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城停下腳步，就那么定定地看著她，眼里的寒霜仿佛是要把人凍住。

    崔子靜有些害怕，不自覺縮回了手，“我，我就是想說，三丫跟以前不一樣了。你想知道的話，我可以告訴你，全部的......”

    越說聲音越低。

    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可以接近顧城的辦法。別瞅著他們同住知青點，可顧城幾乎不和她們女知青來往。相處幾年了，她都沒和他說上幾句話。

    “不用你管。”顧城難得回了一句。

    心想芯子都變了，人能不變嗎？你個殺人兇手，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居然敢自己撞上來。

    不過現(xiàn)在沒心思收拾她，就讓她，暫且逍遙一段時間吧。

    顧城走了，冷冰冰的態(tài)度，讓崔子靜的淚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好在大家伙兒都在屋子里，沒人看到她的窘迫。除了，在角落里洗衣服的劉雨馨。

    劉雨馨笑了，原來，在男人面前無往不利的崔子靜，也是會吃癟的。她倒是有些羨慕陳雪林了。

    唉，也不知道田本善什么時候回來呀，她，要不要換個目標(biāo)？

    顧城出了知青點，先去牛棚給大黃喂過草料，然后才去了田支書家里。

    從斜挎包里拿出兩包煙：“這段時間，多謝田支書照顧雪林了。”

    田滿屯昨晚就聽夏小紅念叨過顧城的事了，他搖著頭說：“不用不用，你拿回去，浪費這個錢干啥呀，都是我應(yīng)該做的。”

    也沒敢說什么你家都沒錢啦，還這么大手大腳的，怕傷人自尊。

    顧城把煙往前遞了遞：“田支書收下吧，我不抽煙，留下來也是浪費。”

    田滿屯見此，把煙收了下來。

    “顧知青啊，往后日子長著呢，這錢不禁花......”害怕顧城沒個打算，田滿屯好心好意提醒。

    夏小紅聽見了，直接伸手?jǐn)Q了田滿屯一把。心想顧知青都這么大個人了，還能沒個計劃？

    就算是個能花錢的，也不關(guān)他們什么事啊，平白說出來遭人嫌棄。

    顧城卻沒想那么多，笑笑：“多謝支書提醒，我知道了。”

    “唉，以后好好上工，跟三丫吃飽，還是沒問題的。”

    顧城點點頭，又聊了會兒，就離開了。

    田鳳珠從屋子里出來，看著他的背影撇撇嘴：“爹，他就給了兩盒煙呀，也太小氣了吧。看來這顧知青是真沒錢了。”

    她小姐妹，總算能心情好點了。她也不用看著陳三丫來氣了。

    田滿屯聽出了閨女語氣中的不屑與幸災(zāi)樂禍，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怎的，人家就算沒錢了也能養(yǎng)活自己。你呢，這么大年紀(jì)了在家里吃白飯，誰比誰高尚？”

    田鳳珠嘟嘟嘴，不輕不重地說了句：“我將來是要嫁進城里的！”

    “你，你，你有本事嫁進去再說！”田滿屯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聽見閨女說這話了，真是氣死他啦。

    夏小紅雖然覺得嫁到城里挺好，可小姑娘家家的，總不能把這種話掛在嘴邊，被人聽見了多不好呀。她皺著眉問：“你是不是又和陳雪英混一起了？”

    田鳳珠眸光閃了閃：“沒有呀，英子她忙著復(fù)習(xí)，考初中呢。”

    實際上每天都在幻想陳家小叔給她介紹城里對象，書碰都沒碰過呢。

    田鳳珠去找過她幾回，每回兩人都躲在屋子里，暢想將來嫁進城里，當(dāng)富家太太的美好生活呢。

    第91章 善后

    顧城從田家出來后，徑直去了大隊長白六油那里。同樣也得感謝一下人家。

    白六油這人啊，跟他名字一樣，特別圓滑。

    在隊里也不跟田滿屯對著干，整天樂呵呵的，風(fēng)評極好。

    有人曾評價，白六油和田滿屯，這大隊長和大隊支書之間，應(yīng)該要么名字換一下，要么職務(wù)換一下。

    總感覺，大隊長的目標(biāo)是讓田地圍滿整個屯子，而支書，游走在社員與公社之間。

    不過倒也無所謂，反正大家勁兒往一處使，日子紅火了就行。

    跟白隊長隨意聊了會兒，也是送了兩盒煙。白六油跟田滿屯一樣，推脫不過，就收下了。

    不過囑咐顧城：“以后有啥事，盡管來找我。”

    顧城點點頭，微微笑著。

    “對了，白隊長，白珊珊同志在嗎，我有點事想問她！”

    白六油詫異，心想這顧城和珊珊沒有私交啊，不過還是說了句：“在屋里呢，我這就去叫她。”

    “好的，多謝！”

    白六油見顧城舉止大方，沒有任何羞澀，可能，是真有事情吧。

    走到閨女房間門口敲敲門：“珊珊，起了沒，顧知青有事找你！”

    “誒，馬上就到！”白珊珊本來還在床上打滾，一聽這話，立馬坐了起來。

    穿上棉衣棉褲，又抓了幾下頭發(fā)，就出來了。

    也沒洗臉?biāo)⒀溃叩教梦輰χ櫝切Φ觅\眉鼠眼：“顧知青，你來找我呀，啥事呢？讓我猜猜，是不是......”

    白珊珊話還沒說完，就被從屋里出來的董曉莉打斷：“瞧瞧你，連臉都不洗，跟瘋婆子一樣。快，收拾好了再過來見客。”

    白珊珊嘟起嘴：“娘，就幾句話的事，說完我還要回去躺著呢。”

    董曉莉不好意思地笑笑：“這閨女被我和他爹寵得沒規(guī)沒矩的，顧知青莫怪啊！”

    顧城點點頭：“沒關(guān)系，小姑娘都是這樣的。我就是想問問雪林的事，耽擱不了多長時間。”

    所以沒必要特意洗個臉了，還得回去給默寶做飯呢。

    董曉莉聽出了言外之意，叫上白六油回了屋。

    白珊珊跳過來，笑嘻嘻地問：“顧知青，你和雪林姐，是不是，嗯？”尾音上挑，一臉打趣。

    顧城沒承認(rèn)也沒否認(rèn)，笑著從包里拿出一小包大白兔：“謝謝你照顧雪林。”

    “嗨呀，應(yīng)該的！”白珊珊也沒客氣，直接接了過來。

    然后剝了一顆糖塞進嘴里，不客氣地問：“聽說你沒錢了，以后雪林姐怎么辦？”

    顧城：“......”雖然自己故意裝成經(jīng)濟方面出問題了吧，可真沒有窮到吃不起飯呀。

    不過倒也沒生氣，畢竟，對方是擔(dān)心陳雪林的處境才問的。

    顧城唇角勾了勾：“一切照舊！”

    “嘿，我就知道你靠譜，你可得好好待我雪林姐呀！”白珊珊這語氣，傲嬌得跟小大人似的。

    可在顧城眼里，就是個沒長大的丫頭。

    他點點頭：“一定！”

    “對了......”顧城把陳雪林欠的四毛錢還給白珊珊，可白珊珊收了糖，哪還好意思要錢呀。

    還是顧城說，這是兩碼事，讓她以后多看顧著點陳雪林，白珊珊才收下的。

    并且胸脯拍得砰砰響，保證一定會把陳雪林當(dāng)成最好的朋友的。

    顧城又囑咐了她幾句，才無意提起了昨天廢品站的事情。

    “雪林這丫頭，想讀書，又不敢跟我說，就自個兒去廢品站買了一堆課本，你說有必要嗎？”

    白珊珊瞪大雙眼：“我就說嘛，雪林姐怎么大老遠(yuǎn)的去買廢報紙呢，原來是......她早說嘛，我的課本還不能借給她用用了？”

    “咳，大概是覺得自己年紀(jì)有些大了，不好意思說吧。小丫頭有的時候還挺好面兒。”

    “也是，換我的話，估計在學(xué)出成績之前，也不好意思讓別人知道。”

    “那你能幫她保密嗎？就當(dāng)她從來沒有去過廢品站！”顧城要求不高，只要跑偏了就行。

    白珊珊忙不迭點頭：“可以呀，又不是什么大事！”

    “好的，我替雪林謝謝你！”

    “不用謝不用謝。”白珊珊笑著擺擺手：“顧知青，你會讓雪林姐去學(xué)校嗎？”

    “會的，先讓她在家自學(xué)，等開學(xué)的時候報個名。她現(xiàn)在理解力、記憶力比八九歲的孩子要強許多，也許開學(xué)就能直接讀五年級。”

    顧城為了給默寶鋪墊，也是拼了。

    白珊珊笑瞇瞇點頭：“好的呀，雪林姐要是有啥不會的，可以來問我。”

    顧城沒應(yīng)，心想有我在，哪里輪得到你。擺擺手就離開了。

    白六油見人走了，出來問：“這顧知青，跟你聊啥了？”

    “雪林姐的事呀！”白珊珊捏捏懷里的大白兔，頭也沒抬地說道。

    白六油注意到了，眼睛一瞪：“顧知青給的？你怎么能要！”

    “為啥不能？”白珊珊一臉不解：“這是他給我的報酬。他讓我照顧雪林姐，我有好好照顧呀。”

    “人與人交往，不能太重利益，你得拿出真心來。”白六油語重心長地教導(dǎo)。

    “可我沒覺得自己不真心呀。爹，這是兩碼事，我和雪林姐交往出于真心，顧知青感謝我也是真心實意。我覺得沒必要矯情，他給我糖我受了，然后加倍對雪林姐好不就行啦？”

    白六油被噎得啞口無言。可仔細(xì)想想，也確實是那么回事。

    瞪了閨女一眼，就回屋了。

    回屋跟媳婦兒抱怨，可董曉莉的重點是：“你說，這顧知青對三丫的關(guān)心，是不是超出尋常了？”

    白六油不以為意：“男未婚女未嫁，就算有什么，又有多大關(guān)系。”

    董曉莉撇撇嘴，心想那可是我看好的未來女婿。可顧知青和陳三丫的關(guān)系，確實有些撲朔迷離。

    唉，算了，不管了。反正她家閨女不愁嫁，還是別去拆散人家好了。

    已經(jīng)走遠(yuǎn)的顧城連著打了兩個噴嚏，都不知道，因為自己窮了，隊長媳婦兒還考慮過招他入贅呢。最后還是默寶護身，他才躲過一劫。

    溜溜達(dá)達(dá)去了丁家，對著丁春妮一陣感謝。

    同樣的給了一小包大白兔：“這是我從京都帶回來的，不多，你別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