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子的科舉青云路 第13節
只要你想,識字的機會到處都有的。他在心里說道。 “對了老四,姓宋的溜之前說的‘一一什么言,巧舌什么簧’,是什么意思?”衛景川插了一句話。 “‘蛇蛇碩言’就是講一個人會說大話,好吹牛的意思。”衛景平解釋道。 衛景英和衛景川二人齊刷刷看著衛景平:“老四,你的學問都是從哪兒學來的?” 老四整天呆在家里,從某一日開始好像突然就裝了滿肚子學問,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衛景平:“……” 這要他怎么解釋。 “天天跟著娘上街聽書,有時候也會跟著書攤的掌柜認幾個字。”衛景平天馬行空地編起了瞎話。 “老四你真聰明。”衛景英神經大條沒有細究,對這個半年前還發誓再也不跟他說話的幼弟不吝夸贊。“聰明。”衛景川也語氣夸張地跟著說了一句。 衛景平搖搖頭,帶著比他們兩個多活一輩子的滄桑說道:“我練不好武藝,老天總要給留一碗飯吃的。” “這一碗飯就是‘識字’?”衛景川問。 今天他說話意外地流暢,不結巴。 “光識字還不夠,”衛景英皺著眉心:“老四,要吃這碗飯得當文官,文官呢是靠考秀才中舉人才能當上的,要考秀才得先上學。” 衛景平:“二哥,我知道。” “二哥,那咱們回家跟爹和娘說,”衛景川憨憨地道:“送老四進……進書院念書唄。” 連他也遲鈍地感覺到老四衛景平是個讀書的料子。 衛景英背著手,老成地嘆了口氣:“得大哥考完武舉了。” 只有衛景明考中武舉后回來謀個差事,說了親,家里才能寬裕些把錢省出送衛景平進書院念書。 衛景平一路都沒說話,離開白鷺書院的時候,他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樸雅的大門,心中波濤翻涌,甚是向往。 白鷺書院修竹亭。 亭子臨水,白鷺書院的院長顧世安穿一襲月白長衫,坐在水邊一拉釣魚桿,悠閑地看著上鉤的魚兒在空中撲棱,笑道:“走了。” 他的書童顧小安一邊收拾漁具一邊說道:“先生,下學期您又得忙活起來了,光是昨天就遞過來五六份名帖,竟有鄰縣的鄉紳要把自家兒子送咱們書院念書的之子……” “忙些才好,”顧世安道:“學生多了才熱鬧,書院才有名氣。” 也才能有銀子啊。 “先生,你說,咱們書院什么時候才能遇到能讓您破例不收束脩的學生呢?”顧小安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問。 “不好說啊,也許一直遇不到,也許很快就遇到了呢。”顧世安敷衍地道。 能讓他破例的學生?呵,大概整個上林縣都翻不出來吧。當初定下的憑資質收束脩的規矩,不過是為了多收笨蛋紈绔幾兩銀子,哪里真想過破例這事呢。 “哦。”顧小安歪了歪頭。 “走了。”顧世安道。 路邊的竹藤長椅上,兩個穿竹青色長衫的學生遠遠看見宋玉臨走過去,轉頭湊近對方交頭接耳:“……衛家兄弟一天書都沒念過,吵起架來引經據典,宋大才子招架不住,抬出顧夫子溜回來了……” 作者有話說: 平哥兒:顧夫子你知道我在等你嗎?你如果真的在乎我……不對,唱錯了重來,你知道我在等你嗎?能給免個學費嗎? ------- “蛇(yi)蛇(yi)碩言,巧言如簧。”出自先秦佚名的《巧言》。 第19章 粉蒸rou ◎“咕”衛景川的肚子發出一聲鳴叫,他抖了抖臉頰的rourou:“二哥,老◎ “……人外有人喲,咱們往后低調點別自以為讀幾天書就了不起,還不知怎么就栽陰溝里了……” “嗯哼” 身后,一聲忽然響起的輕咳聲讓二人打了個激靈,回過頭去,穿月白色長衫的男子長身玉立朝他們勾勾手指,饒有興致地開口問:“潘逍,傅寧,你們在說什么?” 叫潘逍的學生趕緊行禮:“顧夫子。” 傅寧紅著臉道:“學生方才在書院外頭看熱鬧,回來后頗有些感悟,就隨口和潘兄議論了起來。” 他們倒不是就這就被衛景平的才氣給折服了,遠遠算不上,和宋玉臨一樣,讓他們久久不能平靜的,是衛景平“武官之子”的出身,試想,本該是卑微莽夫的人忽然有一天和自詡為士子的他們平視了,那對他們來說該是一件多么驚愕的事情啊。 “哦?”顧世安道:“什么熱鬧?我方才聽見你們說衛家兄弟?” 潘逍和傅寧嫌說起來麻煩,就分角色給顧世安還原了方才衛景英和宋玉臨吵架的動作、神情,他們倆模仿的到位,逗得顧世安嘴角都微翹了起來。 頭一次見到他笑瞇瞇的模樣,把潘、傅二人驚得鼓起了眼睛。 “衛家的小子?”顧世安本來一笑了之,后來竟鬼使神差地回過腳步來問了一句。 潘逍搖頭晃腦地回道:“聽說那位略通字句的是衛家的老四,衛景平。” 衛家。 他記得上林縣的衛家是個七品的武官之家。只聽說過本朝有文官之家不是念書的材料的孩子從武的,還沒聽說過武官之家的孩子從文的,顧世安不由得好奇起來,這個衛家老四,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孩子。 在哪里念書,又是誰的學生。 竟能把他書院里學業拔尖的學生宋玉臨氣得跳腳,要搬出他的名號才能脫身,可見那孩子是個極伶俐的主兒。 一念之下,竟萌生出見一見衛四這孩子的念頭。 衛家。 旁晚,衛景明看著暑熱下去了,扛著弓箭正要去校場,剛走到門口,就聽見他嬸子蘇氏咋咋呼呼地喊上了:“明哥兒,你快去把英哥兒他們找回來吧,又在外面惹事了。” “嬸子,出什么事了?”衛景明面色一肅。 “英哥兒帶著川哥兒和平哥兒去書院打架了。”蘇氏道。 衛景明聽完一轉身拔腿就往白鷺書院的方向跑。衛長海不在家,他這個當兄長的,理應管好弟弟們。 此刻他才知道當老大的為何總顯得滄桑了,因為真是cao心啊。 從白鷺書院回去的路上,衛景川忽然拉著衛景英,神經兮兮地問:“二哥,你有沒有聽到咱爹的腳步聲?” 他怎么總覺得頸后冷颼颼的。 衛景英吹了聲口哨:“哪有老衛,你莫不是背著我在外面認了個干的?” 話音未落,一張蒲扇般的大手就到了他臉前:“老二?” 說時遲那時快,衛景英一個下腰后空翻躲開了扇過來的巴掌:“喲,真是老衛來了。” 衛景川也不含糊,早撒丫子跑開了。 只有衛景平站在原地瞅著衛長海打了個招呼:“……爹。” “老四,”衛長海的手猛地頓住,他瞪著牛眼問小兒子:“你們跟人動手沒?” 聽說衛景英帶著倆弟弟去白鷺書院尋釁滋事,他頭一個反應就是自家兒子把別人家的兒子給打了,還打壞了。 白鷺書院都是些什么人,嬌貴文弱的公子哥兒啊,這要碰他們兩下,他得賠進去多少銀子。 衛長海心里那個暗無天日啊。 衛景平:“沒動手,就吵了幾嘴。” 衛長海聽說沒打起來,這才把一路提著的心放進肚子里:“反被人家給欺負了?” 自家小子的嘴皮子功夫可不是那些心腸有九曲十八彎的讀書人的對手,要是這樣,他寧可自家兒子動手了。 “也沒吧。”衛景平道。 其實,要是宋玉臨不溜走,對峙到最后,他能不能頂得住還真不好說,那可能就要被人看笑話了。 跟小兒子說話的功夫,衛長海眼觀六路,趁老二和老三停下來喘氣的功夫,一手一個擒了過來:“想跟老子過招?” “衛……老頭,”衛景川不服氣地道:“有種你別……別來冷不丁的。” “老子沒種,”衛長海抬腿踹了踹他的屁股:“給老子回去關柴房思過。” 衛景英則一聲不吭,任憑衛長海把他拎小雞仔一樣提溜著往回走。 走出去沒幾步路,就遠遠看見衛景明火燒火燎地跑過來:“爹……” 衛長海扭頭看了眼邁著小短腿跟在后面的衛景平:“沒挨打。” 衛景平看見衛景明松了口氣,指指衛景川道:“爹你小心閃了腰。“ 老三這小子看起來又胖了一圈啊。 衛長海一撅胡子,聲音洪亮地吼了聲:“你給我管好老四。” 衛景明彎腰拉著衛景平的手:“平哥兒,來,咱們先回家。” 說著半拖著衛景平輕巧地走了 衛長海在后頭吹胡子瞪眼:“老四也不是個好的,回去一塊兒給老子罰跪。“ 衛景明聽了抱起衛景平跑得更快了:“回家先把飯吃了。” 衛景平:“……” 到了晚上,他才知道他大哥急匆匆把他帶回去逼著他扒拉碗飯有多明智了,因為,衛景英和衛景川是被他爹一弄回來就關進了柴房罰跪,別說吃飯了,連口水都喝不上。 他進去的時候,吃飽了喝足了,找柴禾墊一墊扒個窩就能跪著打盹了。 “老二,以后少出去惹事吧。”落鎖之后,門外木訥的少年人衛景明說道。 衛景英梗著脖子哼了聲:“誰惹事了?” 是宋玉臨先惹他的好不好,他早晚要把姓宋的痛痛快快地揍一頓,叫那人知道即便家里有個當文官的爹在衛二面前也是狗屁。 柴房很小,他們仨小子擠在里面跟鐵鍋貼似的,僅有的一扇小窗戶也沒有完全打開,才跪了一會兒一個個就熱出一身臭汗,東倒西歪沒形沒狀的了。 “咕”衛景川的肚子發出一聲鳴叫,他抖了抖臉頰的rourou:“二哥,老四,我要餓死了,我想吃粉蒸rou。” 他今天送餐的時候聞到了粉蒸rou的味道,當時口水就快留下來了。繁樓的粉蒸rou是一絕啊,米粉炒得金黃,半肥半瘦的豬rou拌著面醬裹上米粉,下面墊著白菜嫩葉一蒸,出鍋滋滋冒油,那叫一個好吃啊。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