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房表妹 第45節
午歇過后,葉婉提議上街逛一逛,打算帶宋謹書感受沅水縣的熱鬧以及當地不同于長陵城的風土人情。 “跳蚤坊那邊什么都有賣,村子里的人有什么新鮮玩意都會拿去那里出售,阿爹最喜歡去那里買獵戶手中的野味,還有水街那邊,小吃食特別多,經濟實惠滋味好,一會兒你也嘗嘗。” “嗯。” 長陵城距離沅水縣不遠不近,路上還需要走上一些時間,故而當天來當天回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事情。 宋謹書難得來一趟,自是有求必應,打算好好玩上幾日,所以葉婉主動提及當向導,他想也不想,半點不猶豫地應下了。 “我對縣城不熟悉,這幾日便勞煩婉婉cao心了。”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怎么做,你放心好了,作為土生土長的沅水縣人,整個縣城我都熟,保證讓你玩得滿意。” 葉婉洋洋得意,那股子傲嬌勁直讓宋謹書看了心癢癢,目光略過粉嫩的唇瓣,心中某種念頭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當日下午,表兄妹倆并肩而行,帶著小梅、宋福上街閑逛去了。 他們沿著主街開始走,先去水街滿足口腹之欲,又去跳蚤坊那邊看看各種各樣的稀奇玩意,一番閑逛下來,幾人手中皆拎了不少東西,最后在夜幕降臨之前趕回鏢局。 一天的快樂就此結束。 因在街上吃了不少東西,晚飯時間他們都沒去飯廳,葉鏢頭大概清楚也懶得理他們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少管閑事自己享福。 他深諳此道,反正唯一的閨女已經定親,人家小兩口培養感情他還樂見其成呢!總比那些盲婚啞嫁,最終怨懟半生的好。 作為父親,他此生的遺憾無法彌補,只希望女兒能比他們夫妻幸運,此生幸福安康,沒有遺憾。 …… 青虎鏢局客院中。 宋謹書與宋福主仆被安排暫住此處,與葉婉居住的小院中間還隔著葉鏢頭居住的院子,晚上想見面或者生出其他不可告人的念頭都不能達成。 “公子,時辰不早了,您怎的還不睡?” 宋福剛收拾好自己準備在外間歇下,卻發現里間的燈還亮著,“趕路幾日,今天又上街逛了半天,您還不累嗎?” “不必管我,你若是累了就先睡,一會兒我自己滅燈。” “您這話說的,哪有主子還在忙碌仆人先睡的道理?奴才做事一向妥貼,兢兢業業,踏實上進,您可不能縱容奴才學壞犯懶。” 宋福振振有詞,一副只要宋謹書不睡,他便跟著耗下去,奉陪到底的模樣,“再說了,奴才是您的貼身小廝,專門照顧您的飲食起居,即便半夜睡著聽到響動就要立馬起來伺候,更不能不管你而先睡。” “你這人怎么說不通?” 宋謹書輕嘆,幾度欲言又止,終是拗不過宋福放下手中書籍,自己憤憤起身滅燈躺下歇息了。 一夜好眠,許是白日的接觸太深刻,又或是離心上人太近,宋謹書午夜夢回,夢里總算不是妖魔鬼怪,也再是四處奔波讀書經商了。 第52章 秋收 翌日, 拂曉剛至,青虎鏢局的人就開始忙活起來,做飯的婆子, 灑掃的老頭,還有那些年輕力壯的鏢師學徒們幾乎都在這一刻恢復了活力。 宋謹書初來乍到還不太習慣,是被練武場“梆梆梆”的各種悶響吵醒的。 初醒之時,他望著朦朧又陌生的帳頂發呆,眼神中滿是茫然, 過了好一會兒才徹底醒過神,憶起自己當下所在。 “公子, 您醒了?”宋福在外頭試探性問道。 他醒得比宋謹書還早些,只是見里頭的主子還沒動靜這才躲懶躺床上賴一會兒。 “嗯。” 聽到主子應聲,宋福總算有了可傾訴的對象,接著道:“您也是被外頭的聲音吵醒的嗎?他們可真早,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還能有什么?不就是早起晨練打樁子的聲音嗎? 宋謹書曾經跟著宋老爺給他請的武師傅練過幾招花拳繡腿, 清楚怎么回事, 但是他不想說, 也就沒有回答, 里屋外間都瞬間回歸沉默。 約摸又過一刻鐘,收拾妥當的宋福終于聽到里面的呼喚, 端著水進去伺候。 “方才小梅來傳表姑娘的話, 說卯時初鏢局所有人都下地割稻子,問您要不要一起去?” 宋謹書洗漱,宋福就忙著拿衣裳, 收拾床單被褥, 順嘴便傳了話。 “表妹也去嗎?” “那是自然, 聽聞表姑娘每年都會幫忙做活, 葉鏢頭不讓做,她就在地頭的大樹底下陪著。” “如此,我們也跟著去吧!” 青虎鏢局人多,加之鏢師學徒們平日里出力大,且大部分都是青壯年,食量比一般人都大。 葉鏢頭若想養活這二三十張嘴,光靠花銀子買糧食終究不太現實,倒不如買地自己種,再請個人幫忙看護就成,所結糧食基本夠他們吃上大半年,能省下不少銀子。 若是遇上好收成,吃個大半年也是可能的。 宋謹書沒干過農活,吃過早飯后就直接穿長衫到葉婉院子里等候,打算與她一起出門。 誰知葉婉一見到他,先是凝眉打量,而后欲言又止,好一會兒才提醒道:“表哥,咱們一會兒是要下地做活,不是去秋游。” “嗯,我知道。”宋謹書一時間沒明白她的意思。 “知道你還穿這個?”葉婉無奈道:“衣裳都是貴料子,你穿這個下地弄臟了不好洗,還容易勾壞,別下一回地還得廢一身衣裳。” 葉婉簡單解釋,而后吩咐小梅道:“小梅,你去包師哥那里要一身粗布衣過來給表哥穿。” 吩咐完,她又對宋謹書說道:“表哥,你與包師哥身形相當,他的衣服你應該也能穿,咱們不浪費這身好衣裳,你一會兒換下來,我們再下鄉。” “嗯,聽你的。” 小梅動作很快,也就一刻鐘左右便去而復返,將借來的衣裳遞給宋謹書。 宋謹書擔心走來走去耽誤功夫,就直接在葉婉院子里更換,換下來的衣裳也隨手扔在葉婉經常躺著看話本的小榻上。 卯時初,一切準備就緒,鏢局所有人在門口集合,鎖門出發了。 從縣城到鄉下快馬只需兩刻鐘,而馬車慢行,則需多花費半個時辰。 眾人快馬先行,葉婉與宋謹書坐馬車慢慢悠悠跟在后頭,等他們到達鄉下田間地頭時,大家伙哼哧哼哧已經收割好幾畝稻子了。 宋謹書作為準女婿,看到未來老丈人與其他人一塊干得熱火朝天,好似很容易的模樣,也趕忙擼起袖子手握鐮刀參與其中。 然而等他真正參與其中,才發現事實并非如表面看到的那么容易。 烈日普照,面朝黃土背朝天。 沒一會兒,宋謹書便感覺渾身發熱,汗水順著他的額角滑落滴到土地上,只消片刻時間就不見蹤影,徹底消失了。 “哎!” 宋福跟著自家公子猛干兩刻鐘,正要起身才發覺腰酸腿疼,頓時倒吸一口涼氣,想喊兩聲又不敢太大聲太明顯,怕被鏢局其他人嫌棄矯情,丟了宋家的臉面,“哎喲喲……” 只是最終還是沒忍住,壓低聲音哀嚎了兩句。 說起來,他五歲被賣進宋家,而后又被老爺選中跟在大公子身邊伺候,這么多年來雖是賤籍奴仆身,但因宋家富裕,他也幾乎沒吃過什么苦。 平日里伺候大公子的衣食住行,端茶倒水,都是些輕松活計,與干農活相比,當真是再輕松不過了。 “公子,您歇一歇吧!” 宋福直起身子擦干,轉頭正好看到自家公子曬得通紅的臉,不由有些心疼。 他家公子養尊處優慣了,哪里吃過這種苦頭?那雙手就應該用來握筆翻書,而不是用來干農活。 宋福越想越難受,一咬牙,便接著勸宋謹書,道:“公子,您去地頭的大樹底下歇歇,陪表姑娘說說話,余下那部分奴才幫您割。” “不必了,哪有那么嬌氣。”宋謹書想也不想便開口拒絕。 可是當他試圖直起身體舒展筋骨時,面上頓時出現痛苦神色,他咬牙忍了又忍,好半晌兒才緩和下來。 “等回長陵城,我要說服爹給佃農減兩成租金。”宋謹書感慨道。 經此一遭,他打心眼里明白種地的苦。 鏢局自己有地,平時花銀子請人幫忙照看,只有種植和收貨時會過來忙活一兩日,即便如此,那么多地種出來的糧食也不夠鏢局所有人吃一年。 而那些佃農甚至連地都沒有,租地種植還需支付租金,若是遇上天災人禍,別說支付租金留存糧食了,恐怕連飯都吃不上。 “這主意好,老爺心善,您一提他沒準就同意了,此事如果真的達成,最高興的當屬鄉下佃農了。” “嗯,這事還得回去后再從長計議。” 宋謹書微微抬頭,瞬間就被刺眼奪目的陽光閃到了眼睛,裸露出來的皮膚不僅僅被曬紅,還火辣辣感覺有些發熱發燙。 伴隨襲來的還有干渴的喉嚨,發白干裂的唇瓣。 就在宋謹書猶豫要不要停下手中活先去喝點水時,忽聞葉婉銀鈴般的呼喊聲,灌入耳中宛如天籟之音,拯救了田中備受煎熬的一群人。 “煮了綠豆湯,你們趕緊過來喝,放井里涼過,舒爽得很,再不過來放熱就不好喝了。” 葉婉扯著嗓子大喊,小梅則在一旁用碗盛好,主仆倆默契配合,話音剛落沒多久,田間地頭一群人便蜂擁而至,掙著搶著要喝綠豆湯。 一碗又一碗,如牛飲水,沒一會兒,一大桶綠豆湯便見底了。 “阿爹,表哥,你們磨磨蹭蹭做甚?還不快些過來?” 葉婉見師兄弟們一個比一個能吃頓感頭痛,生怕湯水被喝完自家爹爹與表哥沒得喝,忙口頭阻攔道:“哎哎哎,你們悠著點,給阿爹和表哥一人留一碗。” “婉兒meimei,你可不能偏心,小梅丫頭多機靈,已經提前給鏢頭和宋公子各留一碗,你咋還盯著咱們不放。” “就是就是,若非鏢頭也沒喝上,我們都要懷疑你心疼自己小情郎了。” 此話一出,眾人間頓時爆發哄堂大笑,葉婉被戳中心事又羞又惱,追著喊著要撕了那二人的嘴。 “龐老三,有種你別跑,看本姑娘不撕爛你的嘴……” “哈哈哈,惱羞成怒被說中了,傻子才聽你的話,停下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葉婉怒氣沖沖追著龐老三跑一圈,見葉鏢頭與宋謹書回來才停手,過來幫忙遞巾子,端綠豆湯。 葉鏢頭是個粗人,一碗綠豆湯咕嚕幾下便解決完了,他稍作歇息又重新往地里走,宋謹書想跟上卻被他攔下了。 “書兒不必跟過來,稍后你與婉婉先回縣城,反正你留下也幫不了多少,與其留下被曬傷或者曬中暑,倒不如先回去。” “姨父……” “好了好了,男子漢大丈夫,婆婆mama作甚?”葉鏢頭壓根不想聽宋謹書啰嗦,當機立斷,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要求道:“老子是在通知你,不是在商量。” “好,阿爹別生氣,我們一會兒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