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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督小 姐今天退休了嗎[星際] 第231節

    因為,聯邦也沒有什么“□□”之類的法律,只有一條星艦聯邦時期遺留下的“危害文明”法。

    星艦聯邦拓荒期條件艱苦,“危害文明”可直接判處死刑,沒有余地。

    這是奔著要他命來的。

    安達毫無觸動:“哦?為什么勾通邊將、cao縱閣臣、玩弄政治,就是在危害文明?”

    朗古:“安達啊安達,你如果也是無知武夫就算了——好歹你也是接受過聯邦最精英的學者們教育的,你怎么能提出這種問題?你看看這塑像吧,你看看這上面的文字吧——”

    不遠處,海拉·杜邦的塑像,正溫和而寬容地望著她的后人。

    她站在森林下,雙手扶劍,白鴿斂翼棲于肩頭,似有風動。

    ——愿自由之風永恒吹向您!

    這是自由銀河聯邦立國時寫入憲法扉頁的格言。

    安達垂眸冷笑:“您竟覺得,我不愛我們的文明嗎?”

    他淡淡說:“如果真如尊駕所言,那倒不錯,誰愿意去愛一個奄奄一息的人?”

    “可我畢竟成長于聯邦的自然之風里——我愛她,或許我的感情與您的感情表現出來很不同,但我的確愛她——多么自由放達、精巧美麗的文明!美人未老而遲暮……”

    朗古:“你在說我們的聯邦要完蛋了嗎?”

    安達仰首,環顧眾人:“聯邦在衰落。越精巧就越脆弱,越美麗就越糜爛。”

    巴特蒙抬起手:“我的頭……”

    “我們的青年人虛無絕望,寧可投身瓦爾哈拉真神足下,也不能忍受眼前的現實。”

    “我們的量子獸技術太過嬌嫩,不足以跋涉于殘酷的遠星。”

    “我們閉鎖于宇宙之壁后,進退無門,自相消耗。”

    “從這個角度看,聯邦確實要完蛋了。”

    巴特蒙按住腦袋:“我的頭好痛……”

    安達聲調一冷:

    “既然是一個注定完蛋的文明,不如由我來親手打破她——至少我的毀壞,是為了新生。”

    **

    “……安達是為了聯邦的命途在做最后努力,我理解,但我不會幫他。”

    女大公起身,秋田犬形影不離地跟著她。

    方彧一愣:“為什么,殿下?”

    女大公沒有因艾德里安·歐拉之事遷怒于人,甚至話里話外對安達頗為欣賞。

    她原以為大公殿下會松這個口的——

    “正是因為我憐惜他。”

    女大公緩緩回眸,不復方才的輕薄調笑,不怒而威。

    “方將軍,你要知道,對有些人來說……生不逢時,未必比得過死得其時。”

    “奧托十九死在我的鍘刀下,以年輕的抗爭者的形象死去,所以后人憐憫他、尊敬他,甚至有大把的小姑娘想嫁給他呢——”

    “如果他真的執政、改革、犯錯,最后在一把胡子的年紀失敗,你猜他的身后名會如何?”

    方彧:“……重名輕生死,這是貴族的作風。”

    女大公抬起下頜:“他是我們的一員……雖然有敗類的傾向。”

    方彧:“……”

    女大公背過身:“行了,你走吧。”

    秋田犬沖她汪汪叫了兩聲。

    方彧突然說:“那您覺得,歐拉提督死得其時嗎?”

    女大公:“?!”

    她淡淡道:“您這是什么意思?”

    方彧:“沒什么意思。我其實并不了解歐拉提督,但您一定很了解他。所以我想請教您,您覺得他死得其時嗎?”

    女大公沉默地注視她片刻:“艾德里安是個平凡的孩子,他和安達不同。”

    “……一個平凡的孩子,只能被動地接受命運女神的鐮刀,沒有選擇死亡時機的能力。”

    “安達也沒有選擇死亡的能力——此時此刻,是您在裁決他的生命。”

    “裁決?不,我是在幫未來的他選擇而已——我了解他,如果他到了我的年紀,也一定會這樣選擇的。”

    “為什么?”

    女大公笑了:“你也很喜歡問為什么……因為我們是同類,方將軍。”

    “我們成長的環境是您無法想象的,我們思考的方式,也注定和您不同——”

    方彧:“的確如此。但在某些方面,我比您更了解安達。”

    “哦?”女大公饒有興致地停下。

    “當年安達在大學時,我上過他的死亡哲學專題。當年讀了什么,我已經全都忘掉了……但他說過一句話,我至今還記得。”

    方彧深吸口氣:“他是對著一個在作業里宣xiele自己多么失敗、快要被退學的同學說的,他說……”

    “對于這樣一個必將降臨的節日,您沒必要像趕集一樣匆匆忙忙。”

    “這是他的真心話,他律人律己的標準是一樣的,我知道——他非但不會自尋死路,只要有一點希望,他都會用盡一切來抓住。”

    ……

    “安達澗山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目前看來,他已經完全構成……”

    大法官念到一半,巴特蒙猛地捂住腦袋,大叫一聲:“哎喲,我的頭!”

    眾人:“總長閣下!”

    巴特蒙:“不行不行喲,我現在頭疼得很,壓根簽不了字,緩緩,緩緩。”

    朗古冷笑:“審訊方彧的時候,閣下的頭還不疼不癢,健壯得很。怕不是一直是空心的,現在才開始長腦子?”

    巴特蒙連連聳肩:“你這娃娃說話好刻薄啊……”

    “——方、方將軍!您怎么又跑回來了?!”

    一聲驚呼,方彧推門而入。

    眾人都驚詫地看著她。安達也略顯吃驚,猛然回首。

    “各位閣下,”方彧上氣不接下氣,“那什么,呃……你們聽!”

    拐杖觸地的聲音遙遙傳來,猶如王駕降臨時的呼喝。

    “——各位的精神也太好了,不愧是年輕人。大晚上的,還不省點事嗎?”

    伊莎貝爾女大公提著裙擺跨過門檻,環視諸公。

    眾人:“!”

    庭內的諸遺老遺少都怕極了這位老古董,下意識起立,一時站起半屋子的人。

    巴特蒙就差淚流滿面,慌忙也站起來:“殿下!殿下可算來了咯——”

    女大公只看著總長閣下,冷笑道:

    “我說你們糊涂——這十年來,聯邦政壇上傻瓜橫行,個頂個糊涂!”

    “政治是妥協的藝術——動輒要死要活,要人性命,把內部的斗爭揭開了給公眾看,只會動搖統治的根基——你們不清楚自己一個個手上有多臟?想要那些臟事統統叫全銀河都知道?你們以為公眾不會憤怒嗎?”

    滿堂諸公挨了罵,卻無一人敢還嘴,戰戰兢兢立在原地,像得了雞瘟的病雞。

    “可是殿下,叛軍殺了多少聯邦同胞,艾德里安也——”

    女大公:“你是誰?你和艾德里安很熟嗎,也叫他的名字?”

    朗古花容失色:“我……”

    女大公笑道:“血海深仇——不就是遠星那一點利益嗎?”

    “任何利益,今日是你的,明日就必然是別人的,得放手時且放手。你看從古至今,哪家哪姓的老母豬能吃一萬年的糠?”

    女大公冷笑:“真正的聰明人早就在新路上搶占先機了——目光短淺,只知道抱著祖父的遺業不撒手,才是我們的恥辱啊。”

    天子驕子們被罵得心灰意冷:“……”

    女大公卻緩和了語氣:“哦,對,是不是該……那叫什么……投票。”

    “投吧,投吧,大家一起投吧,我知道現在正時興這個玩意……這東西怎么按?”

    眾人悚然。女大公一臉真誠,一個勁勸他們投票,卻瞪向每一個要按反對的人……這還投個屁!

    十分鐘后,巴特蒙說:“我看這結果,已經無罪了。”

    大法官:“是啊是啊。”

    巴特蒙:“那就無罪釋放吧。”

    大法官:“是啊是啊。”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人流如潮水般退散。

    安達回首看向方彧,目光有些朦朧。

    她心情復雜:“閣下,大公殿下在那里……”

    安達眼睫一閃,猛然回過神。他走去俯身向女大公行吻手禮,動作很標準。兩人說著什么“銘感五內”“何以克當”的話。

    方彧想起前線的烽煙與戰火——此時此刻,她所處的世界似乎太過虛幻了。

    “前線——前線戰報!”

    突然,有人高聲叫著闖入:“勝利了!勝利了——陳提督率軍攻破了所有的宇宙之壁!”

    寂靜的海潮瞬間嘩然。

    眾人以恐懼的、憎惡的、慌張的眼神看向安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