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們開始相愛(1)
浴室中的氤氳逐漸散去,對望著鏡中模糊的人影,手中雕刻著花朵的木梳耕入濕潤的金發(fā)中,帶起幾縷露珠如溪流般從發(fā)梢落向瓷磚。 一個叫約書亞的男人望向鏡中那個模糊的輪廓,他微微偏頭,帶著復(fù)雜的迷茫開口道:“所以,最后你決定帶我走?”他提問的對象是他身旁名叫珍妮特的少女。他聽少女講述那些陌生卻與他有關(guān)的故事,但始終難以將自己與她在故事中所迷戀的那個男人聯(lián)系在一起。 一種強烈的違和感促使他用指尖檢查眼臉,但這份違和也隨之加劇。手掌遍布的疤痕與臉部嬌嫩的皮膚相比襯托得是如此撕裂猙獰,但除了這張臉外,他全身上下又幾乎沒有一處稱得上完好的肌膚。 “對了,我的眼睛是不是……”腿部突然傳來的抽疼讓他的呼吸驀地有點亂了節(jié)奏,約書亞不得不屈腰坐回身后的小凳子上。約書亞低頭盯著這雙慘白的腿,遍布的舊傷讓它們看起來像泡在水中的腫脹的浮木。但腦中閃過的一些畫面又讓他下意識的思考自己到底遺忘了什么,又還記得什么。 “你說你想去一個沒有回憶的地方,去一個沒有人認識你的地方,去一個不會被任何人知曉的地方。”少女濕潤而沉重的金發(fā)被粉白的毛巾用一個蝴蝶結(jié)裹起,珍妮特回頭看向他,她的目光落在約書亞裸露的身體上,不管看幾次都讓她心痛:“那時我答應(yīng)過你,現(xiàn)在我再重新答應(yīng)你一次。約書亞,那些你想去的地方,不管是月亮還是無人知曉的島嶼,我都可以帶你去。” “所以我在那邊遇到外星人了嗎?” “沒有。”她果斷的搖頭,朝他露出一個充滿苦澀的笑容:“那是你外甥用衛(wèi)星向你發(fā)送的平安短信。”確認約書亞沒有任何發(fā)狂的跡象后,她松了口氣:“對我來說是很浪漫的事,但你卻感到憤怒。 “你似乎感到背叛。”她補充道。 “我想去月球,是因為我想知道那是否存在。而他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我會帶我一起去。”約書亞平靜的回答道,但他注意到珍妮特正慢慢地向他靠近,她的胸脯上的水珠在滴落,匯聚在她雙腿之間的花園中。 珍妮特蹲下身,伸手向著他的臉頰,但表情卻在默示他繼續(xù)說下去。 “這是科技倒退,父親和他的財團完蛋后,我還茍活至今的意義。”他繼續(xù)說道:“現(xiàn)在我完全的被拋棄了,就連存在的意義也被剝奪了…不是么?”珍妮特的手指,纖細光滑,修長靈活的手指,順著他的眼角,貼著眼眶鉆了進去。眼眶內(nèi)部的肌rou感受到了異體的入侵和溫度,生理性的淚水也條件反射般的向外分泌。 “但你說的這些事我從來都沒聽你說過。” 手指在溫?zé)岬难猺ou中挖掘著狹窄的甬道,留下一串如同捏泡沫般的清脆響聲。 珍妮特口中呼出的熱氣黏在他的眼球上。約書亞安靜的接受著這份侵犯。他感覺到包裹著眼球的肌rou正在手指的拉拽中拖著神經(jīng)與這向外的力互相拉扯,但隨著手指觸摸到眼球大概是瞳孔的位置,眼球無措的發(fā)出一聲機械般的輕響后,它自然的與肌rou和神經(jīng)脫離,離開了他的眼眶。 淚水浸濕了他的雙眼,但他早已分不清這到底是自然的條件反射,還是他自己也未曾明確的心緒在作祟。 “幸好現(xiàn)在我們總算能好好的坐下來互相了解彼此了。” 珍妮特攤開手掌好讓約書亞用剩下的眼睛觀察它:“這是我用你留下的那些錢在黑市中買到的義體眼球。我特地挑了和你一模一樣的顏色,但可惜還是有點色差。”這顆眼球安然的躺在嬌柔的手掌中,帶著血色的墨綠色虹膜中的那顆黑色瞳孔直直的盯著他,如同機械般無情簡潔。但約書亞還來不及評價,它就又被重新塞回空陷的眼眶中。 約書亞想著說:“這個型號的很貴吧?”淡漠的仿佛在評價一個和他完全無關(guān)的事實。 “我用了你留下的那筆錢,它足夠從黑市中買到這種幾乎‘跟原來一樣好用’的義體了。當然,我還買了一對儲物戒指。這樣搬家時就方便多了。”珍妮特輕松的笑了笑,坦然陳述:“我還買了一些別的可能以后用得上的東西,比如易容面具什么的。” “就當是我替你收養(yǎng)杰克和艾米的報酬吧。” 復(fù)雜的情緒在少女的眼中流動。約書亞困惑的看著這個根本藏不住自己心事的姑娘,經(jīng)過反復(fù)的試探后,他終于確認了這份感情的真實。他猝然好奇的問:“那你有沒有引起工會或是我上面管理層的那些人的懷疑?”約書亞認真的低頭思索道:“當然,我可能已經(jīng)處理好了那邊的事,所以我的失蹤可能暫時不會引起他們的懷疑,但是…” 但約書亞沒有說完,因為珍妮特驚訝的不加掩飾的盯著他。珍妮特臉上沉默的激動讓他意識他自己可能并沒有忘記太多的東西。不過這對他來說又有什么區(qū)別呢?他遲鈍笨拙的腦子失沒失憶,忘得多還是少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或者說,這個叫約書亞·亞當·舒爾特的人活著和死了有什么區(qū)別嗎? 他別過臉:“我失蹤后你反應(yīng)得太快了。如果是我,我肯定得至少等上一兩個月左右才會有這么明顯的舉動。” “那么在我們出發(fā)之前,你想回家看看嗎?”珍妮特靠在他身邊,乖巧得不像那個平時元氣滿滿的金發(fā)少女:“也許我們可以繼續(xù)好好聊聊。” “為什么不呢?” 約書亞瞇起眼,溫柔的朝她笑著,順從得猶如一只被馴養(yǎng)的綿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