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霧里 第6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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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沈方易口中總是冷著臉的人此刻卻笑盈盈地問著身邊的姑娘:“你不常來昌京,順昌路上的那家營季酒家是一定要去的,那兒的茶點真心不錯,跟港城那家有的一比,往后你住在昌京,想港式茶點了,就讓阿易陪你去那兒?!?/br> 說完之后,她抬頭,看向蔣契這邊,“蛐蛐,干嘛呢,走了?!?/br> 她的眼神好像要越過蔣契來到陳粥身上,陳粥立刻調度自己身上的神經,要擺出一個乖巧又甜美的微笑,但那眼神只是淡淡地好像穿透了她,根本就沒有落下來。 陳粥的微笑,僵在臉上。 “我先走了,小粥?!笔Y契有些尷尬的提了提自己手里的東西,“回聊?!?/br> “你說阿易怎么就派你來了呢。”沈方易的母親回頭對跟在身后的蔣契說到。 “伯母,我來也是一樣的啊,易哥能拎的東西我一樣照拎不誤?!?/br> “我叫他來,你當真是來拎東西的,還不是讓他來陪樂芷的?!彼皖^,淺淺說到。 而后優雅地帶著身邊的姑娘,穿過陳粥。 整個過程中,沒有拿錢讓陳粥離開的惡俗橋段,也沒有詆毀和出言譏諷——只是她從來都看不到她。 她不認為她這樣的角色,能跟沈方易的人生有什么必要的交纏和聯系。 * 后來蔣契打電話來,說讓陳粥別誤會,那個溫樂芷是沈伯伯和伯母硬塞過來的,她父親是香港的富豪,南邊的生意做的不錯,兩家關系挺好的,想聯姻解危機,周轉一下資金流。 未了,他又強調說,易哥沒松口,沒答應,不然也不會今天讓他去幫他應付的。 她可千萬不能生沈方易的氣。 陳粥說她沒生沈方易的氣。 他母親鮮少來境內,這次回來了足以證明沈家的事情沒有沈方易說的那么輕巧。 陳粥鎮定的問著蔣契:“契哥,你給我句實話,這場危機是解決了還是才開始?!?/br> 那頭是很久很久的沉默。 而后蔣契說的是:“才開始” 他說導致今天局面的因素實在是太多了,內憂外患,層出不窮,昌京這些盤踞多年的老家族一個個被連根拔起,說不定那一天也會輪到蔣家。 所以說沈方易還能堅持多久呢? 那個叫溫樂芷的姑娘,陳粥在夜里百度過她的很多資料。港城富豪唯一的女兒,出生的一周年,疼愛她的父親就給她買了一顆小行星,不到十歲,她母親找來了世界上最好的精英教育資源,再往上長到十八歲,再紅的名人與她拍照都只能站在一旁。 她能接受世界上最多的熱情和疼愛。 她比陳粥大不了多少,在這場殊死抵抗的時代變革中,卻能給他提供一個翻身的機會。這是陳粥無論再怎么樣用功努力讀書,哪怕把全世界最晦澀的專業知識都記在自己的腦子里都無法做到的事情。 她卻不費一兵一卒的輕易就做到了。 那天陳粥站在榕樹下,久久不說話。 看個大概的祁沅沅在一旁幽幽地跟陳粥出主意。 “要不你學我吧,做些手腳,也能有個孩子,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了,他們賴也賴不掉,你跟沈方易的關系也能扶正,只要有那一紙婚約,那就是受法律關系保護的夫妻關系……” 陳粥麻木又空洞的眼神透過來,她看著此刻臉上竟然是真誠建議的祁沅沅。 她想起她說的,她婆婆因為嫌棄她家窮,領證前都沒有跟她家里人一起吃過飯;想起她今天強迫自己喝完一碗豬肝湯后在衛生間里嘔吐不止;想起她被哄著騙著簽下的那些因為婚姻關系也不能動到的那些最核心的財產,幽幽的開了口: “沅沅,這樣的生活,真的讓你開心嗎?” 她是帶著認真的、懇切的語氣發問的。 祁沅沅張了張嘴巴,好像說了什么,又好像沒說什么。 作者有話說: 晚上九點還有一章。 感謝在2023-05-19 20:49:37~2023-05-20 13:09: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伊落熙、君玲瓏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不知叫什么的可可愛愛 10瓶;今將圖南 2瓶;規范化接電話、23542626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2章 第 62 章 ◎那年,他們二十一歲?!?/br> 那些年流行玩微博, 陳粥沒跟上潮流,在祁沅沅的半秀半帶上,也注冊了一個號。 “諾, 就是這樣, 你還可以關注你想關注的人,” 祁沅沅說了許多,還給陳粥展示了她主頁上的一些日常分享, 陳粥都沒怎么聽進去。 她只是在四下無人的時候,試著在搜索框里搜了溫樂芷的名字,她的名字取的很漂亮, 從姓氏到名字近乎合集了女孩子名的美好寓意, 蘊藏了父輩期盼她亭亭玉立的美好愿景。 這種花了心思的一個一個中文字的斟酌, 與陳粥的姓, 陳粥的名不一樣。 她的主頁跟祁沅沅的主頁大相徑庭, 沒有那些奢侈品的擺拍, 沒有那些特意彰顯財富的痕跡。 她的頭像是一個帶著墨鏡的笑容燦爛的滑雪照片,主頁里的內容從低調的精英教育到小眾的極限運動,從與父輩的期盼一樣, 她生長得熱烈又自在。 唯有一張照片, 是今天更新的,在低調的家族聚會中,她照片的焦點是隔著兩個位置旁的一只骨節分明的手, 那露出的名貴的腕表,陳粥很是熟悉。 她的配文是:順頌時宜, 百事從歡。 她聽說溫樂芷對沈方易從來都傾心。 那影影綽綽里隔間而坐, 即便他皺著眉頭, 只留給她一個虛浮的影子, 是不是也是她的順頌時宜,百事從歡了。 陳粥黯然,關掉她的界面,坐在空蕩蕩的房間里。 她從沈方易的洋房里搬出來了,又回到了那個酒店頂樓的套房。原因不過是她偶爾聽到了沈方易跟他母親的爭吵,語言間隙里說的大約是她勒令沈方易把房子騰出來裝修。 騰出來的言下之意,她再清楚不過了。 她站在那一直為她亮著明燈的花園長廊里,聽著驚蟄前從遠處滾滾而來的雷,和衣縮在黑夜里,睡在沙發上。 半夜,是沈方易將她抱到了床上。 她睜開眼,看到來人,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開口的時候,嗓子跟含了刀片一樣疼,“沈方易,你怎么來了?!?/br> “我不來,我能去哪?”他半躺在她身邊,眼神柔柔的,未沾染一點夜里的困意,像是從未睡著過。他輕輕地用指腹揩著她的臉,“你在哪,我就在哪?!?/br> 陳粥的心有些酸脹。 酸脹酸脹的,帶著點苦澀的咸。 她知道他是沈方易,沈是姓,方是姓,易是姓。 而他,卻從來沒有自己的名字。 她能理解他今天坐在那兒,甚至她都能理解他接受父輩的安排,去試一試一個轉圜的余地。 他沒必要扛著那些,也要在夜里趕回來與她說一句,她在哪兒,他就在哪兒的。 她轉過身來,把頭靠在他的胸膛上。 他的心跳聲踩著她的脈搏節奏,氣息吁長。 “沈方易,你開的奶茶店,終于盈利了?!?/br> “這么快?”他伸手繞著她的發絲,淺淺地糾正她,“是你的店?!?/br> 她把頭抬起來,幽幽的眸子看著他,“等賺了錢之后,那些錢都給你好不好,不管你用來做什么,總歸也是一筆錢。” “我還貪你那點小錢呢。”沈方易含笑說她,“本就沒多少錢,更何況,店里的人都是你自己選的,本就是你的東西。” 她依舊堅持,抬頭望著他,“都給你,好不好?!?/br> “哪有你這么慷慨的人?!彼氖种嘎湓谒羌猓椟S的光線里,他眼下的紅痣隱隱綽綽的依舊顯著深情:“浮光寺的菩薩都沒你這么樂善好施?!?/br> 說起浮光寺,陳粥許過兩個愿望。 一時希望沈方易一生平安。 二是希望他們在一起的時間能久些。 她知道菩薩皆不能滿足人愿,如果只能實現一個的話,那就希望他一生平安吧。 …… “小粥——”沈方易拖著長長的尾音把她的思緒喚回來。 “嗯?”她渙散的眼神才緩緩聚上一道光。 “牙還疼嗎?” 她點點頭,而后又搖搖頭,“不疼了?!?/br> 他眼神往下,笑到,“騙人?!?/br> 而后他把手抵過來,抵在她的下巴上,“你說你怎么就不肯拔牙呢,我不在,你都是怎么熬的。” 她隨即貪戀似地靠上,看那昏黃的擬態成燭火的燈光,在不眠的夜里閃爍跳躍。 她知道他不在,她熬不過。 * 再過幾周,祁沅沅就要待產了。 她還是隔三差五的往陳粥店里跑,有時候剛開門就來,有時候坐到打烊才走,有時候,又靠在那風鈴下,在日暮斜陽里安靜地不知道在等待些什么。 或許做母親真的能改變一個人的心性? 陳粥每每這樣想著,又覺得世事無常,如果祁沅沅不是走這條路的話,馬上她也會步入社會,拿著她從小城市帶著一身的榮譽考上的昌京大學的畢業證書,跟他們一樣,成為一個迷茫的畢業生,在社會上東奔西跑,磕磕碰碰地找到一個自己讓自己安身立命的工作。 陳粥想到后來,又覺得自己有些可愛了,拿著微薄的畢業薪水,擺出虔誠的職場新人態度,那怎么會是祁沅沅想要的生活呢。 隨著她肚子一點點大起來,陳粥勸著她,這種時候還是待在家里比較好。 她夫家不讓她再喝奶茶了,祁沅沅看著店里與她近乎年歲的那些大學生咂嘴,心不在焉地說:“你別嫌棄我了,我馬上就不來了,再過一個禮拜我就會被提前送到月子中心去待產?!?/br> 陳粥只是接了一句:“挺好的。月子中心條件不錯?!?/br> 這話說完,祁沅沅不大能有表情的臉很明顯的僵了僵,她做的唇唇峰明顯,朝向陳粥的時候,讓人感覺是笑著的,但眼里卻有些不知名的東西,那復雜的五官扭曲在一起,神色就讓人難以判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