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子的科舉青云路 第117節
第131章 買煤 ◎陛下……駕崩了。◎ 柳承玨看著送回來的《三國志》翻了翻, 被衛景平折起來的那一頁說的是,有一年冬天曹cao在銅雀臺上登高望遠, 忽然一低頭瞥見一女子頭戴金飾, 身著綾羅,問她是誰,得知是曹植的妻子,立馬下了一道詔書送到兒子府上, 說其妻好華麗不事節儉違反家規, 請她自裁。 曹cao雖被人喊作“曹賊”, 但他治國治軍治家的諸多辦法全是后來人非學不可的。 柳大人懂了, 衛景平跟他一樣, 也是贊成動用隆刑峻法的沈黃不殺不行。 但是也不能這么說殺就殺,柳承玨想了想, 叫人給衛景平捎了兩個字:民憤。 衛景平拿到這兩個字笑了笑,這好辦。這天他出去兩三趟, 次日一早“府衙”, 柳承玨的氈帳前就聚集了烏泱泱的人群, 有戍軍有宮女有百姓, 他們都就一件事要告官那就是吃了沈黃賣的烤“鹿脯”串之后上吐下瀉狀似中毒,在床上躺了數十天才起來, 如今還頭暈著呢,要求太守大人嚴懲jian商,還他們一個公道。 柳承玨命人把沈黃押出來,來告狀的眾人看見他,群情激憤, 尤其是幾個當兵的揮著袖子沖上前去要殺了這個姓黃的jian商。 江揚站出來說道:“各位父老鄉親們不要沖動, 柳大人和本官會依法從重處理的, 都回去吧。” 他回頭低聲對柳承玨說:“大人,上次咱們商量的對沈黃的處罰是不是太輕了,似乎壓不下去這洶涌的民意啊。” 他沒想到竟真的吃壞了人,事情會不受控制地鬧大了。 “嗯,”柳承玨說道:“涉及到戍軍那邊了,紀大將軍肯定要上奏的,咱們先前給沈黃定的罪名太輕了。” 等各官吏出動安撫好前來告狀的眾人,江揚又把他們召集起來,說形勢所迫不容他們心慈手軟,可能不得不給沈黃定個死罪了。 這次沒有人持反對意見。 柳承玨和衛景平對視一眼,這才“悲天憫人”地說道:“本官先就判沈黃秋后處斬的事給朝廷上個折子,或許還有回旋的余地。” 話雖是這么說,但涉及到駐守邊關的將士,睿元帝和朝中老臣再講究上天有好生之德也會憐惜沈黃一個商人的命,大抵沒有轉機了。 沈黃死定了。 這么一通下來,復盤的時候,他們沒有因此背負酷吏的名聲,這件事看起來處理得算是圓滿了。 正月十八,柳承玨請的前來勘測、設計如何修建龍城郡府衙的風水先生金阿福來了。頭一次聽到“金阿福”這個名字,衛景平就有些無聊地想問問柳大人,你確定這位是風水先生而不是某大戶人家的管家嗎? 不過得知這位阿福先生的祖上曾經為皇室選過好幾座皇陵的位置,還是有點本事在身上的。 見了面,果然是位胡須飄飄,道骨仙風的……話非常之多的糟老頭子。 衛景平跟他不熟,只坐者暗戳戳觀察他的一舉一動。金阿福和柳承玨寒暄完,忽然目中精光四射地對著衛景平來了,一開口就是熟悉的:“貧道觀這位大人骨骼清奇,根骨奇佳,乃是百年不遇的神童才子!” 呵呵。 在座的都被他逗樂了,柳承玨笑道:“衛主簿乃是甘州府的解元,不能說百年不遇,但也是我朝數得上的神童才子,老金,說點有用的。” “哦,”金阿福翻了翻白眼說道:“聽說他給柳大人出主意要挖炭石?” 就沒聽出來他老人家說的是反話嘛,竟有人笨到要挖炭石,哼哼。 此小子一看就太年輕太天真。 柳承玨不解:“……” 這邊關苦寒之地,要是人口一多到了冬日,沒有炭石只靠牛糞怎么能過冬。 “這西北風沙之地,挖那個做什么?”金阿福翻著大大的白眼:“去晉州府采買不更好。” 那地方一鐵鍬鏟下去,全是黑漆漆的炭石。 值個屁的錢。 而這邊多的是金礦銅礦啊,他早年就探測出一處金礦,他不會看走眼,保證挖出來的黃金不用冶煉就是純金,只是當初沒有人合伙開挖罷了。 至于炭石那常見的東西,去晉州府買就是了。 衛景平:“……” 這人雖然嘴欠,但說的好像有幾分道理。 且看他能不能找得到金礦再說吧。 得知晉州府有上好的煤炭,柳承玨就派衛景平帶著銀子和人前去接洽,要是能采到便宜的炭石就更省事了,綽耶這部分人,留著用來挖金礦吧。 能賺更大的錢。 衛景平即刻動身前往晉州采買炭石,一路上他不僅感慨這信息真是不對稱啊,金阿福知道晉州的炭石資源豐富,一鐵鍬下去就能獲得,他和柳承玨他們就不知曉,怪不得好多士子說要游歷天下才能增長學識的,果然誠不欺我。 四日后到達晉州府,他扮作商人四處詢問了一番,貨比三家之后在一家雷姓炭石商那里訂了四十馬車的貨,先頭付了一成的銀子,約定了送貨時間之后,衛景平又在晉州府轉了一日,這才啟程返回龍城郡。 到了龍城郡稍稍歇息,五日后,他訂購的炭石就運抵了,郡內的戍軍和百姓見了炭石,有人狂歡有人馬后炮:“我說什么來著,這東西沒什么稀罕的,拿銀子就能買到。” 衛景平看看魚貫而來領取炭石的百姓,心道:有本事你提前詳細告訴我去哪兒買啊。 不過此去晉州府,他發現那里的商業非常繁華,南北雜貨流通非常頻繁,這就給龍城郡指了條明路等此地人口增多了,頭等大事便是要興商貿! …… 二月二是當朝的野菜節,這天,宮里頭的嬪妃挖過野菜之后,還要舉辦一個別開生面的挑菜宴。 蒲公英的嫩苗、薺菜、馬齒莧、桔梗、蕨菜……被御廚們收拾成風味各異的菜肴和羹湯,一一盛上來擺在宴席上,由皇帝帶著皇后,還有皇子、皇女們,甚至有頭有臉的文武官員也要被叫來赴宴。 這么多人適逢其會,當然不是只吃野菜就行的,還要有一套游戲能讓大家一邊吃野菜一邊消磨更多的時光。 一般來說這種場合的游戲都是有獎競猜,怎么玩呢,就是由女官拿出一匹布來,剪成一般大的長條,在一個長條上寫上一種野菜的名字,然后卷起來,兩頭用紅絲線纏住,扔進一個木頭的匣子里,然后就可以玩了。 這時候把匣子抱到在座的貴人面前,讓他們抽出小條,再讓睿元帝夾菜,如果你抽的小條上寫的是蕨菜,而他夾的也是蕨菜,恭喜,你中獎了。 這時候皇后會賞賜你珍珠一顆或者錦緞一匹,要是你抽的小條上寫的菜名和睿元帝夾起來的菜不一樣,那你就給大家表演一個拿手的絕活,吟一首詩或者歌舞一支……實在不會的,學和驢叫也能過關,反正圖個樂子,不會因為這個你就要獲罪的。 據說有一年的挑菜宴上,謝回有一次實在是不想作詩,于是就給大家表演了一個喝涼水吃生姜,也逗得睿元帝哈哈大笑。 今年的挑菜宴上,頭一個沒中獎的是賈淑妃,她嘆了口氣笑道:“臣妾既不會作詩又不會唱曲兒的,唯能飲酒,就給陛下和皇后娘娘表演個牛飲酒吧。” 說完命人取了一大碗酒來,她一仰頭,咕咚咕咚便喝下去了。等喝完之后,酒暈臉頰,她借著酒興唱道:“人生在世如春夢……且自開懷飲幾盅……”賈淑妃醉眼朦朧,將《貴妃醉酒》唱得又嫵媚又到位,叫睿元帝的眼神都直了,席間一直沒離開過她。 皇后不經意瞧著這一幕:哼,都快四十歲的人了還不知自重這般耍狐媚子。 睿元帝見賈淑妃喝得好興致,他自己也要了一樽來陪飲,霎時覺得年輕了十歲不止的樣子。當晚他就宿到了賈淑妃那里,夜半月影照進來,窗外的梅樹透過紗帳映照在賈淑妃的肌膚上,如梅花的枝椏纏繞在白瓷璧上,二人看著有趣,也不顧被褥被踢下去了好個恩愛纏綿,折騰得是筋疲力盡。 初春的夜里宮中雖燒著地龍,但還是有寒氣的,帝妃二人連被子都不蓋就這么“盡興”了半夜,次日一覺醒來全都發熱病倒了。 到了二月初九,睿元帝忽然胸痛,夜里咳出半盆子血來,不省人事了。 皇太子秦翎已經監國月余,朝廷在他的執掌之下倒還算井井有條,朝野上下心照不宣,馬上要迎來新君了。 到了二月十六日晌午,睿元帝忽然清醒了過來,他拉著太子秦翎的手,指了指文嬰,氣若游絲地說道:“朕將太子托給文相了。” 之后眼一閉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 龍城郡。 一開春,大批的犯官家眷扶老攜幼從各流放帝趕來龍城郡,為了安置他們,衛景平這兩日忙得腳不點地,連睡覺的時間都快沒有了。 二十二十一,一個頭勒著白孝布打著白幡的驛卒忽然奔進龍城郡郡門,手里舉著圣旨哭喊道:“柳大人,陛下……駕崩了。” 第132章 大儒 ◎“我考個進士還需要備考?”◎ 驛卒的身后跟著朝廷報喪官的馬車, 上面同樣懸掛著白幡。 睿元帝駕崩了。 好多人聽見這個消息,雙腿一軟跪到了地上, 旋即有大哭的, 還有發了神經似的大笑的,有四散奔走相告的,還有像個沒事人一樣的……總是,頃刻之間衛景平的周遭出現了一片混亂。 “肅靜。”衙役們立馬出動了去維持秩序。 衛景平抬頭看了哆嗦著手給他遞上身份文書的塵滿面的青年男子:“你叫什么名字?” 他在管理戶籍人口的苗懷信那里報了道摁了手印, 又來衛景平這里領氈帳和安置銀子。 那人的聲音沙啞不堪:“小人叫繁榮。” 衛景平下意識地看了看他的身份文書, 當他看到上面打著“咸州府犯官樊先之子”的黑印時, 怔在了那里。 “家父對不住您, ”樊榮哭著說道:“衛舉人……家父是罪有應得……我心里一點兒都不恨你……” 當年為難衛景平的樊先已經在去年秋后被判了斬立決, 樊榮被甘州府抓去審問了一輪,本來要判流刑的, 但他恰好遇上朝廷新置龍城郡,逃過了流三千里的苦罪, 到龍城郡來了。 “都是過去的事了, ”衛景平給他寫好去領物資和銀子的憑據:“不是樊公子的錯。” 去年鄉試放了榜, 他似乎聽衛景川說過樊榮的事, 當時還唏噓了很久。 衛景平不是小肚雞腸之人,自然不會為難樊榮, 見他站在那兒遲遲不肯走,勸道:“快去吧,安頓下來之后這里或許要開辦官學,到時候或許還要用到你這個秀才公呢。” “謝謝衛主簿,謝謝……”樊榮這才低垂著頭慢慢挪走了。 衛景平一連接待了三五撥犯官眷屬, 正想喝口熱水緩一緩, 柳承玨那里來喊人了。 他趕緊去了柳承玨處, 到了見同僚們個個滿面惶惶地跪在地上等著宣讀圣旨,他也趕緊找個位置跪下了。 朝廷的圣旨通篇就兩件事,一說各地要為睿元帝守喪,國喪其間不得這個不得那個的,二說新帝登基了,朝廷不拘一格選拔重用各地的人才,后年的恩科照舊舉行,期望龍城郡的士子早早準備起來,早日進京趕考,不要荒廢了學業云云。 估計發往各府、州、縣的圣旨都是一樣的,就這兩件事情罷了。還有件事,是柳承玨給報喪官獻了殷勤之后打聽出來了,那就是,新帝登基之后,很快就加封謝回為中書右丞相,還兼領戶部尚書事,而睿元帝臨死之前托孤的左丞相文嬰,則罷相而去,外放任柳州知府去了。 震動朝野。 衛景平的內心有些復雜,正月期間他才下筆寫完文嬰年前寄給他的題目,許久不做八股文章,下筆的時候竟手生了,光破題和承題就改了三四遍才覺得捋順當了。 得虧龍城郡的驛卒不夠用,他還沒來得及將這篇八股文章寄給文嬰呢,這就聽說對方被罷相外放了。 一時間,不知道是說顧世安有遠見,還是他比較幸運,總之,沒有被朝局的動蕩波及到。 柳承玨叩首之后接過來圣旨,等送走報喪官,他掃了一眼下屬同僚:“傳下去,三個月之內不許辦婚嫁等喜事,不許歌靡靡之音,不許聚眾飲酒作樂,余下跟農耕生產等無關的事,也都暫且擱置吧。” 守國喪要緊。 一干官吏:“是。” 柳承玨跟個老父親似的婆媽道:“各位先前未考取進士功名的,有時間多讀書。” 旁晚時分,衛景平忙了一天的公務回去,一進氈帳就看見顧世安坐在里面等他:“謝回,當上右丞相了?” 衛景平點點頭:“嗯,他如今位極人臣了。” 顧世安沒有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