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對方是個老頭，可常年下地，力氣賊大，打在身上生疼。崔子靜前兩天被打的黑青還在，如今再受一回打，更是要命。

    她嗷嗷喊著，眼淚鼻涕不停往下流。嘴里還說：“爹，你別生氣。文成沒了還有我。你，啊......”

    旁人見了趕忙上去拉架：“老荊頭，你怎么能打兒媳婦呢？成子沒了誰都不愿意，可事已至此，該是好好把人安葬啊。”

    荊老頭冷靜下來，哭著坐到地上：“兒啊，你怎么就沒了呢。你不是說要去抓這個賤人的jian夫嘛，咋就一去不回來了呢。兒啊，你給爹托個夢吧，是不是被這賤人的jian夫給害了？”

    崔子靜心里一咯噔，忙慌亂阻止：“爹，你咋能給我扣屎盆子呢！我每天在家cao持家務，哪有時間出去勾三搭四。爹啊，你敗壞我名聲的同時，不也是給你兒子難堪？”

    聲音有些尖利，旁人只以為崔子靜是委屈的，可過來送消息的小民警，嗅出了點不同味道。

    只不過尤天榮勢力太大，這件事又沒有直接證人，無奈只能按捺下心中的疑惑。

    荊老頭聽崔子靜這么說，忙指著她的鼻子罵道：“你個賤人，還說沒有偷腥。我兒子都說了，你身上時常出現青紫痕跡！”

    崔子靜聽到這話更加委屈了，擼起袖子說道：“爹啊，我那是被打的。你瞧我才嫁進來多久啊，就渾身是傷！”

    崔子靜不得不慶幸，上回被荊文成揍得有些狠，現在身上的烏青，倒是能佐證她被家暴。

    荊老頭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卻是不信崔子靜的說辭。拍打著膝蓋哭道：“兒啊，瞧瞧你娶了個什么東西，她污蔑你。兒啊，你要是有冤屈，就夜里來索命吧。把害你喪命的通通帶走！”

    崔子靜被嚇得后退幾句，臉上血色盡數褪去。她殺了人，心虛，害怕荊文成半夜找她索命。

    旁邊的白六油怕荊老頭說出什么不中聽的話，趕忙提醒：“可別說那些封建迷信了，先讓成子入土為安。”

    第429章 1234，2234，3234

    荊老頭知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用。恨恨地瞪了崔子靜一眼，就跟著縣里來的小民警，去接荊文成回家。

    路上，小民警低聲說：“那個苦主為表歉意，在派出所留了兩百塊錢。”

    他本來是想當眾說出來的，可看見崔子靜那個表現，就留了個心眼。

    顯然，在對待死者這件事上，荊老頭比崔子靜上心。就比如說現在，姓崔的壓根兒沒提接遺體。

    沒錯，崔子靜劫后余生，壓根兒不想面對那個倒霉鬼。

    這兩天做了好幾次噩夢，每次都被荊文成質問，為什么要這么對他。

    崔子靜神經衰弱，已經很久沒有睡好了，就連肚子都隱隱發疼。

    可她不敢去看大夫，怕被人知道自己懷孕了。

    這孩子不是荊文成的，要是被人發現，她得去勞改。

    還有就是，現在荊文成沒了，她沒孩子的話，還能離開再嫁。要是有了孩子，就得被荊老頭拿捏一輩子。說不定這輩子都不能改嫁了。

    崔子靜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做的是對是錯。雖然擺脫荊文成了，可心里卻沒有想象中高興。只希望，尤天榮那里給力點吧。

    另一邊，荊老頭到了縣里，先是去派出所領了荊文成的遺體，然后又去周圍打聽了一下那天發生的事。

    很多人看見板車上的白布，都覺得晦氣，遠遠就躲開了。

    只有那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湊過去陰陽怪氣。說啥二流子入室搶劫，要不是人家戶主福大命大，都要被他搬空家了。

    “呸，你這糟老頭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

    荊老頭遠遠地看著事發地點，神情呆滯麻木。他知道，自家兒子只是不正經，并不會偷雞摸狗。什么入室搶劫，根本不可能。自家不缺錢，只是外人不知道。

    荊老頭看著門板上的封條，深深嘆了口氣。回神拉起木板車，一步一步，吃力地往回走。

    這是他兒子啊，老荊家的獨苗苗。雖然小時候寵得太過，導致他有些吊兒郎當，可孩子對他很好，爺倆相依為命好些年。

    現在孩子沒了，只剩他一個人了。荊老頭不想活了，覺得活著沒啥意思。

    等他走遠，圍觀眾人才說了句：“看那老頭，也不像什么大jian大惡的人啊，他兒子真入室搶劫了？”

    旁邊人低聲說了句：“誰知道呢。聽說那院子是尤主任的，就是那個尤主任，你懂的。”

    對方了然，嘆了口氣：“唉，那這事就不好說了。尤主任勢大，就算真......也不是咱們管得了的。”

    兩人都以為荊老頭聽不見，卻沒想到，沉靜在悲傷中的荊老頭就跟開了順風耳一般，將這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尤主任？他記住了！等他cao辦完兒子的后事，定要那尤主任好看！

    ***

    陳雪林回到家，就沒再關注崔子靜的事了。她一天天忙著呢，哪有心思分給旁人。

    空白磁帶刻錄好后，就拿著去了廠里。

    廠里有個錄音機，老式的超級大，拎起來跟個行李箱差不多。還是后世科技好，隨身聽，揣兜里就能帶走。p3p4，更是只有火柴盒那么大。

    電池也是自己帶的。雖然是為廠子排練節目，可陳雪林沒計較那么多。畢竟這玩意兒是因為自己有要求才存在的，否則清唱兩句，也沒人能說什么。

    董蘊聽到磁帶里的音樂時，還挺意外。只是難度升起，她跟不上趟。到底是沒有受過專業訓練的人，根本分不清從哪里進。

    陳雪林想了想，教她數拍子：“1234，2234，3234......數到7234的時候，準備唱！”

    董蘊試了試，發現還真行。豎起大拇指，在陳雪林鼓勵的目光中，順了下來。

    “吶，小董姐，這個帶子給你，閑了就過來唱兩句。”

    董蘊拿著磁帶，小心翼翼地裝進兜里。這玩意兒金貴，可不能丟了。

    本來事情解決，陳雪林該擺爛了。可那些小朋友們得知董蘊的節目有伴奏后，非讓陳雪林也給他們配點音樂。

    陳雪林想了想，覺得可以。背景音樂也是小品的一部分，她不能因為嫌麻煩，就“缺斤少兩”。

    所以回去后研究起來，從她筆記本下載的海量音樂文件中，挑選出合適做背景的，再用電子樂器合成，弄得很有年代音樂的味道。

    別問她是怎么知道樂譜的，問就是試出來的。以前學過音樂，雖然沒那么精通，也還是能湊合用的。更何況，現在不是完全復述，她就是改掉幾個音，也沒人知道。

    幾天之后，小朋友們發現他們的節目有了音樂，都驚喜壞了。一個個干勁十足，誓要在過幾天的晚會上一鳴驚人。

    ***

    時間很快到了月底，這一天，是紡織廠正式評比演出的日子。人們早早地準備起來，期待演出。

    趙大生很大方地給全體員工放了半天假，讓他們可以帶著家人到紡織廠觀看節目。

    因為人多，直接把場子擺在廣場上了。雖然天寒地凍，可絲毫阻擋不了大伙兒的熱情。

    陳雪林穿著厚厚的軍大衣，站在董蘊跟前：“小董姐，記得我教你的，8234開始唱。就算唱錯了也沒關系，咱能唱完就行，我不在意結果。”

    董蘊點點頭，心想經過這段時間鍛煉，她心理承受能力已經很厲害了。不就唱個歌兒嘛，眼一閉，就啥都不知道了。

    沒多久，人就來齊了。趙大生簡單說了幾句，就示意開始。

    紡織廠沒有話筒音響，要讓大伙兒聽清，只能靠吼。

    韓夢雯有了很大進步，開場就是笑。小姑娘長相甜美，這一笑，更是撩動了現場眾人的心。

    “歡迎大家來到紡織廠......”

    就是扯著嗓子，一字一句十分費勁。

    等報完幕，董蘊深呼吸一口氣，站到廣場中央，閉了閉眼，朝陳雪林點點頭，同時心中默數起了數字。

    陳雪林就是那個后勤，得到示意，按開播放鍵。沒多久，就傳來董蘊悠揚的磁性嗓音。

    “能夠握緊的就別放了......”

    聽過董蘊唱歌的，都不驚訝，只沉浸在這美妙的歌聲中。

    沒有聽過的，就都驚訝壞了。

    第430章 兩只小手拿不下

    沒想到這五大三粗的姑娘，唱歌竟然這么好聽。看來這紡織廠的董蘊，也是有本事的呢。

    隨即，上了年紀的開始打量眼前這姑娘。

    長得高，說明力氣大。骨架寬，說明身板壯。大屁股一扭一扭的，一看就能生兒子。

    以前覺得人家說話粗聲粗氣，現在竟覺得很有特色。

    以前嫌棄人家穿衣費布料，現在卻發現，人家坐辦公室，拿三十多塊工資，比他們家沒有工作，或者只拿二十幾塊工資卻要出大力氣的兒子可強多了。

    聽說小董干事還沒對象，要不要給自家小子說說？想想還蠻心動的！

    場地中央，閉著眼唱歌的董蘊可不知道，就這么一會兒功夫，她就成為婚戀市場的熱門人選了。要知道的話，大概會被嚇得想逃。

    陳雪林也不知道，因為她早就被婚戀市場拒之門外了。顧城每天準時報到，甭管廠子里，還是廠子外，都知道她名花有主。自然不會上去討嫌。

    幾分鐘后，董蘊鞠了個躬，神情淡然地走下臺。兩人卻沒有放松，因為接下來，是陳雪林那個語言類節目。

    小朋友們早就躍躍欲試了，等韓夢雯報完幕，就一擁而上。站在屬于自己的位置上，迅速進入狀態。

    孩子家長驕傲極了，跟前來湊熱鬧的左鄰右舍炫耀：“我家二狗子可厲害了！”

    “真的嗎，可別吹牛！你家二狗子不是連話都說不利索？”

    “嗤，那都多少年月前的事情了。我家二狗子現在說話可麻溜了，一會兒你就知道了，他有五句臺詞呢！”

    “是嗎，那我可得好好數數。”

    這樣的討論此起彼伏，那些參加表演的孩子家長都驕傲地挺起胸，那些沒能抓住機會的，看人家孩子大放異彩，都懊悔地捶胸頓足。

    想著一會兒問問小陳干事，看什么時候還排練節目，他們家孩子可以呀，隨便她怎么擺弄。

    陳雪林自是不知道現場眾人的心理活動。雙目始終注視著舞臺中央。她是唯一一個只當導演，不當演員的宣傳科干事，將全部榮光送給舞臺上的幾人。

    云同志、王同志發揮一如既往地穩定，就連冷煤，都沒前幾天那么拘謹。一板一眼地，演繹自己的角色。

    十分鐘很快結束，一群人鞠躬之后出了舞臺。

    陳雪林笑著鼓勵一番，還給孩子們發了大白兔奶糖。幾個大人也有，只不過他們矜持，不肯要。

    陳雪林也沒堅持，想著等最后請大家吃頓大餐，現在吃不吃糖的，也沒什么大不了。

    今天顧城單位有事，所以沒能請假。說是要抓什么人，陳雪林還提心吊膽了好久。后來聽他保證，自己只是個打雜的，才放了心。

    現在節目演完，陳雪林的心又揪了起來。今天的空氣似乎格外寒涼，沒多久，就感覺身上冷冰冰了。

    陳雪林不敢再在外頭停留，跟董蘊說了一聲，準備回辦公室。董蘊也沒太多興趣聽大伙兒唱歌，點點頭，就隨她回去了。

    兩人走在空蕩蕩的辦公樓里，腳步雖輕，卻好似能聽到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