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督小 姐今天退休了嗎[星際] 第85節
陳豈,財政部、民事部的長官,大法院的法官……有許多熟悉的名字。 先大公每年都會經由幾家非盈利的慈善基金會,給他們送去各色“禮品”——值得慶幸的是,這里面倒暫時沒看見未成年少女。 她啪地關掉光腦,飛速思索。 這東西分量太重了,一旦傳出去,恐怕又要整個內閣齊刷刷下臺。 “閣下啊閣下,小閣下,”洛林微微一笑,“這可是件寶貝呀。” 方彧垂著眼皮,用呢喃的鼻音回應:“嗯?” 洛林:“是燙手山芋,也是防身利器。” 方彧一愣:“防身?有人要害我?” 洛林笑容款款,故作驚訝:“哦?您剛剛領著一堆破銅爛鐵打了驚險的一仗,您說有沒有人想害您?” 方彧撓撓頭:“我的意思,這件事已經完了……” “‘這件事’不是九十歲的在下得阿爾茨海默癥——完了就是完了。除非您主動出擊,事情是不會完的,敵人也不會讓它完。” 洛林正色說:“在下以為,解決一個將軍只需要三步:一,讓他領著弱小的軍隊出征。二,等待他戰敗被殺。三,如果他戰勝了,就說他和敵人早有勾結。” 方彧:“……?!” 她白打了那么多游戲,居然從沒考慮過第三步。 是啊,給她塞一堆和公國有聯絡的屬下有什么用呢?僅僅是為了讓他們見勢不對時更容易跑路叛逃嗎? 沉默半晌,她真心實意地說:“洛林少校,您真是讓人醍醐灌頂。” 洛林含笑躬身:“我的榮幸,閣下。” 方彧默然許久:“……可是,還是把這些銷毀掉吧。” 帕蒂愣了一下。洛林登時冷下臉,旋即露出那種可怕又殘忍的笑容。 “哦?”他笑著抱起雙臂,“您能不能降尊紆貴地解釋一下?” 帕蒂下意識往方彧那邊挪了挪。 方彧恍若不覺,語氣仍很平和放松: “推倒舊神龕簡單,再塑金身難啊——陳豈雖然一貫雁過拔毛,但好歹還是一個能干的政客,眼下時局混亂,他還能鎮得住場子。” 方彧頓了頓,比劃道: “他在上頭,大家還有一只禿毛雁。如果眼下再大動蕩,只怕連毛都快沒有了。” 洛林失笑,不無諷刺道:“是,是,人類大家庭有了呆雁,可您該沒毛了——閣下,大公還在宮中養著,首府是不戰而降的——他如果要誣陷你溝通敵軍呢?您有什么富有智慧的辯解?” 方彧抬起頭,干巴巴說:“我辭職。” 洛林:“……” 方彧低下頭:“這種時候辭職,相當于末日之戰前離開地球,絕對是英明之舉。” 洛林投降似的嘆了口氣。 方彧則早已抽離出來,敲著腦殼,努力思索還有沒有什么疏漏。 她一拍腦袋:“對了,差點忘了他——洛林少校,您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 洛林壞笑一聲:“您好吃好喝奉為上賓,下官倒覺得這種生活方式也很有益于健康嘛。” 方彧無語:“行啦,去把漢密爾頓上校放出來吧。” 帕蒂并沒有顯得很意外,不由莞爾,抿嘴不語:“……” 洛林注意到了,頗為詫異地轉過頭:“中尉,您好像不覺得奇怪啊。” 帕蒂顯得有點不好意思:“哎呀,我,我其實那天就發覺了。” 她說著抬起手行禮,正色向方彧解釋: “報告閣下,屬下的父親有個小農場。從四歲起,我爸爸殺豬殺鴨,都是屬下拿著小盆在一邊接著血……說實話,唔,您那個血,聞起來就一股毛血旺的味道。” 方彧失笑:“是嗎?” 帕蒂中尉用力點頭:“但屬下不敢亂說。” 方彧:“真是多謝。” 這時,幾個人來對洛林說了些什么,似乎是關于釋放漢密爾頓上校的—— 洛林的目光飛快掠過方彧。他站起身,沉聲說:“我自己去。” 方彧仍在和帕蒂談論關于奧托出兵的事情。 “……閣下覺得會派哪一位將領啊?” “裴行野提督!太好了,他長得多帥呀,我喜歡他。誒,閣下不喜歡他嗎?” “唔,倒也沒有不喜歡,只是……” “是因為他花邊新聞很多嗎?屬下倒不大在意這個,啊,我是說,反正我也不會真的和他談戀愛……所以不用在意這個。” “……” 洛林干笑了一聲,大步來到囚禁漢密爾頓的房間門口。 “上校先生。” 漢密爾頓嚇了一跳:“你,你又來干什么?!她不是說可以放我出來了嗎?” 洛林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似笑非笑: “方準將年紀很輕,也沒什么社會經驗,是從象牙塔直接墮入萬魔窟的——她或許可以放心信任一位聯邦同胞的人品,覺得子彈只會來自前方,后方則是安全的搖搖床——可我不這么認為。” 漢密爾頓擠出一個笑容:“你、你多慮了。” 洛林按住他的肩膀,態度親切,咧嘴一笑: “她沒有殺了您,是因為她是個清新之風猶存的好青年,把您的權利看得比自己的利益重——您就不一樣了,您和大多數人一樣,早就是惡魔的同伴了。” 漢密爾頓聲音發顫:“……方準將前途無量,我怎么會自找麻煩。” “——正因為前途無量才需要把她扼殺在黎明前夜!” 洛林湊近他的耳畔,驟然壓低嗓音,醇厚悠遠: “注意著點吧。本人看著你呢。” ** 凌晨兩點。 方彧總算整理完此戰的報告,舒了口氣:“真是的,累死了啊。” 雖然帕蒂中尉在文字工作上的細致令她咂舌,但這或許反倒助長了她的拖延癥。她又是拖到非做不可的地步,才一鼓作氣把材料發給奧托。 ——和戰報一起發過去的,還有她的辭職信。 她記得在學校時學過,軍官提前辭職必須提出無可撼動的條件,比如身體殘疾、患有重病或者其他不可抗力因素。 所以,經過認真思考,她在信中是這樣寫的: 尊敬的軍部閣下們: 鄙人承蒙奧托政府錯愛,從事了不該從事的職業,實在是干不下去了。具體來說,鄙人剛剛發現自己暈血。 鄙人以為,指揮官還是選不暈血的好。因為暈血的指揮官在指揮作戰時,看見血就會暈倒了,還怎么指揮作戰呢?由此觀之,這實在是很嚴重的不可抗力因素啊! 感謝各位的栽培,再見! 聯邦軍特別戰斗研究小組上校方彧 克里斯托弗沉默良久:“……” “怎么樣?”方彧殷切地說。 克里斯托弗委婉道:“我不想說‘廢話連篇’“荒誕不經”,所以……滿篇廢話,還顯得陰陽怪氣,好像全文只有最末兩個字是真誠的。” “最末兩個字……方彧?” 克里斯托弗:“再見。” “……”方彧大驚失色:“啊?至于這么嚴重嗎?那我還是再改一版好了。” 她拿起筆,又放下:“算了,反正是辭職信,還需要討好誰嗎?” 克里斯托弗:“……” 次日一大早,方彧又不得不調和三起軍民糾紛。 一個憤憤然的老太太堅稱,自己家曬的咸魚干被聯邦軍船上的貓叼走了。 “那個地方安全得很,你奶奶我在那里曬了六十年咸魚了,能不知道嗎?啊?六十年沒有一條咸魚被貓叼走,怎么你們一來,我的咸魚干就沒了呢?” 方彧反復解釋他們的軍艦上不會帶貓,可老太太不信。查監控又查不到—— 最后,方彧只得讓人去買三斤咸魚彌補老太太的重大損失。 “閣下,這種事其實您也用不著親自來管的。” 帕蒂中尉見方彧直打哈欠,體貼地說。 方彧哈欠連天:“雖然是小事——但既然肯找到我跟前,就說明在她眼里是了不起的大事——如果交給那群老兵疙瘩,說不定連剩下的魚也會被搶走——其實就算把她的房子搶走了,對于聯邦整體來說也是件小事——但仇恨與嫌隙不也都是這樣一點一滴積累的嗎?” 帕蒂:“……” “唔,對不起,”方彧猛地醒了醒神,“我剛剛說了什么?哎呀,這樣說教的口氣……” 帕蒂抿嘴笑道:“屬下并沒有覺得,只是聽閣下說話很有趣。” 方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雖然老太太與咸魚頗糾纏不休,但最讓她頭疼的,還是那位弗朗西斯四世殿下—— 這位殿下顯然不曾意識到自己身份的微妙變化,每天哭鬧著要找在火災中失蹤的繼母。一個不高興,就要打罵侍女們。 ——因為并未找到大公妃的遺骸,所以暫且只能算作“失蹤”。 但心智正常的“成人”們都知道,她肯定是死了,離得那么近,多半早就被炸成飛灰了。 “不知道奧托會怎么處理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