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房表妹 第2節
都是一家人,應當相互理解,相互體貼,將日子過好才是。 “我與書兒不是平平安安回來了嗎?怎還掉金豆子,夫人不哭不哭,都好著呢!這雨落個不停,咱們先進府,有什么事一會兒再說,莫要弄濕了衣裳。” 宋老爺不禁失笑,也顧不得兩個兒子與下人們的目光將蘇氏擁入懷中,輕聲安撫,直到她自己穩住情緒方才松開,牽著她往府內走去。 而在場的其他人早已習慣這樣的場面,下人們都知老爺最見不得夫人哭,只要夫人一紅眼,立馬就會化為繞指柔,心疼得哄人。 他們夫妻一走,宋謹書也摸了摸弟弟的腦袋,溫聲道:“我們也進去吧!” 主子們都進了府,下人們還得干活自然也跟著進門了,宋宅大門隨即一關,內外隔絕,喧鬧瞬間消停,恢復了平時的安靜。 宋謹書跟著父親在外奔波近兩個月,今日又趕了一整天路,只覺疲憊不已,一回到明竹軒就立馬命人準備熱水,先沐浴更衣,洗去眾人都感受不到的“塵”。 等待的過程中,他面色不愉,劍眉微微蹙起,垂首間看到自己滿是褶皺的錦袍,眸中嫌棄更甚。 明竹軒伺候的人都知道自家公子有潔癖,見不得臟污,對于自身的要求也更加嚴格,故而都不敢耽擱,風風火火很快就將事情辦妥當了。 “少爺,水已經備好,可還有別的吩咐?” 宋福是宋家的家生子,因聰慧伶俐自幼就被夫人選中安排在大公子身邊伺候,平日里負責照顧大公子的起居出行。 幾乎是有宋謹書的地方就少不得他的身影,十多年下來,他甚至比宋老爺夫妻還了解宋謹書。 “嗯,沒你什么事,你也下去歇歇吧!” 宋謹書頷首,還帶著少年氣的面容慢慢舒緩,當即起身朝凈房走去。 一刻鐘后,他去而復返,身上水汽未消,長發半干披在纖瘦挺直的后背,俊朗秀氣的臉龐終于露出了淺淡笑容,公子如玉,儒雅溫柔,令人如沐春風。 “哥哥!” 宋謹書一進屋前,弟弟宋懷康正坐在小榻上打瞌睡,一見到他,瞌睡瞬間消失,雙眸發亮,當即起身朝他小跑過來。 “哥哥,我都等你好一會兒了,阿爹說你給我買了禮物,可是真的?” 宋懷康的腳步停在宋謹書面前,仰起小腦袋滿臉期待地望著,試探問道。 那雙眼明亮清澈,如此瞧著,倒是比往時少了幾分傻氣。 “嗯,自然是真的。”宋謹書輕笑,桃花眼往里屋門口處一瞟,溫聲回道:“里屋桌子上有個精致的木盒子,那便是你的禮物,你自己進去拿吧!記住旁的東西莫要亂動便可。” “哎,哥哥,我記住了。” 宋懷康連連點頭,樂呵呵地小跑進里屋,很快就將那木盒子抱出來了。 他征詢哥哥的意見,得到同意后,就地破解盒子的機關術,一直到飯點也沒能破解成功。 第2章 說事 “哥哥,是這回的機關術太難,還是我自己太笨了?”宋懷康耷拉著腦袋,喃喃問道。 他折騰半晌兒,開鎖進度卻停滯不前,心中難免有些氣餒,失落頹喪地抬起頭望向宋謹書,可憐巴巴道:“哥哥,你幫我開好不好?” “你就這點出息?” 宋謹書瞧著弟弟那副可憐樣不禁好笑,便伸手在他腦袋上揉了一把,道:“走吧!我們先去吃晚飯,莫讓爹娘久等,至于盒子機關鎖回來再說。” “哥哥,吃飽飯你就會幫我打開盒子嗎?” “且看你的表現。” “要如何哥哥才肯幫忙……” 去往正院的路上,宋懷康依舊叭叭個不停,小腦瓜自以為很機靈,問東問西,希望得到哥哥的應承。 然而他卻不知道自己的小反應已全部落入哥哥的眼中,只是故意吊著他罷了。 兄弟倆你一句我一句,就這般走了一路宋懷康也沒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晚飯擺在長青院的前廳,為迎接丈夫與兒子歸家,蘇氏按照一家子的口味特意命廚房準備了十菜一湯,擺滿了一桌子。 宋家雖是長陵首富,不缺那點吃飯錢,但其實他們家在吃食上并沒有那么講究,也不會因講排場而浪費吃食。 往時一家四口不過四菜一湯,今夜久別相聚吃團圓飯,蘇氏心里高興,這才多添了六個菜,打算一家子熱熱鬧鬧吃一頓。 如此一來,最高興的莫過于宋懷康了。 他與哥哥并肩進門,一看到滿桌子菜頓時瞪大了雙眼,發出驚嘆,脫口而出道:“哇!咱們家終于大方了一回。” 宋懷康剛感嘆完,一巴掌便落到他的肩膀上,發出“啪”的一聲響,有點疼,他不由驚呼出聲,側頭委屈地望向動手的蘇氏,道:“阿娘,你打我做甚?” “打你做甚?這么大一桌子菜都堵不住你的嘴,什么叫終于大方一回,家中缺你吃食了?” 說著,蘇氏又忍不住揪起小兒子的耳朵,繼續說道:“你啊你,讀書不行,一遇上好吃的東西便兩眼放光,若非為娘嚴厲,你如今都成小胖子了,瞧瞧你哥哥再瞧瞧你,可別長大了連個媳婦都討不上。” “怎么可能,娘,我不是小胖子。”宋懷康不滿的反駁,嘟嘟囔囔還想再說著什么,可一碰上蘇氏微瞇的雙眸到底還是慫了。 蘇氏平日里還算溫柔,丈夫有本事,長子自幼便不需要她cao心,只有幼子愚鈍,總會無意識間惹她生氣,讓她化身潑婦嚴母,當真是無可奈何,只能不停安慰自己,孩子都是親生的,當多些耐心才對。 宋謹書早已習慣這樣的場面,含笑望著母親與弟弟斗嘴,不吭聲偏幫任何人,而父親在旁賠笑哄人,鬧鬧騰騰,終是有個團聚的熱鬧勁。 好在蘇氏還記得今日的目的,沒一會兒便消停了,連聲催促父子三人落座,一家子才高高興興開始動筷。 宋家非高門,沒有那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宋懷康就一邊盯緊桌上好菜大快朵頤,一邊好奇地詢問父兄外頭的事。 他從未出過遠門,現在聽父兄談論只覺得新奇不已,心也隨著那言語描繪飛出長陵,飄向晟國廣袤的土地上。 “哥哥,等我十二歲是不是也能跟你們一塊出門巡查各地產業了?” “且看你的表現。”宋謹書向來好脾氣,此時也不與弟弟畫大餅,直言道:“你何時考下秀才功名便何時能跟著我們四處走。” “你哥哥說得沒錯。”宋老爺聞言也趕忙出附和,“你別整日想著玩,連個秀才功名都考不下來若是經手家中生意可不得被那群老狐貍坑了?” “那……哥哥不也是十二歲就能跟著爹爹出去嗎?那時候哥哥也沒考秀才,為何哥哥可以我就不行?” 宋懷康委屈巴巴地撇撇嘴,頓時覺得飯也不香了,一下又一下用筷子戳碗中的白米飯。 “這能一樣嗎?” 宋老爺想了想,先往小兒子碗中夾了塊肥瘦相宜的紅燒rou,見他吃下才語重心長道:“你哥哥當年是有秀才的學識卻還不想考那么早,你呢?你十二歲時能保證自己有那個學識能力嗎?” “康兒啊,并非阿爹偏心你哥哥,實在是人與人之間明里暗里存在不小差距,爹娘不求你將來多有出息,光宗耀祖,只希望你能快快樂樂長大,若能考下功名最好,不用擔心被人看輕,實在不是讀書的料也無妨,等你滿十六歲,阿爹再教你做買賣,往后有你哥哥護著,也不必擔心你會餓死。” “哦,孩兒知道了。” 宋懷康一直以來都很崇拜哥哥,覺得哥哥是除了阿爹外最厲害的人,即便大人們常說他不如哥哥聰明能干,他也不在乎。 他心寬,從不將那些不好的話放在心上,聽完父親語重心長的教誨,得知長大后父親也會教他,就慢慢開心起來。 他想了想,凝眉格外認真地問道:“哥哥護著我不擔心我會餓死,那我媳婦跟孩子呢?他們會不會被餓死,還是你們不打算幫我娶媳婦了?” 這話一出,在場幾人皆是愣住了,顯然沒想到宋懷康會有此一問,著實出人意料。 不過他們很快就反應過來,看著一臉稚氣又格外認真的宋懷康瞬間爆發哄堂大笑,將傻乎乎等待家人回答的宋懷康都笑懵了。 “你們笑什么?” 他不明白爹娘和哥哥為什么發笑,心中頓時局促起來,反復問道:“你們笑什么?” “哥哥,我說錯什么了嗎?” 宋謹書最先收斂笑意,觀察到弟弟茫然局促的神色忙安撫道:“沒有,你沒錯,爹娘只是突然想起一些好笑的往事罷了,與阿康無關。” 他瞥了眼努力收斂笑容的父母,心下一嘆,先往弟弟碗里夾了一塊rou,示意其繼續吃飯,片刻后才道:“阿康還小,不急著娶媳婦,等長大了自己掙銀子給喜歡的姑娘下聘,媳婦自然就有了。” “真的?” “嗯,真的,哥哥何時騙過你?行了,吃飯吧!” 宋懷康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倒是沒再繼續糾結,夾起碗里的rou放入口中,感受到美味自舌尖漸漸蔓延,便滿足地瞇起眼睛,心中愉悅極了。 他不傻,只是現在年紀還小,比不得哥哥聰明,反應有些遲鈍罷了。 “吃這個,酸酸甜甜還不錯。” “嗯,謝謝哥哥。” 三兩句話下來,宋懷康很快就被宋謹書忽悠住了,一家人繼續用飯。 廳中歡聲笑語不斷,廳外夜雨淅淅瀝瀝,夾雜著寒涼的晚風,吹拂而過,引起陣陣顫栗,卻是吹不散里面溫馨的暖意。 …… 兩個月的奔波忙碌,宋謹書跟在宋老爺身邊學到不少東西。 他早慧,心思敏銳,比大部分同齡人曉事早,跟著父親外出幾回也明白外面的世界不好混,多的是心懷叵測之人,見多了,人也變得越發沉穩。 回到家后,他并不急著去書院,而是選擇留在家中休息一段時間,將一路上的見聞一一敘寫下來整理成冊,并附上自己想法與感悟。 如此一來,所見所聞所學才能真正與自己的想法相融合,提煉出更獨到的見解,便于他往后靈活運用。 相當于在借鑒別人的經驗,結合己身,減少生活、處事上的錯誤。 “公子,蔣公子派人來請,您可要赴約?”宋福輕叩書房們,小心翼翼詢問。 他了解自家公子的習慣,在書房忙活時不喜歡被打擾,但知府家的公子派人來請,他一個下人也做不得主,便只能前來打擾了。 “拒了吧!就說我有事要忙,過些天就去書院了,到時候再詳談。” 宋謹書頭也不抬,大聲回了一句,便集中注意力繼續忙活了。 “是。” 宋福得到主子準話,立馬去前廳傳達,滿臉歉意地將情況與來人解釋一番,才送人離去,重新回到書房外隨時聽候吩咐。 如此候了三個時辰左右,宋謹書才寫完最后一張紙,起身舒展筋骨,拉開書房們緩緩走出去。 “去長青院。” 宋謹書清潤的嗓音響起,宋福連聲應和,提上燈籠便跟了過去。 此刻已是戌時初,宋宅各院都亮起了燈盞,走廊懸掛的燈籠影影綽綽,讓人勉強能看清前面兩三步路。 雨天路滑,宋福生怕主子踩偏滑倒,就將提著的燈籠往前伸,如此一來,目光所及的范圍便擴大了。 主仆倆一路上都沒說話,就這么悶聲來到了長青院中。 按照宋家的規矩,主子們平時都在自己的院里吃飯,每隔三日必須到長青院吃一頓家宴,這樣既能給彼此留足空間,又不會使親情淡漠了。 晚飯過后,蘇氏突然一臉正色道:“趁著你們兄弟倆今晚都在,我有一事要說清楚,過后就不單獨告知了。” 此話一出,宋謹書兄弟倆都抬頭望過去,宋老爺雖然知道夫人要說什么,但還是配合的投去目光,等待其接下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