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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督小 姐今天退休了嗎[星際] 第264節

    她像被抽掉電源的機器人一樣,咯噔一下,睡了過去。

    **

    廷巴克圖。

    “閣下,方——方彧將軍到了?!?/br>
    辦公桌前的謝相易從文件間抬起眼。一雙深海般瑰麗幽微的眼睛注視著他——

    雖然已有過很多次,秘書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并不是他心理素質差,主要責任在于他的這位老板。

    廷巴克圖星領長謝相易,近年來聯邦新聞界中毋庸置疑的熱點人物。

    這位剛剛三十歲的年輕政治家在此前一直不顯山露水,在銀河星網上的詞條只有短短的三行半,半行寫著其曾從事“機密工作”,一行寫著“和方彧的同學關系”,另兩行都是屬于他祖父謝詮的。

    眾人習慣性地將他看作方將軍的大內總管式人物,從未想過離開方將軍的廷巴克圖,還能有何作為。

    ——直到謝相易無聲無息地帶領幾十人殺死新提督、宣布反叛的那一夜。

    輿論嘩然。

    一開始,沒有人相信這個廷巴克圖小政府能堅持多久。

    桑谷之聲笑話謝相易是得了“祖父模仿癥”,每個關于他的新聞下都少不了“我是謝詮,剛剛復活,v我50”的留言。

    剩下一小部分方彧的鐵桿粉則堅信,他是出于對方彧的感情才這樣做的,感動得涕淚橫流。在各大平臺上三英戰呂布,替他說話,然而也是說些“以身證道”“雖死猶生”之類的話。

    一年后,廷巴克圖固若金湯。

    調侃奚落的聲音少了一些,開始有人質疑他與遠星的皇帝勾結。

    再后來,廷巴克圖控制了斬月邦。

    這下說他與皇帝勾結似乎也說不大過去。若放在從前,或許還可以拿他沒有量子獸的事講講,但聯邦去量子化這么多年,再編排這個似乎也不大有殺傷力。

    而且,這個人自從那一夕驚變后,再也沒做出一件令人記憶猶新的事。

    好像什么也沒做,要塞卻又在他的身影下,好像要永遠屹立……

    大家都無語了,于是,只好都沉默。

    近年來,外界對謝相易的普遍印象已經轉變為“低調”“實際”“奶媽”。

    每日奧托甚至直接使用了相當中性的比喻——

    “如果說遠在桑谷的方彧始終是廷巴克圖那輪可望不可即的月亮,那他就像廷巴克圖的空氣。他的存在過分理所當然,以至于無人能感受到他的存在;然當他消亡時,廷巴克圖也只有走向死亡?!?/br>
    然而,廷巴克圖的居民如果看到了這樣的報道,大概不會同意這種說辭,并會熱切地請記者先生,“你自己住過來試試”。

    廷巴克圖人對于星領長閣下的情感十分復雜,但絕非“空氣”。

    除非是遠星領那動輒上百度的、永恒燃燒著的空氣。

    三年前,整個要塞還浸yin在方提督留下的自由散漫之風里,沒緩過神——

    星領長閣下就帶著幾十個政府官員,走進了軍事法庭。沒人知道星領長閣下在里面做了什么,但出來時,只剩下一半的人。

    除了星領長外,所有的人都在發抖。只有他不抖,臂彎上搭著一件染血的黑禮服外套,露出內里斯斯文文的襯衫和馬甲背心。

    所有人都意識到,不能再以昔日的方式對待這位上官,暴風雨來了。

    審訊很快由文官政府蔓延到整個要塞。

    有一段時間,每天深夜都能看到廣場上的白熾燈閃爍,那是行刑的標志。眾人聞“謝”字而喪膽,小兒不敢夜啼。

    那場長達數月的血腥屠殺后,星領長大病一場,險些沒爬起來。

    三年來,他的身體越來越差,他的權力越來越膨脹。

    要塞里唯獨他說一不二、令行禁止。他不想讓廷巴克圖人做的事,沒有一人膽敢犯禁。他要求廷巴克圖人做的事,即使再不情愿,最終也得實行。

    習慣了方彧的廷巴克圖人對他不是不滿懷怨憤——

    但與此同時,他總是在物資緊缺時,將自己的配額分給學校,自己卻一度營養不良。他把自己的財產分給陣亡將士的遺孤,在家里撫育了許許多多無父無母的孤兒……

    最重要的是,他無數次違背所有人的意愿下判斷——但最終證明,他總是對的。

    ……

    謝相易瞥了秘書先生一眼,沉聲問:“什么方彧將軍?”

    秘書大驚失色,他已經避免提及“提督”“司令官”之類的字眼了,就像叫一個外人一樣叫聲“方彧將軍”,這都不行嗎?

    難不成方提督才離虎xue又入狼窩,星領長閣下也對她忌憚不已,太慘了……

    謝相易將筆輕輕放下:“以后不許再這樣叫。那是我們的提督?!?/br>
    “我去……見她。”

    秘書:“????”

    **

    廷巴克圖港。

    方彧帶回了一批廷巴克圖急需的物資。然而,大救星在港口一落地,甚至沒回要塞一趟,就重新命令調泰坦號出來。

    帕蒂:“閣下,泰坦號已經調出來了,準備完畢,可以起飛。”

    方彧抱著雙腿,啞聲說:“好,你帶東西回要塞去,不許給謝相易,我先去前線?!?/br>
    帕蒂一怔:“不見一下謝閣下,就先去……前線嗎?”

    “嗯,”方彧站起身,頭也不回登上泰坦號的舷梯,“他會去那里見我的?!?/br>
    泰坦號的舷梯緩緩收起。

    ——這艘傳奇星艦自方彧離去后便封存入庫,已經多年不曾見過遠星熾熱的長風。

    此時此刻,金屬外殼在日光下流動著水波般的光芒,金鱗千點,映日而開。

    星艦滑出港口,乘風奔向太空,港口的工人紛紛抬起頭。

    方彧站在駕駛臺前,面無表情,緩緩將手心覆上了量子獸釋放器。

    近年的新型星艦已經不配備這種東西了,多虧泰坦號足夠老……

    云層重重,一艦穿梭,一只銀藍色的巨鯨猛地拍浪而起,躍向長空——

    港□□發出一陣歡呼:“方提督!”“提督回來了!”“嗚嗚嗚嗚……”

    巨鯨上下翻覆幾次,伴著星艦曳尾而行,一同沒入云海中。

    前線的士兵是第二批看到那只巨鯨的人。

    在泰坦號還遙不可見之時,銀藍色的巨獸便以呼嘯的態勢橫掠太空戰場而來。

    天風如怒,長鯨逐浪,卷起萬千塵埃。

    廷巴克圖的士兵紛紛仰起頭:“方、方提督!”“是泰坦號,是那只藍鯨,是真的方提督!”“得救了!總算得救了!”

    與此同時,敵軍也看到了那道鬼魅般的幽靈。

    “方、方真回來了……”

    “這還打什么打啊,桑谷那么多人,連一個方將軍都抓不住,現在要我們和她的軍隊打……”

    蘭波透過舷窗,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端起茶杯:“喲,故人歸來啦?!?/br>
    盧汝安:“是方提督!”

    “嘖,你怎么和那個臭小子一樣,還叫方提督哪?!?/br>
    蘭波冷笑垂眸:“該改口叫方元帥了?!?/br>
    盧汝安:“!”

    陳蕤站在舷窗邊,目光始終望向遠方。

    萊昂副官入內敬禮:“提督,報告,方提督來信,說她馬上就到!”

    陳蕤悠然說:“北冥有魚,其名為鯤,水擊三千里,絕云氣,負青天——她的鯨一路甩著尾巴過來,還用通報么?整個遠星都知道了?!?/br>
    “這……”

    陳蕤冷笑一聲:“愣著干什么!列隊,等她檢閱!”

    萊昂:“艦隊等她檢閱,那、那咱們呢?”

    陳蕤翻白眼:“咱們?收拾收拾,預備給她下堂做妾吧?!?/br>
    ……

    在陳蕤的臨時駐地,部隊臨時集結。方彧在士兵的目光中一步步登上了高臺。

    她還發著燒,臉色因此蒼白,兩頰卻陣陣發燙。風吹得人很不舒服,但她無心留意。

    方彧剛剛立定,一陣整齊的衣袖摩擦聲——眾人無聲地向她敬禮。

    方彧不清楚此刻心中充斥著何種情緒,只是做出合時宜的反應——

    沉默地抬起手還禮。

    似乎只要這一點舉動,便能引起山呼海嘯般狂熱的歡呼。

    方彧抿緊嘴唇,等待聲音消退,可浪潮一浪高過一浪。她不得不在風中維持著行禮的姿勢很久。

    她聽到快門聲,知道明天自己的剪影就像登上網絡,以一種看起來值得信賴的“強者”的姿勢。

    終于歡呼結束了。

    方彧轉過身。謝相易不知何時已站在人群中,與她沉默地對視。

    她說:“……星領長?!?/br>
    謝相易微微俯身:“司令官閣下。”

    方彧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稱呼,點了點頭:“請去星艦上聊聊吧,過去很久了?!?/br>
    謝相易:“敢不從命?!?/br>
    她與謝相易一同登上泰坦號。

    舷窗落下,謝相易才端起茶杯,笑道:“方彧,你生我的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