳述說完，轉(zhuǎn)回話題低聲問：“剛才醫(yī)生告訴我漾漾現(xiàn)在穩(wěn)定了沒事，但是我想問問漾漾這幾天情況怎么樣？”

    “本來一直都很好，他很配合治療，有很大的進(jìn)步，但是今天突然……”謝述塵也有些憂心地嘆了口氣：“我怕他醒來后，一切又回到原點。”

    “那姓余的！”陳述沒忍住又罵了一堆，之后說：“我怕漾漾有陰影。”

    謝述塵點頭：“現(xiàn)在不好說，等他醒來再看情況吧。”

    他早就研究過陳漾以前的病例，陳漾從小生活環(huán)境很好，沒有任何心理陰影，就是忽然患上的“肢體接觸障礙”，之前幾位醫(yī)生想對癥下藥都找不到原因。

    所以謝述塵一開始就沒找原因，而是直接給出了治療方案，能治好病才是最重要的。

    陳述點頭，這也是他知情的。

    就在此時，躺在病床上的陳漾忽然發(fā)出微弱的聲音，嘴里似乎在喊著什么。

    陳述精神一震，立刻坐下來，放輕聲音關(guān)切詢問：“怎么了漾漾？很難受是不是？熱？還是渴了？”

    “哥現(xiàn)在給你擦擦奧。”陳述要心疼死了，打濕毛巾說：“麻煩謝醫(yī)生倒杯水。”

    “好。”

    陳述細(xì)致地給陳漾擦了一遍胸口和手臂，然后洗了毛巾又?jǐn)Q干，放到陳漾額頭上，又拿勺子順著唇縫給他喂了點水，陳漾的眉頭才緩緩松下來。

    過了幾分鐘，陳漾又說了句什么，聲音太小，陳述沒聽清，耳朵湊過去問：“什么？誰？”

    “找哥還是找爸媽？哥在呢……”

    陳漾似乎聽到了一樣，嘴唇動了下，無意識間吐出兩個字。

    “被？什么被？”陳述把被子給陳漾掖了掖。

    陳漾：“裴……”

    “裴？”陳述這次真聽清了，眉頭不悅地皺起，變臉?biāo)频模骸芭幔颗嶙疲俊?/br>
    陳漾沒動靜了，仿佛是默認(rèn)了。

    陳述冷著臉不動，還是謝述塵開口幫他落實：“是找裴灼，把人喊進(jìn)來吧，陳漾應(yīng)該快醒了。”

    “不去。”陳述不太爽。

    自家寶貝弟弟剛有了點意識喊得人居然不是他，而是一個才認(rèn)識了幾天的臭小子？

    陳述臭著一張臉：“要去你去。”

    謝述塵搖了搖頭，就真的轉(zhuǎn)身出去喊人了。

    陳述連忙“哎”了幾聲，嘀咕著起身跟出去，開門后視線一掃卻并沒有看見裴灼人影。

    結(jié)果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裴灼這小子有椅子不坐，挺大的塊頭兒非蹲在門邊上，模樣瞧著落魄可憐跟什么似的，身上一股煙味兒。

    這人剛才肯定是跑去哪兒抽煙了。

    裴灼聽到聲音迅速站起身，開口聲音沙啞，咳了兩聲，眼含期待：“陳漾醒了？”

    “沒醒。”陳述在心里翻了個白眼，“你小子蹲這兒裝什么可憐？”

    裴灼自動忽略下半句，聽到陳漾沒醒，眸光黯淡下來。

    “行行行，趕緊進(jìn)去進(jìn)去。”陳述看他這樣，側(cè)身擺了擺手。

    裴灼神色一亮，轉(zhuǎn)身剛走一步，忽然停下來，手伸到嘴邊兒哈了口氣，眉頭一皺：“我去漱口。”

    “漱什么口？我讓你進(jìn)去看人，又不是讓你進(jìn)去親嘴的。”

    裴灼的視線越過陳述看向病床上安安靜靜躺著的陳漾，喉結(jié)艱澀滑動：“我抽煙了，他聞到會難受。”

    陳述一聽也是這個道理，心說裴灼心思還挺細(xì)，瞅他一眼語氣稍緩：“那你趕緊，謝述塵說漾漾快醒了。”

    裴灼點頭，去醫(yī)院樓下買了水和口香糖，昂貴的定制外套也脫了扔垃圾桶里，站外面吹了兩分鐘散味，這才回去。

    這次有了陳述的許可，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守著陳漾，他的手就隔著不到兩公分的距離放在陳漾的手邊，手肘撐著床邊，脊背低伏，平時驕傲微仰的腦袋這會兒也低垂著。

    陳述搬了兩把椅子，謝述塵沒坐，而是去窗戶邊站著，陳述“嘖”了聲，又把椅子給他拎窗戶那去。

    然后自己坐在另一側(cè)盯著裴灼，滿臉不情不愿。

    要不是漾漾剛才喊了裴灼的名字，他才不會讓這臭小子離他寶貝弟弟那么近。

    病房門很安靜，大概過去了二十多分鐘，陳漾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靠近陳述那側(cè)的手指也無意識地抬起。

    陳述發(fā)現(xiàn)了，登時坐直身體，緊張兮兮：“漾漾？醒了？”

    “我去叫醫(yī)生。”他剛站起身，手指卻被床上的人輕輕拉了一下。

    陳漾的意識昏昏沉沉的，眼睛還沒睜開，手指微動勾住了誰，輕聲喊：“裴灼……”

    陳述頓時心頭一哽，語氣委屈：“漾漾，我是哥哥啊！”

    裴灼那小子到底給他弟弟下了什么藥？

    陳述目光不善地抬起頭看向?qū)γ妫@才猛地發(fā)現(xiàn)陳漾竟然早就抓住了裴灼的手！

    他瞪了下眼，但意識到這是他弟弟先動的手，頓時臉一別，氣得不想看了。

    陳漾的嘴唇又動了一下。

    “在。”裴灼從驚愕中回神，急忙應(yīng)聲。

    他心里知道陳漾的病不能接發(fā)生肢體接觸，但是被牽住的那一刻他的手卻不敢動，也不想動，垂眸看著陳漾的臉，啞聲道：“我在。”

    陳漾隱約聽到了，發(fā)出一聲無意識的輕哼。

    “醒了。”謝述塵起身出門，那兩人都騰不出空，只能他去喊醫(yī)生了。

    謝述塵推門離開的同時，床上的陳漾緩緩睜開眼，纖長的睫毛顫了顫。

    他似乎有點恍惚，神情迷茫，眨了兩下眼看向左右，視線中的人影逐漸從模糊變清晰。

    意識回籠，陳漾發(fā)現(xiàn)自己在醫(yī)院，手撐著身體動了一下，嗓音有種柔軟的沙啞，輕聲道：“哥，裴灼……”

    “哥在呢。”陳述小心詢問：“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還不舒服？”

    裴灼沒說話，默默拿調(diào)整枕頭給陳漾墊在身后，又把床頭升高，讓陳漾能舒服地倚靠著。

    陳漾靠好后認(rèn)真地感受了一下，緩緩搖頭，然后看向裴灼，淺棕色的曈昽微微閃爍，抿唇道：“謝謝你。”

    裴灼動作稍頓：“沒事。”

    他知道陳漾在謝什么，心里反而更后悔。

    如果他剪頭發(fā)能回來得更早一點或者壓根兒就不去，或許就可以避免余曜那樣對陳漾。

    余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