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霧里 第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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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粥隨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難怪她找不到,這家店原來在這個拐角的巷子后面。 陳粥道了謝,調轉了方向,余光瞥見他露出的那節白色的手肘,突起的青筋貫穿他的手背,星火燃燒到煙尾,灰燼搖搖欲墜,像是要落一場大雪在誰的心里。 她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簡樸的白色鞋頭,心思奇怪的難易說明,最后還是一咬牙,不再回頭地要邁出那一步的時候,偏偏他又發了話。 “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不知道真相的人一定以為這是一句搭訕。 陳粥沒回頭,把話丟在風里:“你記錯了。” 第3章 第 3 章 ◎很難讓人挪開眼◎ 陳粥覺得她那晚大概是被酒里的風熏醉了,她生出點除了問路以外的不明忐忑來,像是重回那午夜鐘聲響起的古堡高階上,慌慌張張地踩著即將消失的水晶鞋跑下。 只是她沒有留下什么水晶鞋,只留下一句不痛不癢的道謝。 她過了拐角,把身后的人遺忘,集中注意開始找人,本想進去問,卻在門口,直接遇上了王譯思他們。 王譯思有個表哥,行事挺高調的,那會王譯思還在學校的時候,就經常開著輛瑪莎拉蒂過來,每一次的副駕駛上的女生都不一樣。 這次這場聲勢浩大的畢業旅行,也有他的一份攛掇。 可偏偏一圈人都站在那店外頭,在女生面前出頭的幾個男生已經一臉不爽地跟社會岔子似的跟服務員在理論了。 在一旁揣著個袖子,高抬著下巴,顯然也不太滿意的就是王譯思了。 陳粥上的是所私立學校,是因為私立學校當時為了提高高考成績開了條件給獎學金來上的。真上了之后才發現,這學校的學生大多數都有未來的安排,比如王譯思,在教導處主任眼皮子底下跟當時處的男朋友牽手戀愛,逃課上網,憑借著自己家里頭和校長的那點干系,愣是一句責怪也沒有。 王譯思的爸爸是當地一個挺有名氣的地產開發老總,華東華南購置了大片地產,在兩千年初地產風靡的時候身家不菲,卻總覺得家里頭要出個成績好的孩子才有面,望女成鳳的給她報了無數個輔導班。陳粥爸爸的店鋪就租在他們家的一個商業地盤上,大半年租金減免作為陳粥輔導她作業的報酬。 陳粥認認真真地標注著王譯思錯漏百出的試卷,王譯思卻舔著當年價格唬人的dq ,說小粥要不我們去北海道滑雪吧。 久而久之,他們也處成了大相徑庭的朋友。但是除了輔導班之外,他們共同能參與的活動幾乎沒有,只有這次畢業旅行,是個意外。 他們那群人有幾個陳粥認識。有幾個是上一屆的,還有幾個更年長些的,陳粥沒見過,他們均皺著眉頭,插著兜在那兒討要個說法。 一群人見陳粥過來,沒什么反應,只是王譯思身邊老跟著的那黃毛,吹了個口哨,說,喲,清高學霸還跟我們玩呢。 陳粥腳下步伐微微遲鈍,眼眸微眨,而后走過去跟王譯思打個招呼。 陳粥招呼還未打出口,王譯思就先她而說,“晦氣死了,我要不是聽說這兒是最高級的地,我才懶的來了。結果好了,到了門口了跟我說什么預約制,牛逼哄哄的,什么破店啊。” 陳粥聽后往人群中看去,全黑色的大門密不透光,幾何形的屋檐邊上鑲著淡淡的一道金光,映照著幾個手寫體的英文字母,和蜂擁擠著街邊門口恨不得站起來搖旗吶喊的其他bar不一樣,這家店彰顯著最好匿進黑暗里誰也不要來打擾的氣質。 這預約制大抵也是生人勿擾的意思吧。 十八九歲的少年氣盛,一個個堵在門口青筋暴起。 陳粥站在人群后面,看著從前頭熙熙攘攘的人群縫里漏出來的光,心里淡淡地嘆了口氣。 這場意外的旅行,從一開始的時候好像就不太順利。 一群人吊兒郎當地站在門口,保安雖然表面禮貌和氣,說著私人會所沒有預定就沒有位置,就差直接說出謝絕訪問四個字了,王譯思表哥聽后甩著手里尖銳的鑰匙串,齜著牙說你怕是不知道爺爺是誰,等他叫來人,他們就死定了! 一群人僵持不下,扯著青筋在那叫囂,陳粥站在人群外,微微嘆氣。 在她看來,事情很簡單,人不讓進,他們換個地方就行了。 她看那安保雖然態度堅決,想必王譯思表哥他們估計也很快會放棄的。 她尋了個低矮的臺階,半蹲在地上,把手墊在膝蓋上當了枕頭,把頭靠在雙肘上,安靜地等著他們鬧完。 那頭誰都不讓誰,推搡咒罵的人影倒影在燈光下因為一陣雨積成的水塘里,隨著屋檐下凝結而下的水珠的降落暈成一圈一圈的碎片,像極了午夜里眼皮即將闔上前看到的幻影。 她打了個哈欠,掏出手機看了時間,快一點了。 隨即而來的沉重的困意一點點要吞沒人的理智,她只得轉了個頭,想看看那兒的人群,到底分出了個勝負沒有。 人群依舊在爭吵,王譯思也加入了這場戰斗,陳粥透過光看到王譯思發梢上掛落的毛毛雨,心想她要是背化學元素周期表的時候也能這么順溜就好了。 她很奇怪自己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她想著還是站起來吧,站起來就不困了。 膝蓋要用力的時候,從擁擠的人群里,看到一個人大步流星地過來。 他眉眼微微上抬,下頜角凌厲,單薄的黑色襯衣被他卷起,露出的那節白色手腕上空空蕩蕩,插在兜里。 原先聚在一起的安保立刻讓出一個位置,攔著一擁而上要進去的人,給他開了一條道。 他最后從陳粥身邊經過,眼神若有若無地落在她腳上,淡淡一眼。但陳粥有那一刻的錯覺,覺得他經過自己的時候,那踩在青石地板上的腳步聲節奏變緩。但事實上,他并未有任何的停留,略過她空騰騰的上空,徑直走了進去。 陳粥還是保持著那個蹲著的姿勢,小腿的血液供給循環系統在這一刻好像癱瘓了。她蹲麻了,只得站起來踮著腳,試圖讓它恢復如常。 王譯思表哥他們看到安保放人進去,更為不爽,提高了聲音依舊在那兒吵架。前腳進去的沈方易皺了皺眉頭,問著旁邊替他擋人的安保,“外面那兒都是什么人?” 保安里管事的知道沈方易和老板的關系,忙上前解釋道:“叨擾沈先生了,今晚不知道從哪里來了一群毛頭小子,嚷嚷著跟老板有關系。不過我親自向老板求證,老板說不是什么大人物,您也知道今個場子滿,哪有功夫招待這幫娃娃,隨即打發他們走人呢。” “嗯、”沈方易聽完繼續往里走,“ 盡量別動手 ,就幾個孩子,真不行你就找一下王局,這片區歸他管。” 管事保安連連點頭:“喲,哪敢勞您做這個人情了,我們有分寸。外頭夜里的雨絲飄了一晚上了,潮濕的很,估計他們也呆不到多久的。馬上就散了。” “嗯、”沈方易淡淡應了聲。 雨夜的確潮濕。 他邁進去一步,驀地想起剛剛進門前的一瞥,她蜷縮在狹窄的過道邊,雨水把她本就不多的劉海打濕,顯得稀疏又滑稽,可偏偏她眼里困意連連卻還強撐著在雨夜里等待他們鬧出個結果來。 和他第一次在公交車站看到的一樣,眼里全是等待。 嘖、十八九歲的孩子,一點朝氣都沒有。 他不由地叫住要走的安保隊長,“等一下。” * 陳粥坐在溫暖舒適的地下一層的包廂卡座。 一層造勢高,地下一層窗外反而是雨夜里安靜的洱海。 深夜里它讓海天的距離淡成一條線,天涯海角不問出身地位的人都能在這個低調又奢華的bar里一醉方休。 陳粥一直望著那窗,不僅是因為那兒,有讓人心馳神往的美景,更是因為,窗臺下,坐了一個人。 高濃度的純真烈酒的反射反而成了那兒唯獨的光。 看不到他的神色,只有依稀的輪廓,卻很難讓人挪開眼。 …… “不得不說還是我們王哥有本事,你瞧見外面那保安么,一報出我們跟蔣家的關系,直接跟我們道歉了,要我說啊,這么沒用眼力見的東西,要不王哥你跟蔣老板說說唄,讓他收拾東西滾回家吧。” 王譯思表哥吹著瓶啤酒搖搖頭,“哎,也就是個辛苦養家掙口飯吃的,咱能跟人家計較嘛,不過有一說一,蔣老板還真夠義氣的,這地下一層可是貴賓座,聽說這位置都是留給至尊貴賓的,咱今天好好享受享受,喝個一醉方休!” 幾人說完,又攛掇酒保上了兩箱啤酒和幾瓶洋酒。一時間酒桌上推杯換盞,幾杯黃粱下肚,驅逐寒氣,場子就開始熱起來了。 王譯思坐在陳粥旁邊,心情大好,“怎么樣小粥,今天不僅是你,我都開了眼呢,我聽說這酒吧好,沒想到是真的好啊,就這窗外風景,讓我今晚在外面再多等一會我也愿意呢,來來來,為了慶祝我們的畢業旅行——” 王譯思拿起陳粥面前的酒杯,給她倒滿,“我們今晚,不醉不歸!” 陳粥被硬拉著注意力回到局上,面對眼前滿滿都一杯酒,有些為難,“譯思,我、我不太會喝酒。” “不會喝酒你出來玩什么啊。”王譯思還未講話,原先人群里那個隔壁職高染著黃色頭發的男生就推開人走了過來。 他顯然喝的有點多,從王譯思邊上抓過陳粥瘦弱的肩膀,“早就看你不爽很久了,還他媽裝清高,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背著老子跟別的男人,玩的有多花。” 陳粥被他莫名其妙拽起來,又被他一拉,腳下差點穩不住,王譯思起身推了那個男人一把,“黃毛你看清楚了,瞧你那點出息,不就是被人甩了嗎!” 黃毛被推的撞進人堆里,又被幾個同齡的男人拉住,王譯思這一罵,把他心底里那點難過罵出來了,他帶著哭腔說:“你為什么不要我。” 王譯思把人擋在身后,拉著陳粥坐的遠了點,“別理他,發酒瘋呢,失戀了。” 王譯思表哥拍拍黃毛的臉,“真沒出息,你第一個女人啊?” 黃毛聽到這兒,強裝振作,說那女人算什么,他睡過的可不止這一個。 陳粥不說話,戳一塊西瓜送進嘴里。 王譯思聽完,興致勃勃,問黃毛他啥時候破的c。 話題頓時變得葷腥,燈光有些刺眼,陳粥覺得喉頭干燥,只得抓過她面前桌子上的那杯酒,不管不顧地灌下去。 場子里的人借此玩起了真心話大冒險的游戲,陳粥聳聳肩,表示她的確沒有他們想聽的那些“真心話”。他們也沒有為難,畢竟,這場興師動眾的畢業旅行里,她不是主角。 她鬼迷心竅的,心思離開這里,悄無聲息地落在窗臺下男人手里快要燃盡的煙灰上。 地下一層少有賓客,和地面一層大.尺.度的表演不同,地下的舞臺上,只有悠揚的布魯斯。 在外國小哥性感又深遠的嗓音中,她奇異地聽見一樓傳來男人囂張的笑聲和女人嬌柔的嗔叫,面前的酒色開始迷離起來,她眼前斷斷續續出現的,都是窗邊那個男人露出來的手骨,在黑色車窗后,在長巷末尾的楊柳樹下,在臨靠洱海的午夜窗色下…… 恍然間,他收起椅背上的衣服,將桌邊淡黃色的酒微微往前一推,起身走了。 他經過陳粥他們這一桌之后,轉身消失在樓梯口。 周圍的一群人說著酒話,醉得七倒八歪,陳粥抽出有些僵硬的小腿,繞過近乎躺下的他們。 她鬼迷心竅地跟上他,她聽說過一個童話故事,說是遙遠的國度有雙紅色的舞鞋,穿上之后就停不下來也控制不住自己,就像是把靈魂出賣給巫師一樣,不顧后果地直到死亡,這一切,才會有結束的一天。 她就是這樣,跟著他上了高高的樓梯臺階。 他的步子緩慢,高大的身形陰影落在樓梯欄桿的交錯間隔中,完全擋住她孱弱的身影。 她猜想他大抵三十不到。 她低頭,看著白色板鞋踩著他踏過的地方的時候,每一步都帶著猶豫和遲疑,但一步一步卻還是拾階而上。 她保持著距離,保持著安靜,好像這樣,就能像一個隱形人一樣,跟上去滿足她此刻齷齪又畸形的心態。 她頓時覺得,酒桌上的葷腥笑話,不及她此刻心里的翻江倒海和驚心動魄。 突然間,前頭的人步伐略有加快,陳粥保持著距離,不敢跟太近,等她加快腳步小跑起來的時候,前面的人卻消失在了樓梯盡頭。 陳粥三步并作兩步,任憑白色板鞋在樓梯口發出噠噠噠的追逐聲。 她出了樓梯口,眼前沒入一片黑暗中,她辨認著聲音的來源,卻只能聽到自己喉口粗重的呼吸聲。 她想起剛剛黃毛開的黃腔。 說女人心動高朝時候,聲音粗的就要喘死了一樣。 她手腳冰涼,驅逐著這荒唐的聯想,只得用腳步小心地移動著,丈量著黑暗中的逼窘空間,同時抬手高過于她的頭胡亂地摸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