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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督小 姐今天退休了嗎[星際] 第74節

    “他的惡名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譬如水滿將溢之堤,頃而潰于蟻xue,雖說是時也勢也,但這蟻xue的功勞,自然是頭等的。”

    陳豈很縹緲地形容。

    方彧:“……”

    陳豈見方彧呆呆的,不禁有些煩躁:

    “哎呀,你還年輕,很多事情都不懂得,倒也正常……但蟻xue若是天天把堤壩搞垮,那總有一天要大水沖了龍王廟,把自己也沖得七零八落的,到時候后悔就晚了!”

    方彧反應過來。

    陳豈在擔心她得了甜頭,一而再再而三,再尋個由頭把他也搞垮——

    這時候應該向領導保證自己不會這么做。

    方彧吞下自己虛偽的唾液,像品了一口苦酒:“下官明白了。”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陳豈點點頭:“以后有什么困難,都可以直接和我反應,軍部那群人都是推三躲四吃白飯的——對了,你不打算申請個軍官宿舍嗎?”

    方彧一愣。

    她沒意識到這也可以算作“困難”之一——畢竟她住地下室這么多年,已經習慣成自然了。

    方彧脫口而出:“可以嗎?不是說很緊張,要排幾十年的隊嗎?”

    陳豈哈哈大笑:“傻姑娘,緊張當然是緊張的,但也不是一間房子也挪不出來呀。”

    方彧后知后覺,感到自己被坑了:“……”

    哎呀哎呀,方彧啊方彧,拿了好處就得上賊船——

    你怎么連這種簡單道理都反應不過來!

    方彧自悔失言,忙又找補:“那個,還是算了吧……我、我資歷淺,年紀輕。”

    “嗐,你是什么人呀?英雄不與常人并論,這件事絕沒問題……”

    方彧忙說:“不行的,閣下!那個,我弟弟不在家!他、他有好多我不知道的秘密,我得保護他的隱私,我不能替他搬家。”

    陳豈:“……”

    這借口找得似乎不大靈光。

    陳豈只得點點頭,恢復了冷淡神氣:“那就等你弟弟回來再說吧。”

    ……想來“再說”就是“不說”的意思了。

    方彧為自己逝去的房子而在心中慟哭,小心翼翼道:

    “是,下官告退。”

    **

    方彧辦完了履新手續。

    她被分配到盧守蹊少將的艦隊,任次席參謀,駐地在燧石關。

    裴行野軍中目前沒有空缺的校官職務,如果被要過去,也只能暫行借調,還是要在別處掛職的。

    能給少將當參謀,駐地又是和廷巴克圖并列的大前線之一——這應該算是前景不錯的職務了,估計伊萬諾娃在背后費了不少力氣。

    但方彧仍打不起精神。

    她莫名覺得危險。在陳豈親自教訓她那一番陰陽怪氣的話后,她更覺得危險。

    眾矢之的總是不好的,最張牙舞爪的反派總是最先死掉的……低調才能茍命。

    她又想起那天謝相易一臉頓悟的樣子,有些好奇他究竟悟了什么。

    大概率和公國的風波有關……

    大概率和那幾個人有關……

    裴行野,安達,坎特,陳豈。

    她在腦子里畫出四個人的臉來,打算先捋清他們之間的關系。

    先從最基礎的利益關系入手,不看說了什么、做了什么,要看確實的結果。

    已知,坎特在玫瑰公國的風波中倒臺,是裴行野隱晦地暗示她這么做的。

    她在坎特與裴行野之間畫了一個叉。

    坎特倒臺后,上臺得利的是陳豈。

    方彧又在坎特和陳豈之間畫了一個叉。

    陳蕤和安達嵐川曾經在一場宴會上因訂婚問題互毆,當時她只顧著看熱鬧,似乎沒意識到……

    聯姻。陳豈和安達家族之間,有穩定的聯姻關系。

    她在陳豈和安達之間畫了一個對號。

    方彧一愣。

    如果這個利益鏈條傳導下去的話,那……

    她看向腦海中安達和裴行野模糊不清的臉。

    他們倆中間,大概率……有一個對號。

    她心底一驚。

    如果裴行野在公國的行動不出于自己的意志,而來自奧托的陳家或者安達的話,那……

    方彧順道走進樓下的酒吧。

    她在上大學時就知道這里——雖然在寸土寸金的黎明塔周邊,這個酒吧格調顯然不太高,大都是些窮學生,甚至每逢期末都有帶著電腦來趕ddl的。

    吧臺前的調酒師見又有客人進來,沒好氣地拉著臉:“要喝什么?”

    方彧:“威士忌加冰。”

    她在吧臺前找個角落,坐在陰影里。

    自從上次和洛林去過一次酒吧,她就發現那種混亂的聲響、黑暗的光線很適合思考。

    她平常總想些不干自己事的東西——

    什么聯邦啊,人類啊,宇宙啊,外星文明啊,跳夏威夷抖臀舞的土撥鼠啊……

    她早該好好想想自己家里的事了,現實的、重點的、切身攸關的,她和蘭斯的事。

    “他就是個暴君,暴君!給他一根筷子,他就以為自己是哈利波特。他放個屁,就以為自己是小火箭——”

    一道聲線脫穎而出,十分擾民。

    另一個人勸說道:“好啦好啦,咱們還不知道他的嘴嗎?他心里其實還是……”

    “心里?他才不關心我呢,他就嫌我煩。他的心像是在大潤發殺了十年魚的刀,嗚嗚嗚嗚……”

    那個聲音似乎情之所至,哭泣起來。

    “唉,”另一個人似乎被這個比喻逗笑了,但那是一個苦笑,“只是殺魚的刀嗎……”

    “怎么?”

    那人回過神,柔聲說:“你不用繼承你父親的事業,早晚能獨立出去。如果你真的那么討厭他,就別理會他好了……做不到?那看來你還是愛他的。”

    哭泣的人似乎更破防了:“嗚嗚嗚……”

    方彧終于忍不住,回過頭。

    “?!”

    裴行野輕輕拍著一個年輕人的肩膀,金紅色的長發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年輕人有些眼熟,相貌十分奪目俊美,好像在哪里見過。

    趁著他拉著自己的袖子直哭,裴行野四下環顧,神態慵懶,但眼神銳利警惕。

    簡直像一只鷹的眼睛。

    方彧忙往陰影里躲了躲。

    年輕人止住哭泣,又去拿酒杯。

    裴行野抬手按住玻璃杯:“別喝了,這里雖然僻靜,也難保不遇見人。”

    不知怎的,年輕人勃然大怒,猛地要奪酒杯:

    “行野哥,你別在這里充好人,我知道,你和他從來都是一伙的!為了他的那些破事,我不能哭不能叫,打腫了臉還要說是涂了腮紅是吧!”

    他劈手又奪。

    裴行野無奈地笑了一下,輕輕用指尖壓著酒杯的邊緣。

    年輕人張牙舞爪搶奪半天,酒杯紋絲未動。

    “……”

    他怒道:“你?!裴行野,你也不是好東西,一家人里你就敢在我面前耍威風,有本事你也和我哥這樣——”

    裴行野輕笑一聲:“哦。你明知我從來和他一伙,你明知我只敢欺負你,還來找我哭,還哭我一袖子大鼻涕。”

    年輕人:“……”

    裴行野眼神冷淡了一瞬:“誰和你一家人哪?松手。”

    他優雅地抽回手,輕叱一聲,左手端著酒杯,右手撣了撣袖口,視線一轉。

    方彧忙回過頭,別開目光。

    裴行野猛地皺起眉,神情一冽。兩道酷烈如風暴般的寒光射過來——

    方彧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下一刻就要被一槍爆頭了。

    然而,寒光旋即迷失在酒吧內五顏六色的燈光中。

    裴行野目視年輕人一眼,站起身,向她舉起酒杯,笑容溫煦放松:“方,原來是你,嚇了我一跳。”

    方彧有些尷尬,雖然她不是刻意來聽壁腳的:“……裴、裴提督。”

    裴行野挑眉,主動開腔:“過來一起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