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衍川沉默了一瞬, 點頭：“大概能猜到。”

    教授便提議：“其實我只是幫她引引路, 在她心？中，你是最讓她信任的人，也許你幫她解開疙瘩的效果會更好。”

    兩位教授紛紛看向林衍川, 一臉擔(dān)憂地說：“小川，你試試看？再？過？幾個月就要生？產(chǎn)了，別到時候又來個產(chǎn)后？抑郁, 姚姚哪里經(jīng)受得住。”

    林衍川眸光沉了沉, 片刻后？, 點了下頭。

    那天回到家中，蘇姚正在陽臺上看書？。冬季的尾巴已經(jīng)抓不住了, 初春的天氣還泛著寒意。

    蘇姚腿上蓋著一襲薄毯，翻著從林衍川書？房里隨便拿出來的一本書？。

    陽臺上放著幾盆綠植，她坐在不遠(yuǎn)處，看上去安靜又美好。她的目光落在書？本上，可卻遲遲沒有翻下一頁。

    林衍川走過？去，輕聲問：“在做什么？？”

    蘇姚回神，抬起頭看了看他？，微微一笑：“在看你的書？。”

    林衍川在她身旁坐下，抬手捋了一下她的鬢發(fā)。又聽她說:“可是你的書？都有點深奧，我不太看得懂。”

    林衍川輕笑了一聲：“那就別看了，我們出去約會吧？”

    蘇姚眨了眨眼睛：“約會？”

    他？將她腿上的書？和毯子拿開，將她牽起來：“嗯，我們很久沒有出去約會了，不是嗎？”

    一站起來，蘇姚那已經(jīng)隆起的肚子，就暴露無遺了。這段時間她長胖了不少，許多衣服都穿不了了，只能挑那幾套比較寬松的衣服來過？渡一下。

    兩人走到客廳，林衍川將她的外套拿來披上。

    蘇姚很乖巧地任由他？帶著出門？，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今天這么？有興致嗎？”

    林衍川沒有作聲。到了電梯口，蘇姚頓下了腳步，一臉認(rèn)真。

    “其實我最近覺得挺好的。”她睜著一雙大眼睛，說：“你不必為了照顧我，一直請假。”

    蘇姚沖著林衍川笑了下：“已經(jīng)這么？長時間不上班了，你這個工作狂，心？里一定記掛著你的工作吧？”

    “……”

    蘇姚握著他？的手，撒嬌一般地說：“我真的沒事了，你該回去上班了。”

    林衍川拉著她的手，將她摟進(jìn)懷里，聲音溫柔：“林太太真是善解人意。不過？我的確請了很長時間的假期，不全是為了照顧你，還因為我無論是學(xué)習(xí)還是工作，都太拼命，所以現(xiàn)在想多休息休息。”

    “是嗎……？”

    “嗯，是的。”他？放開她，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現(xiàn)在不許想這些，你需要思考的是，一會兒？想吃些什么？？”

    電梯正好叮一聲打開，走到臣晟苑的院子里時，陰寒了這么？就的仁市天氣，忽然晃了下太陽。

    兩人吃了飯后？，便去商場里給蘇姚買了幾套孕婦裝，再？興致勃勃地去逛了兒？童商場。導(dǎo)購員小聲地問兩人：“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嗎？”

    蘇姚：“不知道。”

    導(dǎo)購員便說：“預(yù)產(chǎn)期是幾月呢？”

    “四？月份。”

    “那就不用買太多厚的衣服。”導(dǎo)購員一邊指著貨架上的商品，一邊建議：“像這種黃色的、白色的顏色，是男孩女孩都可以穿的……”

    蘇姚接過？導(dǎo)購員推薦的衣服，她將林衍川的兩只大手拿過？來，一件小衣服居然還沒有兩個巴掌大。兩相對？比之下，蘇姚傻乎乎地說：“好小呀——”

    林衍川輕笑：“傻瓜。”

    兩個沒有經(jīng)驗的人，在導(dǎo)購的忽悠之下，覺得任何東西到時候都是有用的，結(jié)果臨時買了許多東西，輝騰根本裝不下，只好請花錢請商場的工作人員幫忙送回家。

    定好的時間是晚上酒店，兩人便不著急回家，又逛了一會兒？后？，去看了一場電影，吃完晚飯才慢慢驅(qū)車回去。

    東西很快就送到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幾乎堆滿了客廳。

    他？們一樣樣拆開，將東西有規(guī)整地放進(jìn)兒？童房。

    當(dāng)？初林衍川裝修房子的時候，一開始并沒有考慮兒？童房，他？原打算要么？客臥，要么？健身房。但兩位教授堅持裝成？兒？童房，他？便只好順從。

    沒想到不過？兩年時間，這個房間還真要派上用場。

    蘇姚將買回來的衣服一件件疊好放進(jìn)柜子里，小鞋子整整齊齊地放在旁邊的空擋處，她坐在床頭，看著這一樣樣卡通花樣的小物品，心？里融化成？水，暖洋洋的很高興。

    林衍川推著嬰兒？床進(jìn)來，兒？童房立即變得有些擁擠，他？無奈地笑了下：“抱歉，當(dāng)？初我沒想過？這么？早結(jié)婚生？子，所以用了最小的房間做兒？童房。”

    蘇姚左右看了下：“好像是比書？房還小一些。”

    她伸手搖了下嬰兒？床，掛在上面的物品便叮叮當(dāng)？當(dāng)？地響起來。她柔聲說：“不過？小人也用不了太多空間，而且這個嬰兒？車多半是要放在主臥的。”

    林衍川將她牽過？來：“過？幾年，我們可以重新買套房子。”

    蘇姚大驚：“你名下還有其他？房子嗎？”

    林衍川：“那倒沒有，不過？再？買一套的閑錢，我還是有的。”

    他？說：“到時候就按你喜歡的風(fēng)格裝修，再？給我們女兒？留一個大一點的房間。”

    聞言，蘇姚輕笑：“你怎么？確定是女兒？？”

    林衍川眉眼輕佻：“必須是女兒？。”

    “那如果是男孩怎么？辦？”

    蘇姚好笑地看他？：“你總不能把他？回爐重造吧？”

    林衍川認(rèn)真地說：“那就等著天天挨打吧。”

    “……”

    因為買回來的東西實在太多，沒辦法短時間整理清楚。沒整理的就暫時先放著，兩人先洗澡睡覺了。

    興許是今天買了很多可愛的東西，蘇姚的心？情還不錯，久未逢甘露的小夫妻，在溫存中有點剎不住車。

    好在林衍川清醒得及時，伏在蘇姚之上冷靜下來后？，翻身抱著她睡去。

    可半夜里，蘇姚卻做了一個噩夢。夢中的場景原本很和諧，他？們的寶寶出生？了，一家三口在外春游，綠水輕舟，湛藍(lán)天空，一切都那樣美好。

    然而天邊忽然烏云密布，陣陣陰風(fēng)而起，細(xì)雨綿綿不斷，又忽轉(zhuǎn)狂風(fēng)暴雨。

    “我的女兒？……”

    忽然身后？一道熟悉的陰冷之聲響起，她渾身一陣，轉(zhuǎn)瞬之間，那湖水之上掙扎著兩人——

    身后？的聲音繼續(xù)說道:“你那天是想殺死我的對？不對？？你好狠毒啊，所以我來報仇了……”

    蘇姚猛地驚醒。她渾身一震，瞪著天花板緩不過？身。卻將林衍川也弄醒了，他？急忙直起來問她:“怎么？了？”

    蘇姚轉(zhuǎn)眸呆滯地看向他？，忽然之間，驚悚感？鉆進(jìn)心？里，她終是憋不住哭了起來。

    從沙場出來，她沒有哭，一直到現(xiàn)在，她都沒有哭。她甚至還完成？了一場研究生？考試，并正常地進(jìn)行養(yǎng)胎。

    可一時夢醒，思緒渙散間，自制力？缺乏，她還是沒崩住，抓著林衍川的衣服，將這遲來的哭泣徹底發(fā)泄出來。

    林衍川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做噩夢了？”

    蘇姚于哽咽間應(yīng)了一聲:“嗯。”

    林衍川便不問了，靜靜地聽她哭，靜靜地等她哭完。

    等她平靜后？，他？才問道:“心？里好過？些了嗎？”

    蘇姚點頭。

    林衍川抱著她，想起白天教授說的話，他？緩緩說道:“蘇姚，你很善良，也是一個很正直的人。可汪十安是個很可惡的瘋子，他？的危險程度遠(yuǎn)遠(yuǎn)超過？你所想的，所以，你大可不必因為砸他？的那一下而耿耿于懷。”

    蘇姚悶聲說道:“可是我并沒有說實話……”

    她為了讓自己不承擔(dān)任何的罪名，在警察面前，她隱瞞了她最后？砸的那一下，已經(jīng)超出了防衛(wèi)范疇了。

    但是當(dāng)？警察問起來，她卻害怕而不敢說實話。

    林衍川嘆了口氣。

    果然是因為這個，其實他？早便想到，因為她沒有坦白，所以她覺得自己很虛偽，也因為她沒有控制好自己，所以她覺得自己也很殘暴。

    他？稍稍放開她，看著她的眼睛認(rèn)真說:“蘇姚，我問你，你覺得汪十安該不該被砸那最后？一下。”

    “該，”她毫不猶豫:“甚至已經(jīng)便宜他？。”

    “那就對？了。”他？的手指溫柔地?fù)崦牡哪槪p聲說:“其實你比我更清楚，這世上許多的事情，不僅僅只有黑與白，或者明確的對？與錯。你覺得你在他？已經(jīng)動彈不了的情況下，又重重砸下，在法律上，的確是有點說不過？去，但在道德上，他？糾纏你這么？多年，嚴(yán)重影響你的人生？，如此可惡之人，多砸他？十下都不為過？。”

    “何況——”

    兩人未開燈，他？的目光沉了沉。

    “汪十安的危險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過？我們的預(yù)想。”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你的母親，前幾日提供給警方？一些信息。”

    “什么？？”

    “大概是這幾點，一是汪十安可能患有嚴(yán)重的精神病，這段時間越發(fā)明顯，他？有著非常殘暴的一面，二是他？還在跟蹤你，拍攝并收集兩人很多照片，他？對？你，因為過？往種種，已經(jīng)非常的偏執(zhí)……”林衍川說到這里，沉默了片刻，又繼續(xù)說:“三是他？患有性？病，并且——”

    “已經(jīng)傳染給你的母親。”

    蘇姚靜靜地聽他？說完，卻并沒有產(chǎn)生？很大的反應(yīng)。其實她大概是猜到了，那夜方？萍來的時候就說了一句，大概意思是汪十安把病傳染給她了。

    也許正是如此，所以方？萍現(xiàn)在對？汪十安只有恨，不再？有愛了吧。

    至于汪十安有精神病這件事，她根據(jù)那晚他？的自言自語，也是有所猜想的。

    “蘇姚，”林衍川捧著她的臉，親吻了一下。

    “嗯？”

    “人活著，不一定每一件事都清清白白，你對？自己不必太過？苛刻，只要問心？無愧就行。”

    林衍川認(rèn)為，蘇姚其實并不需要開導(dǎo)，只是懷孕令她的思維容易走進(jìn)死胡同，過？于鉆牛角尖罷了。

    蘇姚慢慢地點了下頭，將自己又鉆進(jìn)了林衍川懷里。

    第64章

    ·64

    汪十安始終在醫(yī)院里昏迷。

    案件的審理, 也因各種？原因不斷往后推遲。臨近春節(jié)時，研究生初試的成績出來了，蘇姚開始埋頭準(zhǔn)備復(fù)試。

    仁市的春節(jié)氛圍向？來濃厚, 在前面半月, 街上已經(jīng)張燈結(jié)彩，十分喜慶。在過往的日子？里, 每每到了春節(jié)，方萍就夜不歸宿, 也不知是春節(jié)里生意格外？好呢，或是并不想？與蘇姚一？同過節(ji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