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子的科舉青云路 第255節
衛七七滿月的時候衛長河沒能趕來給侄孫女添滿月禮,但他在上林縣買好了禮物,這次帶過來了,加上街坊鄰里送的,滿滿一車的東西。 衛長河把衛七七抱到懷里,一臉慈愛的笑意:“這丫頭一看就機靈?!?/br> 才四五個月大的娃兒,眼珠子賊溜溜的,看這個看那個的,笑起來rou嘟嘟的臉蛋兒,小人精兒似的。 衛長海過來說道:“可不是,我瞧著長大了比她哥姐幾個都賊?!?/br> “容與……”衛長河欲言又止:“也不知道在邊關適應不適應。” 看著小侄孫女衛七七,他又想起了遠在龍城府的大侄孫女衛容與。 衛長海說道:“她爹娘在那邊,她怎么會不適應?”他擺擺手:“老衛家的孫女,哪里就嬌氣成這樣了?!?/br> 他是支持孫女出去開開眼界長長見識的,走的地方多了,見過人世間百態,心境才能開闊,日后遇到事情扛得過去。 天天看著京城這片地兒,雖然繁華,但看多了也容易被束縛住,一輩子的心境只能在這里打轉了。 衛景平:“爹說的對,二叔不要擔心,容與大了,出去走走是有好處的。” 在當朝,女子一輩子無非是閨中和婆家兩頭打轉,從十幾歲嫁人開始,終其一生是一個溫和的賢內助、孝順的兒媳婦、慈祥的母親、人情練達的管家婆的傳記。 嫁人之前,想多精彩就多精彩吧。 衛長河又問道:“她和太子殿下,婚約還作數嗎?” 他擔憂天家規矩多,而自家的侄孫女又任性不愛受約束。 “作不作數的,”衛景平見下人出去了,這才低聲說道:“容與說了算?!?/br> 他才不在乎能不能與天家聯姻。還是那句話,全看日后衛容與愿不愿意嫁給秦衍了。 衛家并不用拿女兒當籌碼,去換潑天的富貴,他想:他再努力一把,或許就能掙到了。 衛長河微微一驚,這才反應過來,他們衛家如今是有這個底氣的。 其實他不知曉,私底下慌的是太子秦衍。 他不僅從中周旋給衛景明升了品階,慌的是秦衍,把東宮的物件兒都拿出去換了銀子,讓東宮的繡娘還給邊關將士做了秋冬御寒的衣物,讓侍衛不作聲地送到了衛景明的大營。 他可是費心討好未來的岳丈呢。 得虧太子秦衍在很長的時間里一直是云驍帝的獨子,從小沒人跟他爭寵,無憂無慮地長大成人,才養出了溫良寬厚的性子,待衛容與是極有耐心的。 …… “哇”都圍著衛七七逗她呢,一旁玩耍的衛昂突然哭起來,大人過去一看,原來是他跟衛泱搶木頭雕刻的弓箭,沒搶過來,還被推跌倒了,順勢趴在地上耍賴不起來,哭的好大聲。 乳娘趕緊把他抱起來哄著。 另一邊,衛泱看著弟弟哭了,覺得沒勁,但他還沒玩過癮,去找衛嘯的茬兒,逗他跟自己搶東西,哪里知道衛嘯心眼多,把他手里的東西全哄騙過去了,等他回過味兒來的時候,看著兩手空空,頓時放聲大哭起來。 大人卻笑得合不攏嘴。 衛景平悄悄地拉了下姚溪:“你閨女在瞧笑話呢?!?/br> 衛七七看著兩個哥哥哭,小胖手一下一下地拍著巴掌,那小表情,恨不得開口說話叫他們哭得再大點兒聲。 姚溪哭笑不得。 衛景平望著幾個小娃兒,心道:哦,原來大人說說笑笑,孩子哭哭鬧鬧的平常日子,看起來很舒心啊。 …… 孟氏過來回手拍了他一下:“你來半天了,不回去處理公務?” 衛景平總是很忙,這下忽然閑著,她還看不順眼了呢。 衛景平:“……” 他被多嫌了? 好吧,他走。說完他跟衛長河打了聲招呼,找個理由起身離開。不過,他娘說的沒錯,就出來這么一會兒,家中的帖子已經成堆,要見他的六部和各衙門的官吏太多了。 到了九月份,秋風送爽的時節,顧世安忽然來請衛景平去看一艘停泊在運河碼頭的樓船。 樓船,顧名思義,就是船上的層數很多,像樓一樣,一層又一層。 “新造的?”二人騎馬去運河碼頭的路上,衛景平問老顧:“你們工部什么時候不聲不響造了一艘大船?” 顧世安說道:“你們戶部漕運用的船,一直是工部造的?!钡窃旌玫拇妓徒o戶部了,他們白當了工匠,撈到的好處不多。 二人說話的功夫,這就到了運河碼頭。 工部新造的樓船耀眼地停泊在大運河的碼頭遠遠望去,大船首尾高翹,底尖面闊,跟后世博物館修復的宋、明的遠洋航船的模樣、工藝差不多。 目測是一艘長40丈,寬16丈左右的巨大船,當朝的計量單位尺和丈,換算成后世的,一尺是33厘米,十尺是一丈,40丈大約是130米左右,船上有16道隔艙板,將整艘船分為17個艙,除了艙壁底部靠近龍骨的地方留有一個小小的“水眼”之外,艙壁的密封都很嚴實,船壁貼了三層的側板,寬大的船板一片一片疊合,用榫卯的構造固定起來,據說這是魚鱗式搭接,這三層是怎么來的呢,是造船的時候先造一層,放了隔艙板之后再貼第二層,全部完工的時候再貼第三層,水密隔艙、三重板構魚鱗搭接這樣的造船技術,讓這首樓船非常堅固。 問了工匠,按照吃水的深度,他推測,這艘樓船的排水量達到了1000多噸。 1000多噸。 達到后世一艘普通航運商船的規模了。 “工部的工匠們去泉州學了一陣子造船工藝,這才造出來的,”顧世安見衛景平看得入迷,笑道:“相爺看看如何呀?” 還請了泉州造船世家的老師傅全程指點呢。 衛景平一看,這船本就是用于航海的好嘛,好啊老顧,套路他也笑了:“這船給漕運,大材小用了,莫非你們工部想租給市舶司?” 租給市舶司或者大的商行,收取租金。 顧世安眨巴了下眼睛:“不然呢?” 工部可是不養閑工匠的,有手藝不用來賺銀子怎么行呢。 衛景平笑道:“比起我來,江大人應該好說話?!苯瓝P一直想要一艘大船,而他,雖然也想給市舶司尋一艘大船,可他小氣呀,回壓租金的。 而江揚,應該能比他大方那么一丟丟,讓工部租更多的銀子。 顧世安:“你得給我閉嘴少說話?!眲e跟江揚說他們工部的套路。 衛景平笑道:“我都聽夫子的,不該說的絕不多說半句?!?/br> 老顧故作高深地笑了笑。 衛景平心中感慨:工部這些年真是生財有道啊,要不怎么能從“賤”工部一躍而生成富貴窩呢。 不能不服氣。 …… 當年十月份末,衛景川再次領著武進士,此刻已經在羽林衛任職的何駒和陳四禹他們,還有各商行的商船,出海了。 他們于次年三月份歸來,出海半年,不僅帶來了幾十艘船的珠寶和香料,還有數百條海外的商船跟著他們來到劉家港,帶著當地的水果等物進行貿易。 由于劉家港一個港口太擠,外來的,出海的商船要排隊入港,很是耗費時間,經過一番斟酌和考察,衛景平決定在沿著劉家港而下的幾百公立之外的福建府的泉州開港讓外來的商船和東南各府的商賈可以在泉州港出港入港。 朝廷在泉州港設立了市舶司衙門,讓眾公卿自薦,傅寧上書,自愿到泉州港去任職,云驍帝很高興,很快就任命他為泉州市舶通判,到那邊經營海運去了。 泉州港開港的次年,亨慶十一年,市舶司抽解的關稅銀子已經站到了每年收繳上來田畝稅的三分之一,數額巨大。 年底十二月初,云驍帝把衛景平叫進宮里,屏退太監女官,說道:“朕在紫禁城里頭四十多年了,還沒見過海,明年開春想到泉州港去走一走看一看,衛愛卿覺得可行嗎?” 他一直覺得衛景平特別摳門,對動用銀子十分小氣,所以提前跟他打個招呼。 反正不管衛景平同不同意,他都是要出京南巡的。 沒想到衛景平這次一點兒都沒有打岔,而是爽快地說道:“陛下此趟去泉州港,正好可以從京杭大運河一路過去,連兩岸的漕運一并看了?!?/br> 云驍帝還有些不適應他的大方:“……衛愛卿陪同朕一道去嗎?” 衛景平:“臣喜不自勝,臣遵旨?!?/br> 爽快的不能再爽快了。 “那衛愛卿張羅一下吧?!痹乞數壅f道。 這么大的事情,君臣說的竟像去城東頭的天壇祭祀一樣簡單,三言兩語就定下來了。 衛景平想的是:他是皇帝,他說了算。 反正這兩年府庫有銀子了,說句大實話,還不都是人家的,他只是過了個手而已,能擋著皇帝花錢嗎。 不用在南巡上,只怕也會花在別處,比如修個宮殿,大肆修建豪華陵墓上,甚至在后宮選秀,廣攬美人兒等等…… 還不如讓他去南巡呢,還能窺見民間百態,瞧瞧市井百姓的生活呢。 他能做的只是提前做好預算,把云驍帝南巡的花銷摁在預算里頭,僅此而已。 云驍帝聽了很是舒坦,賞賜給他一些地方進貢的茶葉、果品等東西,讓他退下了。 …… 臘月二十三,小年,飛雪入戶,一會兒,樹杈紛紛變成了瓊脂。 衛七七這時候已經一歲半了,她才會走路,跌跌撞撞地和兩歲多的衛昂在后院的小花園里跑著玩雪,倆小兒正追的起勁兒,沒看到衛景平散值歸來,一前一后撲過來,結結實實地撞到了他身上。 衛昂淡定地拉起他的衣袍,擦了擦被凍出來的清水鼻涕。 一瞬,衛景平心里嚎叫:這是誰家的熊孩子,他認識嗎? 衛七七一看這樣,瞪大了眼睛,立馬閃開了:“爹爹快去換衣裳?!?/br> 不換別想抱她。 說完撒開小短腿跑進屋去了。 衛景平:“……” 他把衛昂抱起來,指著他身上系著的巾帕,說道:“以后拿這個擦好不好?” 他在心里嘆了口氣兒:他二哥和二嫂兩個那么講究人兒,這孩子怎么粗獷豪放起來了。 衛昂嘟囔:“大丈夫不拘小節,是真名士自風流?!?/br> 衛景平哭笑不得:“誰教你的?” “是云津哥哥說的?!毙l昂憨憨地說道。 顧云津。 顧世安的兒子,那孩子跟衛嘯一般大,去年他倆一塊兒入了學堂,頗為調皮搗蛋,是個讓夫子頭疼的主兒。 顧云津跟衛嘯一塊兒上學堂,課下又常要顧世安檢查功課,又和著衛嘯和衛泱一塊兒跟著衛長海習武,是以老顧的孩子跟長在了衛家似的,衛家孩子又常常去老顧家里,跟他們家的孩子差不多,是以雙方非常熟識。 衛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