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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官子的科舉青云路 第243節

    家門巨變,加上她娘姜寶璐跟個瘋婆子似的,她不想在家里呆了,想嫁人,出去過自己的日子。

    顧世安一愣:“……”

    謝書晴紅著眼睛:“只要人品好的就行了。”

    她剔去了攀比之心,只想求個安穩日子過。

    ……

    所以顧世安才敢做這個主,問問陳四禹有沒有說過親事。

    不過謝回死了,謝書晴要守孝三年,所以親事也不急不得,只能慢慢看了。

    顧世安想起陳四禹這么個后生,也抱著大撒網的心思問一嘴,成不成的,另說。

    衛景平:“只要謝姑娘有這個心,我見了陳四禹,一定好好問問他。”

    顧世安:“謝了。”

    他說道:“這陣子沾了你不少的光,不知道該怎么謝你,先攢著吧。”

    衛景平:“得了得了,夫子別這么見外。”弄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倆并肩從工部出來,迎面戶部郎中段鳳洲急急走過來:“衛大人,岳州府、淮南府等中部五府的折子到了,”他看了眼顧世安,低聲說道:“今年秋季的稅賦,與去年收上來的出入很大。”

    衛景平:“比往年少了多少?”

    段鳳洲說道:“十五停多了一停。”

    多了。

    朝廷收上來的銀子多了,那不是好事情嗎?

    非也非也。

    這里面有個緣由本朝上個月頒布新的耕田稅之前,先令各府上報了耕田畝數和人丁數,拿到數據之后,根據衛景平和戶部同僚的估算,這次稅收應該比去年少收二十五停中的一停,也就是少個百分之四的樣子,怎么會多呢,還多出這么多!

    衛景平跟顧世安說道:“夫子,我回戶部看看。”

    當朝改稅,按照他的想法,應該秉承著“公私倉廩俱豐實。1”這條原則,就是說朝廷的府庫和百姓之家全豐實。

    像隋朝那樣官府有錢,老百姓窮死,藏富于國,短命了。而像北宋和南宋,尤其是南宋啊,這個朝代缺乏合理的稅種稅收,下面人有銀子就是收不上來,朝廷積貧積弱,他當時的gdp占當時世界的80%,可惜銀子不在朝廷手里,也完蛋。

    而回過去看開元之治,得益于玄宗皇帝在登基之初,就改革了“田賦”和“戶賦”這兩個朝廷的核心稅種,即“兩稅法”,以“田賦”和“戶賦”上,在商業上、邊貿上又分配了合理的稅種,讀史,也就只有這個時候算得上是朝廷有錢,百姓也有錢,公私倉廩俱豐實,才出現了空前的盛世。

    顧世安:“別急,穩住,天塌下來個高的頂著。”他說的是右相杜錦成。

    可是加重百姓,尤其是農戶的稅賦,是衛景平最不愿意見到的,是以他還是心急如焚。

    他匆忙返回戶部,準備核查賬目。

    戶部的一干同僚都在,尚書梅清敏手里拿著七省的折子,憂愁地道:“這幾個省份,分明有人藏了私心,要邀功媚上啊。”

    另一位管人口和土地的侍郎紀九淵拿著手頭的冊子焦急地翻著:“比之去年,這五府的耕田畝數幾無變化,卻不知是何原因。”

    衛景平:“二人大人,我這就來算算。”

    豫州府等中東部五府一共報上來二十多本賬目,衛景平和紀九淵一條一條對著看,窗外的夕陽走了,星星來接班,后來星星月亮睡覺去了,東方浮出一輪紅日的時候,這些賬目才大致理了一遍。

    衛景平逐條對下來:“紀大人,目前核對完的這些賬目沒有問題。”

    紀九淵也道:“這五府的田地畝數和人口數也沒查出有出入的。”

    那問題到底出現在哪里了呢。

    各種擔憂之中唯一讓人感到欣慰的是朝廷收繳上來的稅賦銀子增多,下一年的開支有了著落,他們戶部能稍微輕松一些了。

    對完賬目,梅清敏寫了折子,一份送進宮里給云驍帝,一份送到右相杜錦成的手上,打算明日早朝商議此事。

    作者有話說:

    1杜甫的詩,贊美開元盛世的。

    第270章 黑吃黑

    ◎衛家總算有個男丁看上去是個戰五渣,衛景平有種后繼有人的欣慰。◎

    而這時候的杜錦成, 與戶部官吏們的不安恰好相反,他聽說了中部五府收繳上來的銀子比去年還多, 竟高興地對身邊的人說道:“本相爺給陛下cao辦的頭一樁大事總算沒砸了。”

    他覺得比去年多收銀子是好事兒, 正自得呢。

    左相鄒永提醒他道:“杜兄,去年收繳的稅賦比往年略低,今年卻比去年多,這是什么原因你可查清楚了?”

    由于民間人口增長, 農戶之家要交田畝稅和人丁稅, 不堪負重, 不少人棄了田地四處流亡, 成為流民, 戶部上報朝廷,這才改稅的, 去了人丁稅,把這一部分酌情并入田畝稅之中, 從朝廷和戶部的意圖上來看, 是要減少對農戶之家的課稅, 怎么收下來反倒比往年還多了呢。

    鄒永心道:這不正常, 定然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杜錦成與他一同在吏部供職多年,聽了鄒永的提醒, 還算坦誠地說道:“哎呀呀鄒兄,說實在的,我不清楚戶部為何要在稅賦上做文章,歷朝歷代都是‘田賦’和‘戶賦’,也就是人丁稅并行, 施行起來簡單明了, 他們這叫什么‘攤丁入畝’, 依我看明著是免了人丁稅,實際上啊都攤到田賦上去了,這不一樣嗎?人丁多了朝廷收到的稅能不多?”

    對于這次的稅收改革,雖然名義上是在他的主持下進行的,可實際方案是衛景平出的,他至今稀里糊涂的,沒鬧明白衛四提出的“攤丁入畝”到底怎么個攤法。

    “攤”的精髓之處在于,頭一個讓人多地少的地區人口向人少地多的地區流動,或者當地大力墾田,讓人丁數與田畝數同步增長;第二個,讓嫌稅重而又不想遷徙或者墾田的人丁脫離農戶,到商業繁華的地帶務工,這也是為后續開征新的稅種商稅做準備,在這兩種辦法的前提下,各府重算田畝稅,這才是正確的執行辦法。

    所以在實施新的稅率之前,戶部要求各府重新核查田畝數和人丁數,詳細地報了上來。

    而杜錦成呢,沒把這一環套一環的“攤”法理解透,說的話太外行了。

    鄒永很是無語:“……”

    遇到個不聽勸的,只能言盡于此了。

    ……

    皇宮,御書房。

    戶部的折子遞到了御案上,尚書梅清敏在折子中說廢除了人丁稅,岳州等五府的田畝稅竟還能比去年收的還多,這跟朝廷的初衷背道而馳,懇請云驍帝徹查問題到底出在了哪里。

    戶部也在自省,早將這五府的田畝和人口數逐一對照,以備隨時翻查。

    要是剛登基那會兒府庫過分缺銀子,云驍帝見錢眼開,糊弄群臣一句這事就算完了,但是經過這些年的積累,加上今年市舶司開始有進賬,衛景平跟他說這關市稅,如今不能說很富有吧,但也不用把一塊銀子掰成兩半來花了,他開始立人設了,對于改稅之后還能收到比預期多的銀兩,他還是要問清楚的。

    于是次日早朝先把這件事拿出來商議,云驍帝先問杜錦成:“杜相,這是怎么回事啊?”

    杜錦成本來今日準備的說辭是民間有白花花的銀子上繳朝廷,這是陛下有德使得國泰民安人丁興旺,海晏河清啊。

    結果發現氣氛不對,好像皇帝這次不待見銀子了,明顯不悅。

    “陛下,臣……臣也不知。”他心虛地說道。

    杜錦成一問三不知,讓云驍帝十分窩火,默然片刻后直接跳過他,責令戶部尚書梅清敏:“你們戶部派人到這五府去走走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給朕查清楚。”

    對杜錦成的失望之情言溢于表。

    梅清敏領了旨:“是,陛下。”

    ……

    散了朝,衛景平剛走出麟德殿,又被大太監李桐叫住了:“衛大人,萬歲爺叫您來一趟。”

    衛景平跟著他去了御書房,太子秦衍也在,皇帝父子倆正看著御案上擱著的一盤圓潤碩大珍珠說話:“怪不得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記載‘真珠能安魂定魂,明目治聾’,瞧這色澤,光看著就叫人眼睛舒坦,兒子想不光太后用得,父皇也該挑幾顆放在身邊,批折子累了把玩一下也是好的。”

    云驍帝笑吟吟地拿起一顆黑紫色珠子:“這個色兒朕沒見過,留它吧。”

    ……

    衛景平被宣進來之后,云驍帝并沒有提及賦稅之事,而是說道: “市舶司這次出海帶回來的東西價值不菲,短短四個月時間,進賬已超五萬兩白銀。”

    這還是粗略估算的呢。

    他臉上洋溢著撿錢的笑意:“衛愛卿啊,朕才賞了你三哥官職,對你不能再加封,但是朕記著呢。”

    設置市舶司,是衛景平提出來的,理應該賞他才是。

    衛景平:“臣替三哥謝陛下隆恩。”而后又撿最好聽的話說了一些,把皇帝奉承好。

    云驍帝:“江大人說,這陣子各地的商賈涌進市舶司,想要朝廷再護送商船出海一次,你覺得怎樣?”

    沈、竇兩家的商行出海賺了個盆滿缽滿,各地的商行都紅了眼,躍躍欲試,光在市舶司登記的想要出海的商船和商行,到了十一月底,已經有二十多家了。

    衛景平沉思片刻:“臣還沒想過這個問題,容臣晚上回去想一想。”

    云驍帝聽他說話謹慎,知道衛景平估計要在這件事情上跟江揚唱反調了,于是說道:“就允你想一個晚上,明日散了朝,朕要聽聽衛愛卿的說法。”

    彼時市舶使江揚正躍躍欲試想要大干一場,江大人性情專斷,自然不能在朝堂上拿市舶司管轄的事情去問戶部侍郎衛景平,那就讓二人心生嫌隙了,所以只能私下里問一嘴。

    衛景平這次由衷感謝云驍帝替他考慮周全,一口應下,他回到家中翻閱了大半夜資料,到三更末才睡去。

    ……

    到了第二天,衛景平給了云驍帝答案他不建議今年商船再出海了。

    云驍帝問他什么緣故,他說道: “上次出海咱們去了三十名武進士,是航道上的海賊完全沒想到的,太出乎他們的意料了,是以他們不敢輕舉妄動搶劫商船,之后看見商船滿載銀子而回,豈有不紅眼的道理?”

    他敢打包票,上回商船往來,海賊盯了個全程你信不信。

    只是朝廷護航商船的武進士人多,且攜帶了火銃,他們很震驚很意外,不敢輕舉妄動罷了。

    這么說他們放棄打劫商船了嗎?

    肯定沒有,他們回去后會糾結更多的海賊,為下一次打劫做籌劃,所以衛景平覺得這次不能盲目出海。

    而是,有必要先清掃一下海賊,給他們來個一窩端。

    云驍帝問他:“海賊在海中出沒,怎么清掃他們?”

    衛景平:“他們并不是吃住都在海中,相反,多半是搶了財物就上岸的。”

    說不定多數是沿海省份的,甚至太倉府當地的。

    衛景平覺得此刻海賊們正在糾結更多的海賊,準備宰朝廷下一次出海的商船這只肥羊,并不會想到朝廷沒有放商船出海,而是要清剿他們這在兵法中叫出其不意。

    云驍帝猶豫不決:“衛愛卿說的,朕再想想。”

    衛景平說道:“陛下,眼下都知道各府的商賈想要出海到海外做買賣,他們在等機會呢,此時對于咱們來說,何嘗不是清剿打擊他們難得的機會,陛下想,要是航道上清凈了,從海上來我朝的商船多了,只要商船一進港,市舶司就有權利征稅,那銀子不就源源不斷地流入府庫了嗎?”

    “朕曉得這個道理,”云驍帝半闔鳳目:“要說清剿海賊,朕以為還有一個好處,給去年選出來的武進士們一個立功的機會,衛愛卿你說呢?”

    衛景平:“臣愚鈍,沒想到還個,不及陛下思慮長遠。”

    云驍帝卻話鋒一轉說道:“可是衛愛卿,清剿海賊猶如打仗,是需要銀子的。”

    這筆銀子他不想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