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督小 姐今天退休了嗎[星際] 第142節(jié)
“喲,小方!” 方彧正在笨拙地停車,只見一條大紅裙子一閃——嚇得她趕緊踩剎車。 沃森夫人用老鷹看著到手的兔子般的眼神,喜滋滋地看著她。 方彧:“……” “咳,那個,謝相易在家嗎?”半晌,她局促道。 沃森夫人喜氣洋洋:“在!在!感冒了,在家喝洋蔥湯呢!” ** 謝相易的眼睛有點腫,抱膝坐在床上,垂著頭。 聽完謝相易版本的“我和陳蕤吵架了但全都是她的錯”,和前一個版本一對比,方彧憑空生出一腦門官司。 她暗暗咬牙:“……你和她吵架,為什么要找我?” 謝相易沒好氣:“你認真聽了嗎?我的重點根本不是‘吵架’,這種事情,本質(zhì)上不會有深遠影響,我根本都不在乎!” 他十分不在乎地激動道。 “……” 方彧:“啊對對對。你眼睛是過敏,你感冒是吃多了雪糕。然后呢?” 謝相易撐著身體爬起來,跪坐在床頭,姿勢乖巧。 “我不能再繼續(xù)做副官了。” 方彧這回倒是默然:“……” 如果說她的女性身份在軍部天然存在debuff的話,那謝相易就是負有原罪了。 自從他到了少校銜,就陷入大多數(shù)身負原罪的軍官相同的境地。 他們的職業(yè)生涯已經(jīng)被一條無形的線劃定,望之似乎無涯,實則早已到頭了。 她忽然想起來洛林曾經(jīng)對謝相易前途的悲觀評定。 ——現(xiàn)在想來,那倒是洛林的切身經(jīng)驗之談了。畢竟,他自己就因為是廷巴克圖少年軍出身,被卡住了升遷途徑。 不知道謝公子心里如何,洛林卻是一直很清楚自己處境的。 每次方彧打報告要求給他提銜,都是石沉大海。 他總會反過來安慰方彧:“算了吧,小閣下,我沒到四十歲之前是沒指望做中校的。” “……”方彧默然片刻,“那你打算怎么辦呢?” 謝相易肅然:“我的原計劃必須在三十歲之前做到將官,然后立刻退役,借著在軍中的資源進入文官政府,爭取在四十歲之前進入過一次內(nèi)閣,積累政治資本,然后在四十五歲前……” 方彧:“噗!咳咳咳!” 謝相易的臉紅了:“怎么了?你也覺得不切實際?” 方彧:“不是,我是覺得你在二十歲的時候,就把計劃表排到五十歲,很、很可怕。” 謝相易不以為意,雙目灼灼,兩頰泛起潮紅色。 他喃喃道:“現(xiàn)在第一步就出問題了……我需要解決它。” 方彧虛弱道:“你打算怎么在三十歲之前做將官?” 謝相易如夢寐般輕聲說:“我其實有一個機會,一個把我的劣勢……變成優(yōu)勢的機會。” “但,但我一直……不敢。” 方彧一愣:“什么事還能讓你不敢?” “——去叛亂軍中潛伏。” 方彧:“?!!” “去叛亂軍潛伏?!!”方彧聲調(diào)不自主地抬高。 謝相易忙噓了一聲:“我外祖母在外面!你想讓她又一哭二鬧三上吊嗎?” 方彧壓低聲音:“為什么要去那里潛伏?誰跟你說的?” 謝相易:“裴提督。他說,現(xiàn)在聯(lián)邦處在內(nèi)戰(zhàn)之中,大家都無暇顧及叛亂軍,卻不意味著可以輕忽他們,相反,更要格外提防……我想,他背后是安達。” 方彧想了想:“可他們不怕你叛逃嗎?” 謝相易薄怒:“喂,你到底是哪邊的!” 方彧撓了撓頭:“唔。” “你就說,我該不該去?”謝相易看著方彧。 方彧盯著謝公子深海般的藍眼睛看了一會兒,笑起來: “你拿定了主意,還問我有什么用?還是說,你對陳蕤meimei,有點什么不可說的意思?” 謝相易陰惻惻說:“你有完沒完了?” 方彧:“你說,你說。” “我會和外祖母說,我是去進修了,為期三年。那我走后,我外祖母……請幫我照顧照顧。” “這是托孤嗎?”方彧說,“汝妻子吾養(yǎng)之,汝勿慮也。” 謝相易咬牙:“你是不是和陳蕤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 方彧只得說:“行啊,放心,注意安全。” ** 謝相易是那種拿定了主意就不會再拖延踟躕的性格——向方彧托妻獻子,啊不,交代了外祖母后,他立刻動身,離開了桑谷。 雖然只是“進修”,沃森夫人仍是大為憤慨,一哭二鬧三上吊了一場: “進修?還要三年?三年后老婆子還不知道埋在哪里呢!” 回到軍部,情況仍是一樣雞飛狗跳。 裴行野推行軍事改革,眾人都得按照要求重新統(tǒng)計星艦和士兵數(shù)量,登記造冊。 填報表、核準經(jīng)費,所有人都忙得頭禿了,軍團改革終于告一段落。 桑谷聯(lián)邦目前共有八個軍團,除裴行野、蘭波、盧守蹊、歐拉和德拉薩爾原有的五個軍團外,還有在混亂中臨時組建起來的三個新建制軍團——包括方彧在鷹風(fēng)軍團基礎(chǔ)上一路歸攏起來的雜牌軍、陳蕤和衛(wèi)澄各自領(lǐng)到的一軍團新兵蛋子。 各軍團在登記造冊、下發(fā)番號后,重新獲得了正式認定。 緊接著,將軍們發(fā)現(xiàn),自己的部隊經(jīng)過這一番名義上的整頓…… 實質(zhì)上,齊刷刷地、一視同仁地……慘遭重組。 方彧第七軍團因為老兵數(shù)量豐富,被大卸三塊,分了相當一部分給陳蕤和衛(wèi)澄,名曰“以老帶新”。 而交換過來的,則是第八、第九軍團的年輕新兵。 “這怎么看都是您受了欺負吧?” 洛林抱怨道:“這可是您——恕下官張狂——和屬下,辛辛苦苦日夜cao練,把這群散兵游勇變成精銳之師的。您或許不在乎,可屬下還是很愛惜自己的勞動成果的。” 方彧滿不在乎:“這都是遲早的事。” 洛林:“怎么,您支持改革?” “沒什么不支持的,安達很明智,”方彧態(tài)度漠然,“政治是有慣性的,出一個肯雅塔,就極有可能出第二個第三個。” 洛林嘲諷道:“那您覺得下一個是誰?您嗎?” 這話公然說出來是很犯忌諱的——洛林心里清楚,卻仍狂妄不已地問了。 非但問出口,他還挑戰(zhàn)似的、笑吟吟地看著方。 ——像攔住行人提問的斯芬克斯,好像答錯了就要被他吞掉。 方彧顯然也意識到了。 她短暫地皺了一下眉,隨即笑了笑,抬起頭: “帝國時期,政治風(fēng)氣嚴酷,可政治斗爭的輸家也往往是以退出權(quán)力中心告終,而不會遭到更多清算——你知道是為什么嗎?” 洛林:“……” “慣性,這就是慣性的力量。” 方彧溫聲說:“當然啦,通常,這被認作是‘文明政治’的表現(xiàn),是一種進步——但在我看來,這只是統(tǒng)治集團出于對慣性的恐懼,而達成的一種默契而已。” “今天你暗殺了他,就意味著明天也有人可能這樣暗殺你。今天你篡了位,就難保明天你的子孫不會被迫禪讓。” “與其讓集團內(nèi)部每個人陷入猜疑鏈中,倒不如抬高底線,給子孫們兜個底。” 洛林微微一愣:“下官竟不知道,閣下還對政治有這等體會。看來,您或許也很適合做和稀泥的那種政治家啊。” 這時,帕蒂上尉走了進來—— 見洛林也在,她便站到一邊。 方彧懶洋洋拍拍洛林的肩頭:“行了,這偌大的泰坦號,是沒有魚供你摸了嗎?” 洛林見被下了溫和的逐客令,哈哈一笑:“下官告退!” 他敬了一禮,轉(zhuǎn)身離去。 方彧轉(zhuǎn)過頭:“怎么啦?” 帕蒂上尉彎下腰:“暫定在今天下午開全軍團的現(xiàn)場會議,您準備了嗎?” 方彧:“……” 居然問的是“準備了嗎”而不是“準備好了嗎”——看來,阿加齊·帕蒂已經(jīng)成長為一個成熟的副官了。 帕蒂微笑:“發(fā)言稿屬下倒是寫了,但恐怕少將不樂意念。” 方彧笑問:“你知道我最討厭背稿,那你為什么要寫?” 帕蒂認真道:“規(guī)則要求下官寫稿子、您念稿子。您是有特殊才能的人,可以超乎規(guī)則之外。下官是個普通人,所以還要循規(guī)蹈矩。” “哎呀,阮籍猖狂,豈效窮途之哭……” 方彧用手抓住發(fā)辮的末端:“我可還不想窮途而哭。你這話說的,我不得不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