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子的科舉青云路 第54節
將父女二人送到門外,韓素衣沒有跟著韓端回去,而是塞了個紅包給衛景平:“祝賀你考中了,真不容易。” 她大概想磨蹭一會兒,就站在門口和衛景平說話。 …… “老四,韓姑娘,”一人策馬從東邊奔來,他垂鞭直拂夕陽灑在身側金芒,明晃晃地笑了:“我回來了。” 走到店鋪前,衛景明翻身下馬,目光灼灼地落在韓素衣身上,而后道:“門口有風,別著涼了。” 衛景平聳了個肩膀,趕緊退到門簾里去了,給二人留了個私人空間。 “又不是你娶媳婦兒,一臉傻笑。”姚春山一邊捶著墨一邊提醒衛景平:“平哥兒,來給我搭把手,這條捶了六七百下了,你再來個五六百下。” 衛景平活動了下手腕,驚恐地道:“不不,我手酸。” 被姚春山一打岔,再回過頭看外頭,衛景明已經領著韓素衣走了,原來就是來找老婆的,根本沒關心他一句,唉。 男大不中留,隨他去吧。 當晚回到家聽說韓家那邊擇了婚期,已經送到衛家來商議,孟氏叫人回話說等衛長海來了再定奪:“起碼得一個月時間,咱們家也不是大戶人家,沒那么多講究,先準備過六禮吧。” 長媳進門是件大事,孟氏很快cao持起來。 “我手里頭有百來兩銀子,”她跟衛景平道:“夠給你大哥娶媳婦兒的了,你們就不要再補貼了。” 這兩三年里,衛景平沒花家里的錢不說,還變相給家里添置了許多東西,孟氏心中總是過意不去的。 “阿娘,”衛景平道:“咱們東邊那套房子都快塌了,不如買下來打通了給大哥和大嫂做婚房吧。” 天。 長媳進門就有單獨的宅院居住,這也太舒坦了吧。 “這樣我和二哥三哥就不用從東廂房搬出去了,”衛景平道:“我習慣了在那邊住著,離阿娘近。” 孟氏一聽心軟得不行,卻為難了:“買個兩進院的宅子,少說也要20兩銀子,翻新的話,得再添20兩銀子,這樣算下來,彩禮可就捉襟見肘了。” 他們一直準備給韓家一份隆重的彩禮,讓韓素衣風風光光地嫁進衛家。 第59章 擇婿宴 ◎對衛景平說道:“明年府試的案首,該輪到你了吧?”◎ 衛景平:“我瞧著韓家不太像看中彩禮的, 咱們給多少彩禮,他必是陪嫁多少回來的, 倒折騰他了, 不如買個宅院翻蓋出來,一來韓jiejie嫁過來住得舒心,二來也叫韓家說說嘴,知道咱們家有多疼他閨女不是。” 韓端那個人雖然精于算計, 但愛女如命, 衛家給多少銀子的彩禮, 他必然照著比這個多的數置辦嫁妝, 給的越多, 越叫韓家掏出來的多。 韓端一個窮秀才,又是個鰥夫, 拖著一兒一女這么多年,哪有什么家底兒。 “你這么說我也轉過彎來了, ”孟氏說道:“那就照你說的, 我明日就去隔壁問問那宅子賣是不賣。” 孟氏辦事利落, 兩日后, 隔壁那個寡婦就帶著女兒搬走了,在巷子另外一頭租了個小房子, 把賣房子的錢存著,孟氏又教她們娘倆一些事情:“等以后我兒媳婦添娃兒了,王jiejie您到時候來我家里幫忙吧。” 翻新宅子的工作也很快開展起來,等衛長海一行從京城回來的時候,房子已經煥然一新, 不知道的還以為隔壁撿大錢了呢。 放榜第五日, 衛景平收到了來自繁樓的宴席請帖。 收到帖子的時候, 他正背完書在墨鋪里捶墨放松身心,姚春山問他:“咱們這一年多來,醉別系列前前后后賣出去快一千條墨了,在上林縣可謂是聲名鵲起,平哥兒,當初要不是顧先生又是說書又是潑墨戲葡萄給咱們打開了局面,哪有這樣容易。” “我記得他的好處呢。”衛景平笑道:“正好明日去繁樓吃席,正好提醒他老姚你喊他來墨鋪領銀子呢。” 醉別墨之所以賣的好,一大部分原因是因為它是有話題有噱頭的,許多人都是先聽說《哪吒腦海》和潑墨戲葡萄的事兒之后才知道醉別墨的。 那天顧世安在墨鋪熱鬧了一陣子后,聽聞恩科提前立馬走了,之后他帶著書院的學生們忙成狗,再也沒提起過這事了。 顧世安不提,但姚春山記著他的功勞呢。 次日衛景平在街上碰見顧世安,還沒來得及說墨鋪的事呢,顧老狐貍竟然有些不懷好意地看著他笑:“繁樓這次請客叫做咱們上林縣的擇婿宴,小子,你好好表現,定能說個好親事。” 表面上是繁樓宴請這次縣試考中的學子,實則是上林縣的富戶集體出錢來辦這么一場宴會,明著是祝賀上林縣文風興盛的,暗地里都各懷目的,給家中待嫁的女兒相看女婿便是心思之一。 什……什么。 衛景平忽然有點懵了。 擇婿,難不成到時候上林縣有女兒的大戶人家會躲在屏風后面相看他一個蒙童不成?是不是有點太著急了,怎么也得到院試考完之后,考上秀才才算吧,萬一看走眼了還能落個保底的秀才女婿,要是這縣試就定下來,后面考不上秀才怎么辦? 衛景平挺為有錢人cao心的。 “你們幾個考個秀才沒問題的,“顧世安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笑道:“等真個兒考上了秀才,自己眼光高了,就輪不到他們這些人了。” 衛景平:“……” 所以這次,來相看的就是一半的富戶嗎。 顧世安大笑走過去了,留下衛景平原地發呆了會兒,也笑了。 他這個成年人的靈魂,由于身體還沒怎么發育,沒有體內該有的躁動的,竟從未想過娶妻這件事。 上輩子他在這方面就非常遲鈍,大學里光顧著打球和學習了,竟連一場戀愛都沒談過,猝死那一瞬才覺得這是個遺憾。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遺憾,上天才叫他穿越了重活一回。 果不其然,比組團出錢宴請他們中了縣試的人還心急的還有,第二天,縣南頭的趙員外就提著禮上他們衛家來了。 那來意,剛坐下衛家人就明白了,就是來給衛景平說媒的。 衛家現在一個個都是人精,他一帶出那意思,孟氏就說了:“我家老大今年年底才娶媳婦兒呢,老二還沒著落呢,老三還小,平哥兒就更小了,怎么也輪不到他,我家老二,”她有意cao心衛景英:“英哥兒也是個好孩子……” 趙員外是看中了衛景平的前程才來的,人家對女婿的要求起碼得是個秀才,衛景英哪兒成呢,立馬明確地拒絕了,他怎么就忘了,衛家男兒太多,衛二和衛三還沒打上老婆呢,可不是輪不到衛四嗎。 趙員外從衛家出來,神情悻悻地回去了。 三天后,繁樓掛起了狀元燈,門前劈里啪啦放了一陣子鞭炮,排場比過年還熱鬧。 這回上林縣通過縣試的一共有32人,除了白鷺書院的11人外,還有上回縣試被挺著大肚子的小媳婦兒趕進考場的書生,聽說他姓朱,是這次縣試的案首,另外一些從十幾歲到二十來歲的讀書人,有的是別的私塾的,有的是鄉下鎮上的,衛景平都不認識他們。 “往年能考上二十來個就不錯了,”許德昌一張臉笑成了盛開的菊花:“今年過三十人了,我看明年的府試他們也都能考中。” 到時候要是考32 個童生出來,那上林縣真不得了了。 在他眼里,但凡過了府試成為童生的,都已經升格為準秀才了。 許德昌叮囑自家的廚子拿出十成十的手藝做菜,一定要招待好這些士子,將來,不一定誰的一篇詩賦就能讓繁樓揚名了呢。 進門也不要題字什么的,只要用筆蘸著墨水在繁樓備好的紙張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就好,倒不為難人的。 好家伙,這回繁樓在大廳的正中位子一共擺了三大桌,每桌都擺滿了十幾道菜,黃燜魚、燒鹿筋、荷包里脊、櫻桃rou,百鳥朝鳳、清燉肥鴨……一整個“香,太香”,嘿嘿是饕餮大餐啦。 顧世安姍姍來遲,他身后還跟著三個孩子,衛景平仔細一瞧,竟是顧思炎、傅寧和潘逍他們,估計是加塞來的,幾日不見,這仨好像長大了一些,神情是他從未見過的嚴肅。 衛景平猜測,大概是受了這次縣試的毒打吧。 他不敢主動上前跟他們打招呼,只好安分地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過了片刻,顧思炎過來戳了戳他:“哎衛四我小叔不做人,拉我們仨來誅我們的心,”他捂了悟胸口道:“這里太痛了。” 衛景平:“……” 呵呵。 經過這次挫敗和打擊,看你以后還帶不帶頭淘氣折騰夫子們了。 “還沒祝賀你呢,”顧思炎又說道:“你真厲害。” 衛景平:“謝謝了,我這次也是萬分僥幸而已。” 潘逍和其他人換了個座位,坐到衛景平身邊,紅了眼睛說道:“衛四你不夠意思啊,怎么能單獨考中呢?” 就不能跟他們一起落榜嘛。 衛景平:“對不住啊潘兒,我也沒想到。” 他不經意看了眼傅寧,見他神情落寞,又不動聲色地撇開了視線。 這時候來赴宴的人到齊落座,他們這一桌便有人挑頭說道:“每人動筷子之前即興吟一句與面前的菜相應的詩句,這樣豈不是有趣?” 衛景平:“……” 古人真是無時無刻不好風雅啊。 他們這桌以顧世安為尊,他先開口道:“個中渴羌飽湯餅,雞蘇胡麻煮同吃。1” 他面前放的是一盤雞湯泡餅。 接下來便是被媳婦兒拎著棍子趕去考上的讀書人,這回縣試的案首朱大佬了,只聽他清了清嗓子道:“牛糞火中燒芋子,山人更吃懶殘殘。2” 他手邊是一道芋頭燒rou。 同桌的人捂住了鼻子:“不雅不雅。” 總覺得給這頓飯加了點兒清奇的味道呢。 一個個依照縣試考中的名次往下來,到了衛景平的時候,看著面前的一盤竹筍燒雞,他道:“幸春山筍賤,無人爭吃,夜爐芋美,與客同煨。3” “衛小公子好個學問,”一個二十來歲的讀書人看了看他:“是咱們這次考中的讀書人中年紀最小的吧?前程不可估量啊。” 早聽說他是個武官之子,沒甚家學卻能在這次榜上有名,可見資質不一般。 “多謝夸獎。”衛景平正色向他道了謝。 最后輪到三個靠顧世安臉皮來的,傅寧先道:“青浮卵碗槐芽餅,紅點冰盤藿葉魚。4” 他吟的是一盤魚。 他話音一落,宋玉臨便說道:“傅兄學問不差,只是太沉迷畫美人圖了。” 傅寧漲紅著臉,沒反駁他。 宋玉臨說的話難聽但是不錯,他何嘗不是自視學問詩賦好沒把縣試當回事,每日一畫美人圖消遣就耗費兩個時辰,從而耽誤了苦讀,他不落榜誰落榜。 輪到顧思炎了,他漫不經心地敲著筷子:“肚饑買個油糍吃,吃了油糍肚不饑。” 眾人捂著唇笑了出來,紛紛去看顧世安,想不到夫子的親侄子竟是這么個草包。 衛景平在心中冷笑:你們可別小瞧他,以顧思炎的天分,略一使勁兒日后鄉試都能讓他沖過去的。 顧世安拿起手帕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看都沒看顧思炎一眼,卻對衛景平說道:“明年府試的案首,該輪到你了吧?” 作者有話說: 平哥兒:壓力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