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貪歡 第3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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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煎好了,桑重一勺一勺吹得不燙了,喂她喝下。 阿繡喝了大半碗,悠悠醒轉,咂了咂舌,蹙眉道:“這是什么藥,好苦!” 桑重道:“安胎藥,里頭有七葉紫芝,是苦了些。還有一點,你喝完了,我拿蜜餞給你?!?/br> 阿繡聽見七葉紫芝四個字,臉色劇變,急忙俯下身摳嗓子。 桑重奇怪道:“又不是毒藥,你吐什么?” 原來七葉紫芝與阿繡服用的假孕丹藥性相克,吃了便要露餡。她吐出幾口苦水,在被子里摸了摸小腹,心沉至底。 完了,孩子沒了。 雖然本就不存在,阿繡卻感覺小產(chǎn)了,只不過小產(chǎn)的不是孩子,是計劃。 她目光呆滯地望著地面,神情無措。 桑重見狀,一面疑惑,一面不放心,伸手去切她的脈。她急忙縮回手,藏在背后,低頭不敢看他。 “阿繡,你究竟怎么了?” 阿繡咬著嘴唇,左右顧盼,屢次欲言又止。桑重忽然心有所悟,掀開被子,目光落在她恢復平坦的小腹上,滿眼難以置信。 阿繡穿著衣服,卻比赤身裸體還窘迫,不由地往床另一側蜷縮。 桑重攥住她的胳膊,按著寸關尺,滑脈果然已經(jīng)消失了。 自己又被她騙了!像一記耳光狠狠地摑在臉上,臉皮火辣辣地紅起來。桑重盯著她,薄唇緊抿,眼中怒火翻騰,幾乎將這虛偽的花精燒成灰燼。 阿繡抬起眼皮,誠惶誠恐地看他一眼,小聲道:“當初奴是怕你不肯來,才騙你懷了身孕。后來見你待奴好,愈發(fā)不敢說了。奴自知不對,但求你念在奴一片癡心,原諒這一回好不好?” “一片癡心?”桑重扯起唇角冷笑,語調怪異,霍然站起身走開幾步,道:“你的一片癡心都在掬月教,你對我從頭到尾只有欺騙和利用!” 這句話字字如針,扎在彼此的心上,針針見血。 阿繡倉惶地跳下床,雙手緊緊攥住他的衣袖,含淚看著他道:“不是這樣的,夫人對奴有恩,月使對奴有情,恩重如山,情同姐妹,奴不能不為他們著想。你是奴的心上人,此心昭昭,日月可鑒。待經(jīng)書之事了結,奴便一心一意跟著你,孩子總會有的!” 桑重拂袖甩開她的手,道:“我在意的根本不是孩子,就算……” 當初那封信上,她不曾說她懷了身孕,他也會去掬月教救她。這話被種種情愫堵在嗓子眼,桑重說不出口。 他這樣驕傲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欺騙,如何還能說出真心話。 他垂眸看著阿繡淚漣漣的花靨,忽然明白,自己在她眼里和世俗的男人沒什么兩樣,靠色相,眼淚,孩子,便能cao控。 這簡直是對他的羞辱,他若不走,情何以堪。 深吸了口氣,做出決定,心一下靜了許多,紛紛擾擾的情緒都淹沒在難以言明的惆悵中。 “阿繡?!鄙V亻_口,臉龐恢復雪白本色,沉著的眉眼間透出冷酷。 阿繡心里一個激靈,不敢聽他接下來的話,搶先道:“桑郎,奴再也不騙你了,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奴罷!” 她滿臉嬌態(tài),水光瀲滟的眸子不安地閃動。 桑重視若無睹,道:“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男女之情,只會作踐旁人的心意,滿足自己。這場游戲我不想再陪你玩下去了,經(jīng)書在此,你好自為之!” 將鐘晚晴給的一卷半經(jīng)書放在桌上,桑重化陣風兒走了。 阿繡呆了半晌,身子一軟,癱坐在地,心仿佛被極鋒利的薄刀劃了一下,須臾才流出血來,眼淚也跟著溢出。 桑重漫無目的地乘風遨游,心里有些擔憂,又想她找不到我,自會回掬月教,有什么好擔憂的。 阿繡拭干淚,收了經(jīng)書,外面罩了件寬大的鶴氅,走出來向戚慎修告辭。 戚慎修看不出她小腹的變化,只見她眼皮紅腫,分明哭過,便問道:“姑娘這是怎么了?桑長老呢?” 阿繡凄然道:“方才拌了兩句嘴,他賭氣走了,奴正要去尋他?!?/br> 戚慎修心道:這個桑重,好大的氣性,拌個嘴便把懷孕的相好丟在這里,真不是個東西??谥袆竦溃骸肮媚飸阎碓?,又受了傷,且在這里等等罷。我看桑長老是很疼姑娘的,氣消了,便回來了。” 阿繡堅持要去找,戚慎修攔不住,只好讓她去了。 阿繡來到山市的瘦溪茶樓,樓上樓下倒是有幾個客人,她一一看過去,都不是桑重。又去清都派問,都說他沒回來。 阿繡在珠塵院等了一夜,心知桑重氣頭上,不愿見自己,有意躲著,便研墨援筆,在花箋上寫了首酸詩,表達自己愧疚無極,對他思念得緊,又滴了兩滴淚,將字跡暈開些,壓在水晶鎮(zhèn)紙下,懨懨地離開了。 回到掬月教,阿繡立在摘星閣門前,手臂似有千斤重,欲敲門卻抬不起來。 “你怎么回來了?”身后響起鐘晚晴的聲音。 阿繡轉過身,羞愧地看她一眼,低頭囁嚅道:“昨日我和桑郎去青城山找戚慎修,遇上了蓬萊的人,經(jīng)書被他們搶走了兩卷半,我亦被他們打傷。假孕一事敗露,桑郎賭氣離開,不知所蹤?!?/br> 鐘晚晴沉默片刻,走上前,輕撫她微弓的脊背,道:“凡事總有意外,不怪你。男人么,當女人是工具時便理所當然,被女人當工具時便受不了。都這樣,你莫往心里去,身上怎樣?傷得重不重?” 阿繡搖頭,淚如雨下,本來覺得自己不對,這時又委屈起來,嗚嗚咽咽道:“挨千刀的臭道士,還說什么有沒有孩子都很在意我,如今沒了孩子,便翻臉不認人了?!?/br> 鐘晚晴摟著她,一起將桑重罵得狗血淋頭,她才止住淚,道:“那經(jīng)書怎么辦?” 鐘晚晴雙目微瞇,盯著枝頭上的一只白鷺,道:“十月二十六,蓬萊島主大壽,他既然敢搶我的經(jīng)書,我便讓他喜事變喪事?!?/br> 白鷺感覺到殺氣,咻的一聲驚起,揮動雙翅飛遠了。 第五十五章 東風夜放花千樹 十月二十六,鐘晚晴與阿繡易容成尋芳島的甘氏姐妹,乘船前往蓬萊祝壽。 艙內笛聲歡快,阿繡笑得花枝亂顫,滿床打滾,不住求饒道:“莫吹了,我肚子疼!” 良久笛聲停下,她也止住笑,一邊喘息,一邊擦著眼淚,恨恨道:“哪個送你的魔笛,真是作孽!” 鐘晚晴撫摸著碧玉笛,扭頭看向窗外的浩浩煙波,唇角泛起笑意。 澹云閣附近的長贏鎮(zhèn)上有幾百戶人家,多以制造煙火爆竹為生。所謂流火節(jié),便是各家展示絕活的時候,其熱鬧可想而知。 那日一早,她便在房中梳妝打扮,雖然溫行云是個瞎子,她打扮得再美,他也看不見,但她本就不是為了別人打扮。 倘若溫行云不是個瞎子,她還未必有興致打扮。打扮得精致了,男人定以為她想取悅自己,不免內心得意,拿起大丈夫的款兒,倒人胃口。 阿繡一夜無眠,頂著兩個黑眼圈,蓬著頭來尋她說話,見她梳著盤龍髻,簪花飾翠,雙眉畫得長長的,脂粉薄施,穿著淺黃銀泥衫子,五色夾纈花羅裙,通身熏得香噴噴,花枝招展,光怪陸離。 阿繡便蹙起眉頭,盯著她道:“一大早,裝出個妖精樣,做什么去?” “采陽補陰去?!辩娡砬珥谎?,眼角流露出點嫌棄,道:“不就是走了一個桑重,何至如此頹廢?莫說他看不見,就算看見了,也不會心疼你。他只會覺得你非他不可,沾沾自喜,從而看不起你。倒不如振作起來,多找?guī)讉€美男子玩一玩,興許他便回頭了?!?/br> 阿繡嘆了口氣,走到榻邊一躺,枕著雙臂,望著房梁,深沉道:“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男女之情,只會作踐旁人的心意,滿足自己?!?/br> 鐘晚晴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呀。我走了,你若是覺得悶,便和教主出去逛逛,順便打探經(jīng)書的消息?!?/br> 說到順字,她人已化陣風兒掠出了窗牖。 月洞窗外掛著一只金籠,毛羽如雪的白鸚鵡在籠中看著窗內的人。一襲青衫,素手執(zhí)卷,他在看書。 盲人看書自然不用眼睛。 鐘晚晴潛入房中,悄悄走到他身后,見書上的字都是凹凸不平的,他手指撫過一行: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 看的是《多心經(jīng)》。 “鐘姑娘,你來了?!彼麄仁孜⑿?。 鐘晚晴現(xiàn)出身形,道:“閣主喜歡參禪?” “佛法高深,我資質愚鈍,哪里參得透,閑來打發(fā)辰光罷了。”溫行云將經(jīng)書擱在桌案上,從袖中拿出一個刻著時辰的玉盤,摸了摸,道:“時辰還早,坐一會兒再去長贏鎮(zhèn)罷。” 鐘晚晴嗯了一聲,隔窗逗弄白鸚鵡,白鸚鵡忽念道:“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鐘晚晴笑起來,道:“好個色鳥,你主子參禪,你還敢思念美人,該死,該死!” 白鸚鵡長嘆一聲,又道:“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br> 鐘晚晴愈發(fā)笑得止不住,溫行云也笑了,隔空打開籠子,喚了聲雪奴兒,白鸚鵡便飛到他臂上。 鐘晚晴撫摸著它的羽毛,喂它喝水,道:“它見到別的美人也這般貧嘴么?” 溫行云道:“它只見過你一個美人?!?/br> 鐘晚晴看他一眼,但笑不語。 玩到午牌時分,兩人乘車來到長贏鎮(zhèn),街道兩旁已經(jīng)搭好煙火架子,堆滿了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盒子。 有不少外地人慕名而來,車馬喧闐,關里關外,江南江北,川前川后,各種音腔混雜在一起,分辨不清。 鐘晚晴與溫行云走到湖邊,湖面上五艘紙船載著火藥,正在放一種水上煙火,熾焰煊煊,繁華不減夜間。 鐘晚晴道:“這水上放的是二龍戲珠,八仙過海。鐘離權袒胸露乳,大眼睛,紅臉膛,扎著兩個丫髻,乘著芭蕉扇,一般都是這個樣子,像街上的閑漢。張果老么,就是個發(fā)須皆白的老頭,倒騎著毛驢,沒什么好看的。這何仙姑倒是標致,戴著芙蓉冠子,紅衫白裙,乘著蓮花。呂洞賓……” 溫行云神情認真地聽著,似乎在隨著她的話,想象眼前的情形。 他忽然打斷她,道:“鐘姑娘,你的衣裳是什么顏色?” 鐘晚晴一怔,道:“我的衫子是淺黃色,比松花色更淡一些,裙子是彩色,有花鳥紋。” 溫行云點點頭,微笑道:“嬌艷得很。” 鐘晚晴凝望著他,不禁沉默。 砰的一聲巨響,碧煙彌漫,裊裊柳絲般的煙火直沖云霄,溫行云道:“是在放金絲柳?” 鐘晚晴道:“你怎么知道?” 溫行云展開摺扇,輕輕搖著,道:“我聞到銅青和平慢的味道了?!?/br> “銅青我知道,平慢是什么?” “煙火有八種基礎藥,平慢是其中之一?;A藥燃燒速度和爆炸的效果各不相同,加上相應的金屬礦石,就變成了絢麗多姿的煙火。” “原來如此,溫閣主,你也會造煙火?” “略通一二。” 鐘晚晴心想,真是多才多藝,難怪有錢呢。 日落月升時,星橋鐵鎖開,火樹銀花合,熱鬧更甚白日,街上也更加擁擠。兩旁的煙火架上噴出五顏六色的地老鼠,在行人腳邊亂躥。蝴蝶,流星,旁飛側舞,倏上倏下,令人心賞目醉。 鐘晚晴窮盡言辭,描述給溫行云聽。前面有個孩子衣擺被火星燎著了,驚慌失措,撞翻了煙火架子。 鐘晚晴拉著溫行云躲避墜落的盒子,她本來只是想拉他的衣袖,可巧他手一抬,似乎也想拉她,兩只手就在震天響的火炮聲中拉到了一起。 他的手細瘦光滑,骨節(jié)分明,鐘晚晴忍不住摩挲了一下,走到安全的地方,待要放開,他卻握得更緊,唇角噙著笑,道:“鐘姑娘,我也放個煙火給你瞧瞧?!?/br> 他牽著她一躍而起,落在鐘鼓樓頂,右手指間捏著一枚紅丸,彈向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