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子的科舉青云路 第97節
衛景平:“……” 這回是真沒脾氣了,連他都覺得好笑得不行。 衛景平在姚家的馬車里休息了片刻,姚春山回來了,他還不知道馬車里有個人,一臉喜氣地道:“快走,趕去上林縣報喜。” 大喜。 音落,衛景平撩開簾子:“……老姚。” 姚春山張大嘴巴:“……” 馬老伯笑呵呵:“這真是天賜的良緣啊,姚墨,不虛此行啊。” 看,他們姚家的馬車只是在路邊停著,要是沒有月老牽線,就捉到了這么大一個如意貴孫婿。 還未來得及多說兩句話,那邊衛景川就領著一群手持紅綢布的官差敲鑼打鼓,抬著紅榜找過來了,看見衛景平就扯著嗓子問:“這位可是姓衛諱景平的衛老爺?” 衛景平本能點頭:“我是衛景平。” “咚咚咚” 后頭的官差們一連敲了三聲響鑼:“恭喜衛老爺高中。” 原來是持桂榜前來報喜的。 衛景平有點茫然:“……” 這么隆重的報喜儀式,要不要當眾表演個范進中舉,中中風還是抽抽風,夸張地表示一下呢。 “捷,賀上林縣衛諱景平衛老爺,高中甘州府鄉試頭名解元,獨占鰲頭……”報喜的官差一人念賀詞,一人拿著紅綢扎成的大朵紅花捧到衛景平跟前,請他戴到身上。 頭名,解元。 衛景平聽見這兩個詞,許是喜事太大一時有點驚著了,有點傻氣地問衛景川:“我中了第幾名?” 衛三毫不含糊:“桂榜上頭一個就是你的名字,老四。” “三哥,”衛景平一把拽住他的袖子:“走嘍,回家,回家。” 哈哈,真高中了。 官差們見過中舉后的場面多了,此刻不慌不忙地再次道:“賀喜衛老爺高中,請衛老爺暫回客棧歇息,知府大人之后送上舉子服,請衛老爺后日赴鹿鳴宴。” 秋闈放放榜之后,按照慣例由一州知府出面,宴請主、副考官、內外簾官及新科舉人,宴席上要歌《鹿鳴》詩,以示懷青云之志,故宴會又叫“鹿鳴宴”。 “我知道了,”衛景平掏出一大把錢來撒出去:“謝謝諸位大哥了。” 哦,好像還不能盡快回上林縣家中報喜呢。 …… 不過,甘州貢院一放榜,甘州知府府也會派出人手持喜報到各州、縣去向中舉的秀才家中報喜,只是就算報喜的官差快馬加鞭,到了上林縣也是兩日之后的事了。 衛長海這兩天等得是心急如焚,恨不得跨上馬一鞭子抽它立刻飛到甘州城親自去看榜。 但是這回他著實走不開。 因為家中長媳兒韓素衣這幾日就要臨盆了。 要不是因為衛家要添子孫的大事,他怎能不陪衛景平去甘州參加鄉試。 其實主要怪婆娘孟氏遇事一驚一乍的,她跟他說:“老衛啊,你看素衣那孩子柔柔弱弱的,萬一到時候不大順利,家里沒個人坐鎮可不行,你給我留在家里啊。” 總之,當娘的就是怕衛景明和韓素衣倆孩子慌。 就這樣圈住了他一顆想陪衛景平去甘州秋闈的殷切的心,衛長海只敢在心里頭罵罵咧咧:這婆娘就不能往好處想。 九月二十八日,他正換了套嶄新的衣裳百無聊賴地坐在院子里發呆,忽然門口想起了一陣鞭炮噼里啪啦喜慶的聲音,緊跟著鑼鼓喧天,衛長海抬頭一看,自家墻頭冒出了好多腦袋,一個個臉上都寫著:老衛啊,俺們是來討彩頭的。 喜事來了。 衛長海趕緊出去一看,嘿,這個人多啊,里三層外三層烏壓壓在自家門口堆了一大片,一個個伸著脖子往里頭看呢,仿佛他家藏了什么稀世的寶藏似的。 衛長海一瞬想到了:看來這次老四搞了個大的。 是不是得了叫什么元的那個名頭來著。 咣。 報喜的官差敲了聲鑼,只見上林縣縣令武念恩頭戴黑漆細紗帽,身穿緋色圓領官袍,在縣丞、主簿等人的簇擁下,從人群里擠進來,他手持喜報對著衛長海一拱手:“恭喜衛校尉,賀喜衛校尉,令公子衛諱景平衛老爺今科秋闈蟾宮折桂,高中解元!” 自他在上林縣當父母官以來,這樣的喜事還是頭一遭遇到呢,年底他送往戶部的考核簿上就能寫著:令上林縣讀書之風蔚然興起。 乖乖,解元,不得了! 光宗耀祖啊。 衛長海再也按捺不住激動,撲通一下跪到了地上,仰頭嘶聲高喊:“多謝咱老衛家祖宗保佑,平哥兒他中解元了。” 成大老爺了。 他老衛真有能耐,一下子成解元的老爹了,真給衛家各輩的祖宗都長臉了。 …… 姚春山因為要趕制棉花圖墨,虛虛說幾句恭賀他的話,就帶著老仆離開甘州了。 衛景平則一臉淡定地回到了客棧。 “解元老爺。”晏升見到他胡亂叫起來:“你后來被哪家捉去當女婿了?訂下親事沒?見沒見著嬌娘啊?” 當時他們光想著笑話衛景平了,也險些被人捉去呢。 衛景平給了他個涼笑:“知府大人送衣服來了沒有?” 后日赴鹿鳴宴,他還有正經事要細致準備呢。 “來了,”徐泓探出頭來道:“我代你收著了。” 說完招手請他過去瞧瞧知府孔大人送給新科舉子的衣帽等物品:“解元老爺,你也不問問兄臺我中了第幾名次?” 衛景平輕哼了聲:“我早知道了。” 回客棧的路上他都聽衛景川說過了,徐泓中了第二名次的亞元,晏升中了第九名次,都考得不錯。 徐泓不甘心地道:“我怎么就是越不過你去呢。” 上次院試衛景平是案首,他第二名次,這次鄉試衛景平是解元,他又是第二名次,總是跟人家差了一個名次。 “別急啊徐大老爺,”衛景平笑嘻嘻道:“這不是還有下一次會試呢嗎?” 來呀,接著比試呀。 晏升也跟進來了,一邊跟著他倆瞧著新衣新帽,一邊說道:“衛四,這次赴鹿鳴宴,是不是能和文相說上話啊?” 他這次后知后覺地想到,后天,他們就要跟當朝左丞相文嬰一道參宴了。 那可是朝中的左丞相文大人啊! 這個問題拋出來,衛景平和徐泓都微微一皺眉。 第109章 鹿鳴宴 ◎到了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混吃混喝基本滿意了,鹿鳴宴的重頭戲來了。◎ 時間倒回兩天之前。 甘州貢院, 內簾官閱卷處。 當閱卷官同進士胡珈說他這份朱卷的“彀中”之后,此科的副主考官, 翰林學士張得第二次去看這篇文章。 頭一次看這份朱卷時, 他將此卷放入了經魁之內第四的名次,從頭至尾又細細看了一遍,又將其往前挪了個名次。 到此,副考官與七八位閱卷官“薦卷”完工, 將選出來的三份朱卷一并擺到了左丞相文嬰面前:“文大人, 您看看?” 文嬰六十來歲的年紀, 看著平易親和, 他在朝中為官多年, 士子評價他“懷止足之分,不擅權。”, 因此威望頗高,但此人性子極是執拗, 無論是公干還是其他全都獨自拿主意, 甚少會聽他人建議。 此刻他就一個人蹲在地上, 將一百多份朱卷擺好次序, 邊看邊注上批語,時而將兩份朱卷調個順序。 如是看了三五天, 才把他手頭朱卷的名次基本定下來,反正今日他換的就沒那么頻繁了。 張得這才找機會把他和同進士們薦的頭三甲的試卷呈給文嬰看。 文嬰念誦了一遍送到了他手里的三份朱卷,期間間或踱步,或飲茶,或拈須搖頭, 而后又拿起其中一份朱卷細細看起來, 一直到晚上點起燈, 他都沒開口說話。 次日早上,翰林學士張得在三份朱卷上看到了一卷批語“莊雅有度”,一卷“簡練準確,說理透辟,明辨嚴謹,文風峻峭卻不凌厲。”,另一份未注批語。 見到批語之后他想,此次甘州府鄉試的解元大抵要從這兩份朱卷中點出了。 及至除了頭三甲之外的朱卷送到甘州府外簾官之處,揭開糊名,從最末一名次依次核對了唱名填上桂榜,孔道襄和一干同僚打賭:“你們說,前科鄉試的案首衛景平會不會在此?” “孔大人,”有官員笑道:“這幾日城中賭坊各處都在押注,賭衛景平這次能不能中解元呢。” “他們哪里押的是衛景平,”另一人笑道:“他們押對呀,是孔大人的慧眼。” 前科院試,要不是孔道襄一力舉薦,甘州府哪兒能出個神童案首呢。 這次要是衛景平再中個少年解元,那就更說明孔大人慧眼獨具了,點出來的神童續航能力還是很強的。 至晚,已揭開的糊名之中,未見衛景平的朱卷。 又等了一日,放榜前一日旁晚,從內簾官之處送來三分朱卷,最上面一份,孔道襄看到文嬰的批注中“說理透辟,明辨嚴謹”八個字時,余下兩份看都沒看就說:“這必是衛景平的。” …… “衛四肯定能和文相說上話,”徐泓說道:“至于你我二人就未必了。” 畢竟衛景平是頭名解元,怎么也得代表甘州府的新科舉子們去給文相敬個酒。 衛景平:“……” 他總覺得甘州府在秋闈前臨時換了主考官,文嬰此次來,圓滿坐鎮甘州府的秋闈之后,未必有閑心赴宴。 到了鹿鳴宴這日,甘州府的新科舉子一大早全都換上了一水兒新的衣帽、皂靴,備好了詩文,只等時辰一到就趕赴知府府中大快朵頤,非也非也,大出風頭,啊呸,那叫大放異彩。 跟各州、縣的學子們爭一爭高低。 一同期待的還有此科秋闈內、外簾的一眾考官們。他們被拘在貢院里沒日沒夜地忙碌了個把月,每天被文嬰文相盯著判卷,眼睛都快看下了,嗓子念誦得啞了,一個一個名次琢磨,一丁點兒都不敢懈怠。到今個兒總算能出來徹底放風了,敢不拾掇得光鮮,來見見親自點出來的舉子門生? 又聞這甘州府文風雖然不興,但卻極是會享樂的,其一就是這里的吃食聽說比別處都精致豐富些。 說這次為了慶賀秋闈,甘州府轄下的州、縣有的專門送了鹿來,有的送山羊,還有的送五彩雉雞,黃河鯉魚……甘州府更是置備了各路海貨珍稀,請了當地大酒樓的大師傅來掌勺這次鹿鳴宴,流水樣的銀子往上堆,怎能不叫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