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子的科舉青云路 第198節
“謝會元。”衛景平趕緊還禮:“幸會幸會。” 顧思炎跟謝映說道:“我、傅寧和衛大人是幼時同窗。” 謝映笑道:“怪不得衛大人來這里呢。”他看樣子比衛景平大個兩三歲,話不多,看起來非常平和。 其余幾名應天府一同來的考生也跟衛景平打了招呼,有人說道:“在下曾聽聞衛大人開榷酒曲令,造記里馬車,又提出‘發商生息’,以戶部的名義開辦起四家正通錢莊,成為朝廷財政開源的功臣,我等實是仰慕大人,不過我等對大人所提出的‘發商生息’很是疑惑,不是大人能不能為我等解惑?” 衛景平巴不得多拉一些人跟他一起干呢,這可都是以后的后備官員啊,他謙和地回道:“諸位請說,在下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傅寧笑道:“你想不起來的我給你補充。” 他好歹也是聽衛景平念叨過的。 考生們聽了笑著提出頭一個問題:“衛大人說說,古往今來,哪個朝代用過‘發商生息’的手段?” 衛景平道:“起源于春秋戰國……”盛行于清朝。 他就“發商生息”娓娓而談,考生們聽得專注,等他話音落了,他們還在頻頻點頭回味不止。 衛景平其實是個寡言的人,他只在自己擅長的領域口若懸河,不過似乎來了這個朝代也沒什么機會,這是頭一次,給了他一種自己很善談的錯覺。 “衛大人,要是我等此次得幸考中進士,”其中一名叫魏瀾的考生說道:“幫著大人一道經營‘發商生息’就好了。” 衛景平笑道:“諸位不管是翰林院也好,其他衙門也好,要把個人最擅長的放在首位才是。” 有人滿腹才氣卻可能百個數都鬧不明白,即便滿腔熱情,也是經營不好錢莊的。而他可能非常擅長推理斷案,或者治理百姓,不能一窩蜂全去戶部搞發商生息。 這個似乎需要一點點算學天賦,還有人精明活絡些才行,真就不適合純純的書呆子。 但某些地方,比如翰林院亦或是御史臺,就很需要百分百純的書呆子,沒那股迂腐勁兒,還真干不來編書或者御史。 …… 考生們聽完后笑了一笑,你一言我一句,其樂融融一直聊到晚飯時分才意猶未盡的三三兩兩結伴尋吃食去了。 衛景平本來是要回家的,餅圈不由分說拉著他就往樓上的包間走去:“衛四給個面子,我十七八年沒見我哥了。” 這聲“哥”叫得好親,叫衛景平愣了一愣。 “我和我哥分開的時候是三歲多,”顧思炎說道:“我那會兒已經多少記事了。” 他們還有meimei叫謝瑩,分開的時候她將將一周歲大。 那時候謝映有五歲多了,他也記得。 他也記得小叔父顧世安。 十幾年后重逢,他們很快就親厚起來。 衛景平落座后打量著這哥倆兒,謝映話很少,大抵跟他雙親亡故,少有人貼心照料的緣故,而餅圈則是被顧世安從小親手帶大,慣得很有個性,偶爾跟地主家的傻兒子有得一拼。 “衛大人,”快吃完飯的時候,謝映才開口問了衛景平一句:“在下聽聞大人在‘發商生息’上花費許多心思,既然大人的中心在錢莊上,那榷酒曲令?” 比起記里馬車和錢莊,榷酒曲令在民間名聲有些不太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與民爭利了,既是當初用來緩解燃眉之急的權宜之舉,為何一直不見廢除呢。 像他們應天府,時不時會有人抱怨這榷酒曲令了。 衛景平默了片刻說道:“偏離了我當初的預想。”他當初只是想在京城試點,沒想到云驍帝嘗到甜頭后強令推行到各府、州、縣去,收割酒坊是有些狠了,確實讓人詬病。 不是長久之計,然而衛景平想了很多辦法試圖叫停榷酒曲令,云驍帝都置之不理。 謝映不說話了。 “謝兄有好主意嗎?”衛景平問他。 謝映老實地道:“在下做文章尚可,對于官場可就不通了。”他大概就是外人眼里不折不扣的迂腐書生吧:“要是此次殿試得著機會,在下愿意在策問中向陛下提一提此事。” 衛景平想了想說道:“謝兄若是斷了這條路子,可得另選一條路子給銀子往府庫里跑啊。” 不然云驍帝還是不會聽之的。 謝映成竹在胸:“那在下可得好好想想了。” 從應天府會館出來后,傅寧先告辭后,顧思炎拉著衛景平說悄悄話:“老傅這人還行吧?” 衛景平:“老傅……當然行啊,咱們知根知底十多年了……” 他驚訝于餅圈因何要問這樣的傻話。 顧餅圈嘆了口氣說道:“我也是才得知,我妹子謝瑩至今還未許配人家。” 他那個混蛋祖父謝仁慈在揚州府是出了名的不是個東西,誰敢上他家門上給謝瑩提親,因而姑娘家的親事蹉跎至今還沒有著落。 要不是謝映此次上京趕考說出來兄妹二人至今都沒有成家,他和顧世安都還蒙在鼓里呢。 衛景平:“……” 繞了半天,是想讓他給傅寧和謝瑩做媒嗎? “那得謝姑娘……”他磕巴了下:“得讓老傅見一見謝姑娘吧?” 他想說這二人總得見個面看對眼了再說保媒的事情吧。 “我哥這次殿試后回鄉省親,”顧餅圈說道:“回來上任的時候會把瑩妹子帶到京城來。” 衛景平笑道:“餅圈別急,到時候人來了我會見機行事的,你和老傅好好準備殿試吧。” 顧思炎:“……” 也是,他太心急了。 他二人又在路上溜達了會兒,告辭回家去了。 …… 三月底,鎮江府知府詹益書一案結案,數罪并罰判了個秋后問斬,大快人心。 一日晏升來信,說鎮江府的正通錢莊的庫存銀子已經過十萬兩,放貸累計二十余萬兩,這樣看,扣除錢莊本身的消耗外,到下個月就收支平衡,或許還能小額盈利。 而新昌府那邊的正通錢莊,庫存銀子不少,但是放貸出去的不多,比鎮江府開的還早,目前還僅僅只是持平,略沒有盈余。 陸譫說道:“鎮江府有了,下一座錢莊,開到杭州府如何?”他覺得應該多在東南富裕的省份開辦幾座錢莊,讓異地匯兌業務更多地做起來。 “陸先生,在下也正有此意,”衛景平說道:“東南沿海商賈聚集之地要盡快開辦起來,一來方便異地匯兌,二來,能放貸出去盈利。”像新昌府那樣的地方,用來吸儲銀子倒是不錯。 陸譫跟衛景平一樣,都是行動派,次日一早就帶著書童和包袱南下,到杭州府去了。 作者有話說: 餅圈是自幼認在外祖家中,不會認祖歸宗的那種了哈~ 第225章 和親 ◎讓他去勸云驍帝把謝回召回來……滑天下之大稽,想都別想。◎ 陸譫離京之后, 到了四月初,正通錢莊的匯兌業務呼啦一下子涌進來了, 那個忙啊, 不得不四處找掌柜請師爺,一番打聽下來,沒有一位人選是衛景平中意的。 這時候,姚溪的外祖周寂然老爺子站出來說道:“我給老家寫封信, 請族中推薦兩位來。” 周家是以師爺起家的, 想來從族中找出兩位能人來把握較大。 在人沒到任之前, 衛景平只好每日放衙到錢莊巡視、監工, 幾名年輕的伙計非常好學, 每每見了他都問這問那的,好像他跟陸譫一樣, 無所不知似的。 其實衛景平連算盤都不熟練,近來他每天回去看書之余, 還要勤練打算盤, 但練來練去的, 還是手跟不上腦子, 沒有拿筆演算的快,一日姚溪聽他打得蹩腳, 笑道:“跟自己較這個勁干嘛?” 她還羨慕衛景平的心算呢。 衛景平停下練得酸脹的手指:“怕去了錢莊在伙計們跟前丟人。”教小伙計打理錢莊的事情,哪有不用算盤能說得清楚的。 “手指這樣放算盤上,”姚溪拉著他的手在算盤上擺好姿勢,無奈地教他:“別用眼睛盯著算盤珠,靠手感去打……” 習慣了閉著眼睛都能算出數來。 衛景平乖乖地照著她教的去做, 盲打。練了一陣子, 總算能打出流暢不磕絆的噼里啪啦聲了。 “孺子可教。”那天衛景平休沐, 沒丫鬟在屋子里的時候,姚溪笑話他道:“你還想學什么,我這會兒有空一并教會你吧……” 衛景平往手上呵了口氣去撓她胳肢窩,姚溪受不住癢,咯咯地笑起來,笑聲細細的,落在春日里格外清甜。 孟氏帶著衛容與來衛景平家里給他送東西,衛五月飛一般跑進來打招呼,到里屋門口忽地剎住腳步:“……”屋里傳來的笑聲讓他愣神,公子在生娃娃?旋即,他臉紅的跟燈籠一般,又掉轉頭往外跑。 “夫人,”衛五月跑到門口,對門外站著的孟氏說道:“公子,公子和夫人在……屋里睡覺……” 孟氏抬頭看了看天,暖陽曬得她瞇起眼睛,是白天,她確認自己沒有老花眼:“在做什么?” 即便是睡懶覺,這會子馬上該吃午飯了,也該起來了呀。 衛五月:“……公子和夫人很恩愛……” 孟氏動了動唇:“……那讓他睡醒了來見我吧。”說完拉著衛容與就走。 祖孫二人沒走兩步,巷子口拐進來一輛裝飾靡麗的馬車,沖衛家駛來。到了門口,一雙玉手挑開門簾,身著華冠麗服的福州公主秦綺從車廂里往外頭看了一眼:“這兒就是衛大人的住處?” 呵,瞧著很寒酸。 福州公主秦綺。 孟氏和衛容與站在路邊皆是一愣:她來找衛景平做什么? 衛五月看見她來,又撒丫子跑進去通報,這回他顧不得什么了:“公子,福州公主來了。 衛景平本來正和姚溪在逗大鵝紅袖玩兒,聽見秦綺來了,二人對視一眼,趕忙換了身衣裳:“走,迎貴客去吧。” 心中同時打鼓:福州公主來他們家做什么? 秦綺看見他們二人迎出來,睨了姚溪一眼:“春日大好的時光,衛夫人不出門逛嗎?” 姚溪道:“公主殿下,今日妾留在家中才有幸恭迎殿下大駕光臨寒舍。” 秦綺輕笑了聲道:“好個伶俐的衛夫人。” 幾名侍女前呼后擁地伺候著她進了衛家,在客廳的上首落了座,她看著衛景平微微笑道:“本宮來求衛大人一件事。” 衛景平的右眼皮跳了跳:“殿下請說。” 好像沒有好事啊。 秦綺半瞇著美目,聲調幽幽地問他:“衛大人,謝開陽被貶官多久了?” 哦,她是為謝回而來的。 “回公主殿下,”衛景平心中咯了個噔,說道:“兩年十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