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瞅了眼站在廂房門口的顧垣，又看了看快要喘不上氣來的顧青榮，笑笑，點著頭說：“不成！”

    這動作和言語的不統(tǒng)一，讓顧振全有了被人羞辱的感覺。

    他甚至懷疑，張大強欠下賭債，就是被人做了局，而目的，就是他家的房子！

    可他家房子有啥好的，用得著這般費盡心思？

    現(xiàn)在木已成舟，爭吵下去只會更丟臉。他為難地看向自家父親，只見他擺擺手：“收拾東西吧！”

    顧振全難受極了。他沒想到，人到中年，居然因為年輕時候瞎了眼，一夜回到解放前。

    還得連累自家老父親跟著丟臉。他這奮斗大半輩子，圖了啥？

    顧振全壓下心底的酸澀，扭頭對男人說：“家里的家具，我明天......”

    “找人來搬”四個字還沒說出口，男人就又輕飄飄甩出來一張紙。

    顧振全額角青筋直跳，心想那個敗家的，該不會把家具也賣了吧！

    他的預(yù)感沒有錯，只見男人哈哈笑著說：“不然嘞，你以為就你這個小破院子，能值那么些錢？”

    顧振全無話可說，轉(zhuǎn)身進屋收拾東西去了。

    張佩玉見大勢不妙，哭著跟了進去：“老顧，我錯了，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br>
    顧振全沒心情搭理他，他得趕緊收拾東西。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男人不把他們攆出去不罷休，他就是再磨蹭，也是要走的。

    更何況房契在人家手里，他就是鬧也沒用。反而會讓自己的名聲更壞一些。

    這個年代，人們的法律意識還沒那么強烈。連房屋產(chǎn)權(quán)都沒怎么明晰呢，就更別提夫妻共同財產(chǎn)。別人可不會管張佩玉賣房的時候，顧振全有沒有同意。

    隔壁，顧垣看了眼自己睡了十幾年的房子，有些不舍。可他也知道，他媽把房子賣了，就為了給張大強那個爛賭鬼還債。往后，他就是沒有房子住的小可憐了。

    吸吸鼻子，把衣服卷吧卷吧，裝進包袱里。還有他哥給的大白兔，怕是以后都吃不到了。

    顧垣是個有心的，鋪蓋卷、搪瓷缸，毛巾、臉盆、牙膏、牙刷，笤帚、簸箕這些，一個沒放過，全裝進編織袋里帶走。

    顧青榮雖然沒他收拾得那么麻利，卻也不由慶幸，大孫子早料到了會有這天，還給他留了底。

    老爺子拍拍自己的小腹，里面鼓鼓囊囊的錢票總算是讓他安心不少。

    把小城留的rou干、奶粉藏到衣服最底下，最后看一眼這住了一輩子的小破院子，就算再不舍得，也得離開了。

    他出來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顧垣已經(jīng)把自己的東西都放院子里了。小伙子進了一趟廚房，也沒找出來啥，除了半顆白菜，還有一些黑面。

    男人對此還評頭論足：“嘖嘖，怎么說也是一小干部，居然混得這么慘?！?/br>
    被剛從屋里出來的顧振全聽了個正著，從沒被誰擠兌過的經(jīng)濟辦主任，覺得難堪極了。

    而這一切，都是身旁這個女人給的。而這個女人，似乎還沒意識到自己的處境。除了哭，一點行李也沒收拾。

    顧振全懶得提醒，反正明天一早，就要分道揚鑣了。往后各自安好，他也不用再這么心累了。

    “走吧！”老爺子一揮手，顧家三個男人就抱上行李出了院子。

    第88章 住橋洞

    男人手指來回搓著，很想看看他們包裹里都帶了什么。

    可他不敢。那些是人家的私人物品，他就算上頭有人罩著，也不能做得太過分。

    張佩玉這才反應(yīng)過來她還沒收拾東西呢，趕忙回屋，把自己的衣服團成個球抱在懷里。

    著急忙慌的，東丟一件，西落一件。

    跑到院子里的時候，都已經(jīng)看不見顧家三口的身影了。她瞪了男人一眼，怒道：“你不講信用！”

    男人呵呵笑著，眼里閃過興味的光芒：“你要是不想走，也可以繼續(xù)住下去！”

    張佩玉渾身一個激靈，感覺腳底板都開始冒涼氣。什么意思，讓她一個人?。克€要不要臉啦！

    張佩玉警惕地看著男人，靠在墻上慢慢挪到大門口，見沒被攔著，才松了口氣。

    可是，顧振全呢？

    “顧家婆娘，你男人不要你啦！”

    “哈哈哈哈！”

    周圍一圈吃瓜群眾，有人幸災(zāi)樂禍，有人捂嘴偷笑。

    張佩玉的臉都丟光了。她委屈，這些人怎么就不理解她呢？

    雖然年紀(jì)不小了吧，可張佩玉的顏值還是很高的。這么一梨花帶雨，搞得不少男人眼都看直了。

    嘖嘖，難怪顧振全那棒槌會娶這么個敗家婆娘呢，他們要是有錢，他們也娶。

    不說別的，這放在家里養(yǎng)眼啊，可比身旁的母夜叉強多了。

    “看看看，我讓你看！嫌老娘長得丑是吧，有本事，你也拿出幾千塊錢來給你婆娘??！”

    “你沒瞧見那老顧都不要她了嘛，這種婆娘，除了長得好看，真是一無是處！”

    張佩玉被人這么詆毀，更加難過了，淚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圍觀眾人見她哭得那么慘，也不好意思再說風(fēng)涼話，都擺擺手，回屋了。

    “行了行了，大半夜的，可困死我了！”

    “就是，明天還要上班呢，大半夜的擾人清夢，也是夠缺德的！”

    他們罵罵咧咧，卻不曉得，鴨舌帽讓男人半夜來收房子，就是為了逼顧家人一把。

    這沒了存款沒了房，要想好好生活，是不是就該動用老底了？

    是黃金，還是珠寶呢？接下來，可得好好盯著。

    屋里的男人摩挲著下巴，想著張佩玉這女人雖然沒啥腦子，可勝在好用。只要張家那邊一挑撥，她就能乖乖聽話。看來，還不能讓她那么輕易地跟顧家分道揚鑣。

    想到這里，男人鎖好門，去找鴨舌帽匯報了。

    只不過剛走到門口，就發(fā)現(xiàn)張佩玉還在那哭呢。

    他都無語了，心想這老娘們兒是真蠢啊，大半夜的不去找自家爺們兒，站他門口干啥！

    “咳咳！”他咳嗽兩聲，直接把張佩玉嚇出了嗝。

    “你，你別過來，不然我喊人啦！”張佩玉驚慌失措地抱著衣服，嚶嚶嚶著。

    男人白眼一翻，提醒了句：“你男人可能是去招待所了?！闭f完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張佩玉看著他的背影，還有些愣神。

    心想這人不是要收回她家房子睡覺么，怎么大半夜的，又出來了。

    可她也沒愣多久，因為天太黑，周圍靜悄悄的，她害怕。也沒多想，就抱著衣服去了招待所。

    只不過，在拍開招待所大門后，剛說明來意，就被人臭罵了一頓。

    “特么的，你們有病吧，有介紹信嗎就來住招待所！”說完關(guān)上門，理都沒理一臉懵逼的張佩玉。

    心想一個個的，真是閑得慌。有家不住，來招待所。是看她太好過，逗她玩兒呢么？什么人吶！

    張佩玉被關(guān)在外頭，慌了。這大半夜的，老顧能去哪？她該怎么辦，回老張家？

    張佩玉搖搖頭，她娘肯定不會給她開門的。

    正胡思亂想呢，就看見遠處一個裹著棉被的人影在朝她招手。

    張佩玉不知道該不該過去，可她現(xiàn)在也沒其他選擇，就在地上找了塊兒石頭藏在衣服里，慢悠悠地挪了過去。

    “媽，你怎么現(xiàn)在才來！”顧垣氣不打一處來。他雖然恨這個媽把房子賣了，可也不忍心看他媽出事。軟磨硬泡了許久，才說服顧振全和老爺子，出來接人。

    張佩玉見是自家兒子，狠狠松了口氣。

    扔掉藏在衣服里的石頭，感覺腿有些軟，她委屈地質(zhì)問：“你們都去哪了，怎么不等等我！”

    顧垣：“......誰讓你那么墨跡的。再說了，要不是你把房子賣了，我們能遭這種罪？”

    “那不是你大強哥......”

    “停停停，別跟我提那二流子。你要是真喜歡他喜歡到不行，咱倆就斷親，你去給他當(dāng)媽好了。”

    “我沒有，我......”

    顧垣覺得自己的心哇涼哇涼的，扭頭就往臨時住所走。

    張佩玉雖然埋怨兒子不懂她的心，卻也還是跟了上去。

    只不過，看見顧振全和老爺子縮在橋洞底下烤火時，就有些不淡定了。

    “你們，怎么能住這兒？”

    顧振全垂眸，遮掩住眼底的恨意。想到木已成舟，他嘆了口氣，靠在墻上痛苦地閉上雙眼。

    倒是顧青榮樂呵呵地問了句：“兒媳婦，你把咱家房子賣了，不住這住哪，你給咱說說！”

    “這，這，我......”張佩玉腦子一片空白，她，她沒想那么多！

    “要不，咱們住你娘家？”顧青榮笑瞇瞇的跟她商量。

    張佩玉想也不想就擺手拒絕：“不行，那怎么可以！”

    說完就感覺自己過激了。

    她扯了一下僵硬的嘴角：“爸，我不是那意思，是我媽那人，你也知道的......”她越說聲音越低。

    “是啊，我知道，能養(yǎng)出你這種禍害夫家的閨女，也是不容易。”

    顧青榮沒有疾言厲色，可張佩玉臉頰火辣辣的，燒得慌。

    見她沉默，顧青榮也不再多說。把被子往身上緊了緊，靠在背風(fēng)處，閉上眼睛快速入睡。

    張佩玉有些冷，把衣服放到角落里疊好，就去火堆旁烤手。

    可還是冷，她期待地看向顧振全，卻發(fā)現(xiàn)他呼嚕都打起來了。

    “小垣？”張佩玉癟著嘴，呼喚起了自己親愛的小兒子。

    顧垣很想裝沒聽到，可這是親媽！他沒有前世記憶，所以還保留了一點惻隱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