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督小 姐今天退休了嗎[星際] 第83節
方彧擺正上身,沉聲說:“安德烈婭殿下。” 安德烈婭大公妃坐在自己的寢殿里, 即使在以失真扭曲著稱的立體投影中, 也顯得俊美非常。 她用那種獨特的、哀而不傷的音調說:“方彧將軍, 我……我是來請求您的。” 方彧一愣。 安德烈婭努力保持矜傲: “我愿意投降, 請不要在首府再動刀兵了。并非我個人道德敗壞貪生怕死——我, 我死了也沒有什么。只是我們的子民……那些沒有量子獸的量子教教徒……他們才是受損失的人。” 公國的道德標準也忒高了。 方彧下意識想,如果貪生怕死就是道德敗壞,那世界上就沒有好人了。 見方面無表情、毫無反應,安德烈婭大感受辱:“如果您不應允,就算了!有生必有死而已。” 帕蒂忙暗暗推了她一把。 方彧回過神,趕緊說:“啊,如果您愿意以和平手段解決問題,那自然很好。只是……” 安德烈婭:“我明白。您擔心我并不是掌握權力的那一個吧。” 方彧:“是啊,如果您足以左右局勢,那倒是……” “我正巧足以左右局勢。” 安德烈婭冷冷打斷了方彧,高高昂起下頜。 方彧一愣:“……” 說實話,她對此持嚴重懷疑態度。 她甚至下意識地琢磨,這會不會大公國設下的陷阱? 如果是的話,應該會以什么方式布局設計呢?大公妃殿下的談話又有何目的呢? 安德烈婭把方彧的沉默當成了嘆服。她不喜歡被奉承,卻也習慣于被奉承。 她恢復了原來的口吻:“方閣下,您替我傳達了那句話嗎?” 方彧心里一沉:“哪句話?” 安德烈婭:“……” “!?” 方彧這才猛地想起,那天在葬禮上,大公妃好像的確和她說過要給裴行野捎句話,什么月光啊腦袋啊什么的。 她當時光顧著懷疑大公妃是不是裴行野發展的間諜,卻把更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安德烈婭苦笑一聲:“……沒關系的,這回想來您一定不會忘的。” 方彧:“我、我這次一定。” 她向來記不住什么襪子啊內衣啊水電費啊的增增減減,但忘記這種事也太不負責任了! 安德烈婭冷徹了臉色:“請您再為我捎句話吧。” 方彧不自然地撥弄頭發:“您、您說……” 安德烈婭改說古地球語的一支,說得不很熟練,一字一頓: “明月不諳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 方彧:“???” 她當時覺得那句“抬頭看月亮”可能代表了某種隱秘的暗語——比如用月亮指代黎明塔里某位大人先生什么的。 但這……是一句詩。 如果她上古代母星語言課時足夠認真,這還是一句情詩。 難道用情詩也能傳遞情報嗎? 方彧不了解情報部門的現狀。 ……挺奇怪,挺新奇的。 ** 安德烈婭大公妃掛斷通話,忽然哈哈笑起來,越笑越凄冷。 侍女站在一旁,提心吊膽地看著。 弗朗西斯大公乖巧地蹲在她膝下,玩著手指,像一只馴順的羔羊。 終于,侍女顫聲說:“殿下,您……” 大公妃搖了搖頭,感慨道:“我真羨慕她啊,還是個孩子呢。誰也不恨、誰也不愛,連她自己她都既不愛也不恨!這是好福氣,很好的福氣……” 侍女:“殿下,您太累了,還是去休息一會兒吧。” 安德烈婭瞥了她一眼。 不知為何,那般森冷的目光令侍女畏懼——明明殿下是經常露出這般目光的。 安德烈婭冷漠道:“事到如今,還怕休息的時間不夠多嗎?” 侍女:“……” 安德烈婭深吸口氣,抓住自己身下的錦褥,指節青白: “召集大臣們,要全部,就說我改變主意了——記得,要全部!” 侍女不顯得意外,屈膝道:“是。” 安德烈婭猶豫了一下,冷聲說:“把大公也帶走吧,帶他到花園里去。沒得到命令,不許回宮。” “是,殿下。” 弗朗西斯不愿意離開“小mama”——但安德烈婭不再理會他了,只緊緊繃著臉,一副狠絕的模樣。他只好被硬生生架了起來,哭喊著離去。 很快,公國的老臣們拖著拐棍兒、佝僂著腰,一個個地來齊了。 “諸君,”安德烈婭面無表情,“你們說的對,先君的榮光不容亂臣賊子玷污,我們應該盡力支撐到援軍回來才是。” 眾臣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露出年老發黃的牙齒。 “臣等早就知道,殿下與凡俗之輩不同,是一位見識過人、遠見卓識之……” 他們的話沒能說完。 因為安德烈婭猛地從身下的錦褥中拉動一個什么東西來—— 她的動作太快,幾乎無人看清,只見她猛地擼起袖子,將其狠狠一拋。 巨大的聲響震徹整個新蓋亞宮。 花園里的葳蕤草木也隨之枝葉亂顫,劇烈抖動。一股黑煙從宮室的一角溢出,很快彌漫了半個宮野—— 大火。 侍女們倉皇亂竄:“走水啦!走水啦!快來人!” 弗朗西斯大公受了驚嚇:“mama!mama!火!” 他吵嚷著要往宮殿里跑去,早被大公妃忠誠的侍女攔腰抱住。 他急得滿頭大汗:“mama在火里呢,mama在火里呢!” 侍女也不由淚盈于睫,雙膝一軟,跪了下來:“殿下!可憐的弗朗西斯殿下啊……” ** 新蓋亞宮失火的消息很快傳開去。 與安德烈婭大公妃共同葬身火海的,還有玫瑰公國幾乎全部的主戰派老臣。 方彧聽到消息,大為震撼。雖然她的表情仍是和平常一樣寡淡僵硬,但卻好半天沒說出話。 “這回想來您一定不會忘的。” ……因為是遺言,所以會記得刻骨銘心嗎? 方彧深吸口氣:“洛林少校。” 洛林:“是?” 方彧合上眼:“請給我拿一塊菠蘿味的,您自己也隨便拿一塊吧,謝謝。” 洛林不合時宜地微微笑起來,把水果糖遞給方彧,見對方臉色慘白,還頗為貼心地替她撕開了包裝。 方彧含住糖,眼前的黑色漸漸褪去,她感覺自己的腦子似乎又在工作了—— 洛林的語氣聽不出什么情緒:“安德烈婭殿下居然這樣有脾氣。她是沒落貴族出身,這些年吃了許多苦頭,想來也不是第一天看那些老頭子不順眼了吧。” 方彧想起什么,轉過頭:“洛林少校,裴提督和她……” 她猶豫了一下。 八卦雖然是人類的重要本能,但總不能說是一種好品質,何況當事一方又剛剛燒死自己。 而且,洛林也未必知道裴行野在公國有沒有內線這種事吧? 洛林卻了然道:“私下議論一位公國貴婦似乎不大紳士,但若是只議論長官嘛,倒沒什么——何況他的私生活,向來是廷巴克圖軍官食堂里賣得最火爆的下飯菜。” 洛林說著咧嘴一笑。 方彧:“……” 她知道裴行野換女朋友的速度很頻繁。 嘴很嚴的謝相易都曾憋不住,向她感嘆過:“裴提督是怎么做到談了這么多女友,卻沒有一任來他辦公室尋仇的呢?太不可思議了。” 如果裴是一個普通的奧托白領,這種生活方式除了增加被扔臭雞蛋的風險外,大概無可厚非。 但在保守派大本營的軍部高層,他的舉動就會顯得比較顯眼了。 裴的名聲很好,只是在這方面一直飽受詬病。 ——但裴行野私德如何和她無關,這不是她要了解的部分。 方彧:“啊,裴提督的那些事我也聽說過。我想問的是,他和大公妃……” “哎喲,我純情的小閣下——您不會還想著,他和大公妃是真心相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