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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官子的科舉青云路 第237節

    京兆府沒有馬醫,只有兵部才有,衙役應聲“是”,找馬醫去了。

    這天天快黑的時候,馬醫給衛景平做了一番專業的科普后說道:“河曲馬一般不在酷暑天求偶,可是它卻有fa情的跡象。”

    或許是吃了不該吃的草料。

    “馬常年以草為食,”衛景平問他:“ 不能吃的草它們自己認得吧?”

    馬醫:“那當然了,一般不會誤食。”

    也就是說,沒有人刻意餓它們幾天再給草料的話,它們一般不會亂吃。

    有馬醫這一句話就夠了,衛景平心道:或許他爹老衛的懷疑是對的,馬不是偶然受驚,也不是碰巧踢了姚溪的是有人有意而為之。

    會是誰呢?

    曾文把衛景平請去書房:“衛大人,要不,再把那幾名游俠抓來審一審?!?/br>
    出事當日,他曾把游俠抓來審過一次,但是沒問出什么,馬兒是栓在樊樓后院自己掙脫了韁繩跑的,只能每人各賞他們二十大板給放走了。

    衛景平看了當日審問游俠的卷宗說道:“抓他們不必了,還是抓那日在樊樓后院給馬添草料的伙計吧?!?/br>
    他覺得伙計嫌疑最大。

    曾文捋了捋胡子說道:“也是?!绷ⅠR派人去拿人來審問。

    兩日后,審出了結果,樊樓的伙計說當時有個不認識的男子冒充游俠一伙的人,給了一兩銀子和一包草料,說這匹馬吃不慣別的草料,要喂它他給的,又說吃了草后要解開韁繩讓它出去轉悠一圈透個氣,另給了半兩碎銀子,伙計財迷心竅照做……

    衛景平得知后畫了個圖推測:姚溪從錢莊回家,喜歡從樊樓前的那條路經過,他們必然是看到她過來就解開韁繩把馬放了出來,而這條大路一直往前走,一里地多一點兒處就是衛家所在的巷子口,說不定后面有人跟著她和馬,在快到巷子口的時候刺激了馬,讓它受驚傷人……

    他叫來當天跟著姚溪的丫鬟春鶯和冬梅,讓她們說說當日的事情,春鶯說道:“那天我們跟夫人起初是坐著記里馬車的,到了樊樓前頭,人很多,馬車過不去,夫人說下車走回來,奴婢跟著夫人快走到巷子口了,聽見身后有人喊‘驚了,馬驚了。’,夫人跟奴婢趕忙往路邊躲閃,可還是慢了?!?/br>
    衛景平沉思了片刻說道:“知道了,你們好生服侍夫人。”

    兩個丫鬟齊聲道“是”,退下去了。

    夜半子時,衛景英回來,衛景平把這件事同他說了:“這件事他們做的滴水不漏,想找到背后之人很難啊?!?/br>
    也許只能當是馬受驚之后出的意外。

    衛景英一開始沒說話。

    曾嘉玉的臨盆之日越來越近了,他日夜守著她,臉上多了幾分熬夜熬出來的疲憊,在屋里來回走了數圈,他才說道:“只要做了,總會留下蛛絲馬跡的?!?/br>
    這下輪到衛景平不說話了。

    近來衛景平睡在姚溪外頭的暖閣里,夜里丫鬟們聽著他睡著沒動靜了,才會低聲嘀咕:“大人回來這幾日,夫人竟不見紅了,一準兒是保住了。”

    第263章 讓賢

    ◎衛四連夫妻感情都不忠貞,陛下您還能指望他忠心于您嗎?◎

    衛景平并沒有睡著, 他只是在出神地想事情,她們的嘀咕一字不差地落進了他耳中, 他呼啦一下子坐起來, 驚得外頭的丫鬟一抖,把手里的針線活計失手掉到了地上:“大人……您怎么了?”

    嚇到她們了,衛景平怔了一瞬才說道:“屋中有些熱,我起來開個窗?!?/br>
    說完, 他走到窗前把窗欞推開的更大了些, 頓時絲絲涼風拂面, 這一刻衛景平捏緊了手指, 很高興又很難過, 心情跟過山車似的忽上忽下,讓他想高歌一曲, 又想哭泣……但在這更深人靜的夜里,隨便釋放情緒打擾家人睡眠很不懂事, 他只能強摁下心中洶涌的波濤, 重新躺到床上去。

    不過這一夜他都沒睡著, 衛景平掰著指頭數了數, 聽丫鬟們說媳婦兒已經懷胎四個來月了,那么再等五個月, 他要跟小團子見面了?

    是小子還是閨女?

    來讓他押一押。

    是兒子呢見面就跟他說:小子,我是你老子,你是我兒子。是閨女呢:來,閨女,讓爹抱抱小心肝, 小公主, 小寶貝……

    想到深夜之后才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第二天他去上早朝前被衛長海堵在了門口:“你媳婦兒好點兒了嗎?”

    “好些了, 爹,”衛景平看他眼袋浮腫,明顯昨晚沒在家里睡覺:“你昨晚又溜出去盯那幾名游俠了?”

    他前幾天跟衛長海說這件事跟游俠沒關系,他們也是倒霉蛋,老衛不信,晚上溜出去跟蹤監視人家,但凡有點風吹草動,他說不定得大吼一聲跳出來劈上他們幾刀。

    衛長海:“這幾個小子不老實,不盯著他們萬一跑了怎么辦?!?/br>
    其實他是想盯著看看有沒有人來跟他們接頭。

    衛景平哭笑不得:“挨了京兆府二十大板,不養個十天半月的,他們哪兒跑得了。”

    聽曾文說京兆府的衙役們下了狠手,打的幾名游俠皮開rou綻,少不得要在床上躺十天半月的。

    就是怕他們跑了。

    衛長海一擺手:“你快上你的早朝去吧?!?/br>
    別管老子的事情。

    衛景平:“爹,咱們盯的這么緊,傻子才敢頂著風聲露頭呢?!毕胍獙Ψ铰冻龊偽舶停辈坏?。

    “那你倒是虛晃一槍把他們引出來呀?!毙l長海氣咻咻地道。

    衛景平:“……”

    可是,他暫時也沒有頭緒呢。

    見兒子拿不出主意,衛長海瞪著眼:“趕緊走?!辈挥煞终f把衛景平趕走了。

    衛景平走在大街上,一想到自己可能不久要當爹了,喜滋滋的,連記里馬車也不叫一輛,一路腳下生風,步行去了麟德殿。

    離開京城數月回來,發現朝臣們更愛爭吵了,這不一進麟德殿,就聞到了一股子口水味兒,是御史臺跟兵部互看不順眼吵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

    云驍帝還沒來上朝,他們吵得忘乎所以,邊吵邊擼袖子,大概下一步該扯頭花了。

    衛景平聽了幾句,得知他們是為了今年秋季的稅賦征收問題吵爭執不下才裂眼相爭的。

    去年秋季征收稅賦朝臣就出現了分歧,還是他提議開武舉,免除一部分農戶的人丁稅才擺平的。

    另一位戶部侍郎紀九淵悄聲對衛景平說道:“今年各地報上來的人口數又比去年多了幾十萬呢。”

    這幾十萬多半是每家每戶新出生的幼兒,都還在襁褓之中呢,收人丁稅的話,許多農戶之家會不堪負重。

    總不能還用去年的法子,再看一次武舉吧。

    衛景平:“是啊,確實難辦?!?/br>
    麟德殿上遠遠望見明黃色的一角龍袍云驍帝來了,那些吵架的家伙們收了手,個個執好笏板,人模人樣地立到各自的位子,等待朝會開始。

    云驍帝掃了眾公卿一眼:“今日先不說秋季征收賦稅的事情,”他的視線落在衛景平身上:“衛愛卿,劉家港的事情還順利吧?”

    衛景平琢磨著怎么開口,他心道:不都寫在折子中遞給您老人家了嗎?這叫我再說點兒什么呢。

    忽然閔國公鐘成這個二百五說發難道:“陛下,去年衛大人提議開武舉以解決秋季征收稅賦事,可是怎么只管用一年啊,臣還以為這靈丹妙藥可以包治病根呢……”

    衛景平不慌不忙地道:“抱歉,讓國公您失望了,是下官的過錯?!?/br>
    他心道:稅賦這事我有對策,“一條鞭法”呀“攤丁入畝”啦……但我現在不說。

    這反倒叫鐘成沒話說了,只能冷哼一聲:“你知道就好。”

    有人低聲發笑:“國公爺,您倒是想個法子為陛下分憂啊?!?/br>
    鐘成一句話懟回去:“這本是內閣與戶部之事,本侯焉能插手?!?/br>
    ……

    群臣又就稅賦的事爭吵,云驍帝很不高興地擺起了臉子:“眾愛卿就稅賦一事爭吵多日,可有結果了呀?”

    眾臣面面相覷,結果個錘子,沒有。

    見他們慫了,云驍帝反倒來勁了:“那咱們今日不說別的事情了,把這件事商定了吧。”

    他心道:你們不是愛提這件事么,今天就給朕想出辦法了,想不出就別散朝。

    較上勁了。

    眾公卿一看大事不妙,忙推了幾個人出來和稀泥:“陛下,稅賦之事關乎民足衣食,還得慢慢商量,謹慎擬定……”

    “要不,”還有人聲東擊西:“陛下,自從去年始,張、柳、杜、衛四位大人每每輪流坐右相,到如今已一年有余,陛下英明,不如擇位右相,讓其牽頭來討論這件事?”

    又扯到了誰來當右相的問題上。

    其實云驍帝也在想這個問題,沒有人牽頭,群臣就像一盤散沙,爭來吵去的,誰也說服不了誰,頗讓他頭疼。

    他下意識地掃了柳、張、衛、杜四位大臣一眼,等著他們說點兒什么。

    稅賦之事上,眼前能用的就兩個人,一個衛景平,一個杜錦成,衛景平去年攬了活兒,雖然解決了去年的稅賦問題,但群臣并不買賬,選他只怕不能服眾,而半瓶子水杜錦成又不太靠譜他起初入仕的時候在戶部干過,云驍帝記得他呆了五六年的光景,但是并不怎么出挑,后來平調到吏部去的。

    柳承玨擅長斷案,張得勝在學問好,跟稅賦沾不上邊兒。

    云驍帝在衛、杜二人之間下不了決斷,目光在他們身上來回徘徊。

    眾公卿會意,一些人開始推舉衛景平為右相,另一些人開始力諫云驍帝任用杜錦成為右相,雙方爭執不下。

    衛景平也加入了舉薦環節:“陛下,臣推杜大人為右相?!彼婚_口像扔了個驚天炸雷,叫愛他的恨他的同僚們都啞巴了:“……”

    衛四這小子在說什么,他是瘋了還是糊涂了。

    衛景平才沒瘋,他心道:這時候坐到那個位子上去,頭一件事今秋賦稅怎么收的問題。

    以史為鑒,歷朝歷代改稅都是要動一部分權貴利益的,是個不折不扣得罪人被罵死的事情,他不傻,不上趕著去給自己樹敵,去年要不是為了開武舉選武將開海上貿易,他還當啞巴悶聲不吭呢。

    杜錦成愿意,他不僅不拖人家下水,還得扶一把呢。

    他這一表態,群臣吵吵不下去,得,反正高官厚祿落不到自家頭上,愛誰誰擺爛吧。

    云驍帝深沉頷首:“朕考慮考慮。”盛夏的天氣太熱,等清晨過去,群臣熱的都呼扇起外衫,散了朝,衛景平急匆匆往外走,他追上梅清敏說道:“賤內身體欠安,下官今日跟大人告個假,還請大人恩準。”

    梅清敏正跟禮部尚書溫彌同行,二人微怔:“衛夫人的事本官聽說了,哎呀,傷筋動骨一百天,且得躺一陣子呢?!?/br>
    啰嗦兩句,便準了衛景平的假,放他回家去了。

    在他們誰也沒留意到的地方,有個小太監賊眉一抖,跟老鼠一樣竄到沐恩宮去了:“貴妃娘娘,奴方才聽到衛大人出了麟德殿就跟戶部尚書梅大人告假,說要回去照顧衛夫人呢?!?/br>
    哼,疏懶政務,可叫他們抓住小辮子了,非彈劾他一回不可。

    沐恩宮的涼亭里,貼身宮女正在用搗碎了的鳳仙花給鐘貴妃染指甲,她瞥了一眼小太監說道:“去告訴國公爺,讓他提醒御史臺一聲,呵,好個深情的衛大人!”

    小太監應聲“是”,接過賞錢下去了。

    他退下后,鐘貴妃貼身宮女說:“衛夫人這命可真夠大的。”

    要是夫人死了,本朝有規定,衛景平就得守喪一年,這一年內不能和妾室廝混,也不能另娶新歡,但是一般說來,又有幾個官員能守著不碰妾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