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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寡婦 第20節(jié)

    她不是在埋怨惱怒奉延,而是真心覺得這種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奉延和她也算自幼相識,當(dāng)然了解她,被噎得夠嗆,最終還是沒有詳細(xì)問,煩躁道:

    “進(jìn)去守著。”

    安玲的身影消失在室內(nèi)后,奉延看向院門口的方向,眼底的擔(dān)憂久久不曾消失,他看得清,這位裴大人和自家姑爺根本不是一個(gè)層次的人,換而言之,于姑娘而言,這位裴大人身份過于高。

    所謂的歡喜便也成了不對等。

    說再多,奉延只盼著不論發(fā)生了什么,姑娘能不受委屈,能高興點(diǎn)。

    他不喜歡姑爺,也不代表他就覺得這位裴大人好。

    裴府。

    裴初慍回來換了朝服,才坐了馬車進(jìn)宮。

    翰林院這個(gè)部門有點(diǎn)特殊,君臣議事的地點(diǎn)金鑾殿便也是算在翰林院中,衛(wèi)柏坐在馬車內(nèi),瞥見偏門處,周渝祈匆忙往宮外趕的身影。

    衛(wèi)柏輕挑眉,他朝內(nèi)道:

    “主子,屬下看見周應(yīng)奉了。”

    衛(wèi)柏許久沒聽見馬車內(nèi)有聲音,他也不再說話。

    馬車在將要到金鑾殿時(shí)才停下,守在殿門口的許公公立馬迎過來:“裴閣老,皇上剛才還在念叨您呢。”

    裴初慍昨日請了邱太醫(yī),這么大動靜也瞞不住皇上,小皇帝一大早就要出宮,但是被許公公苦口婆心地?cái)r了下來。

    “您昨日請了太醫(yī),皇上擔(dān)心您的身體。”

    聽了許公公的話,裴初慍只是不咸不淡地頷首。

    見狀,許公公不敢再說,日色還未徹底亮,早朝也還沒有開始,裴初慍沒有直接去太極殿,而是進(jìn)了金鑾殿。

    小皇帝今年十歲有四,還有六年才真正的及冠。

    但他這個(gè)身份,讓他不得已早早懂事,處理朝政不能說得心應(yīng)手,卻也嫻熟,畢竟,他在這個(gè)位置也坐了數(shù)年。

    小皇帝一見裴初慍,眼睛都亮了,只是仍掩不住擔(dān)憂,快步下來,在裴初慍要行禮前就拉住了他:

    “亞父如何,可是身體有疾?”

    聽見小皇帝的話,裴初慍冷下臉:“皇上,您是君,我是臣,您不可喊我亞父。”

    小皇帝癟了癟嘴,他打小就是亞父養(yǎng)的教的,他喊他一聲亞父怎么了?

    這種話,裴初慍不止說了一次,但小皇帝屢教不改。

    小皇帝見他臉愈發(fā)冷了,也不敢觸他霉頭,又問了一遍:“朕今早聽說裴卿請了太醫(yī),可是身體有疾?”

    “臣無礙。”

    小皇帝還想再問,被裴初慍打斷,他掀起眼,聲音平淡:

    “皇上,該早朝了。”

    第21章

    周渝祈昨日被傳入翰林院,即使心有擔(dān)憂夫人,但翰林院小吏催得厲害,容不得周渝祈有怠慢。

    如今將要早朝,他也將疏忽補(bǔ)上,終于能夠回府,心底記掛家中病妻,他一路疾行,沒有望向四周,自然也沒有看見裴初慍的馬車。

    皇宮和周府離得不近。

    京城寸土寸金,且和其余城鎮(zhèn)不同,有些府邸位置不是有錢就能買得到的,周渝祈的官位擺在這里,姜姒妗拿出再多錢財(cái),也只能買個(gè)大一點(diǎn)的宅院,也不能再往皇宮近些。

    皇宮距離周府有半個(gè)時(shí)辰的路程,從周渝祈出來,再回到周府,便是要到辰時(shí)了。

    他昨日來時(shí)很急,是府中馬車送來,但那時(shí)已至夜晚,馬夫沒有過于等待,而是驅(qū)車回府了,又不知他是何時(shí)才能出宮,只當(dāng)他得傍晚下值,如今便也沒有來接。

    周渝祈是靠兩條腿一步步走回去的。

    忙了一夜,又沒入半點(diǎn)膳食,周渝祈臉上有疲倦,腹中也是空空,他抬手抵住胃部,面上難掩擔(dān)憂,只立足片刻,便立即再往回趕。

    可惜,天不遂人愿。

    他想早點(diǎn)回府去見夫人,但總有人能絆住他。

    “周大人!”

    歡愉的一聲,清脆亮然,周渝祈立時(shí)意識到來人是誰。

    周渝祈瞧了眼四周,才驚覺,原來他是到了尚書府門前,他抬頭,宋安榮正立在朱紅色正門前,她恰好從府中出來,便是看見了他,一臉欣喜,眸子中都帶著亮色和喜意:

    “周大人怎么會在這里?”

    周渝祈惦記夫人,三言兩語簡短道:“我從宮中正要回府。”

    宋安榮不著痕跡地瞇了瞇眼眸,她父親去上早朝有半個(gè)時(shí)辰了,按理說,周渝祈如今應(yīng)該在翰林院當(dāng)值才對,怎么會在這時(shí)回府?

    宋安榮敏銳地察覺到什么,她走下臺階,狀似不解地輕言細(xì)語:

    “周大人怎么這時(shí)回府?”

    并非什么需要刻意???隱瞞之事,周渝祈坦然相告:“家中夫人臥病在榻,我得趕回去看她。”

    此言一出,宋安榮眼底的笑意寡淡了許多,但她沒有表現(xiàn)出來,而是輕嘆了一口氣,隱約透了些許惋惜:

    “我此番是要去程府,原以為周大人今日閑暇,還準(zhǔn)備邀請周大人一起。”

    周渝祈倏然抬頭,眼底神色不停閃爍,本是急奔回府的念頭也不由得有一剎遲疑。

    程府,程簡嚴(yán),任四品兵部侍郎,是真正的權(quán)臣,不是楊鞍這等只有家世卻身擔(dān)閑職可比。

    周渝祈腦海中也頓時(shí)想起程簡嚴(yán)和宋家的關(guān)系,程簡嚴(yán)師從宋尚書,內(nèi)閣有六位閣老,其中裴初慍為主,其余為輔,而宋尚書便是其中資歷最低的一位,但亦然是入閣有兩年,是真正的權(quán)臣者。

    師徒猶如父子,徒弟甚至有給師父養(yǎng)老送終之責(zé)任,所以,宋府和程府有來往是最正常的事。

    而宋安榮話中邀他入程府,瞧著只是簡單,但言下之意卻是將他引薦給程簡嚴(yán)。

    周渝祈不懷疑宋安華此話的分量,她是宋尚書慣來疼愛的嫡女,只這一點(diǎn),她引薦的人,程簡嚴(yán)也必然會高看一眼。

    周渝祈在朝中沒有任何根基,如果能夠拜程簡嚴(yán)為師,在這朝中便不再是孤身一人,當(dāng)是入了宋黨,后有靠山,便是終于扎根于朝堂。

    周渝祈在這一刻才陡然意識到——宋安榮隨意一言,就抵得上他數(shù)年努力。

    如此鴻溝,讓周渝祈有片刻呼吸困難。

    周渝祈握緊了手,腦海中不斷閃過夫人臥于床榻黛眉緊蹙的畫面,艱難掙扎許久,他垂眸,溫聲稍啞:

    “謝宋姑娘好意,只是如今夫人當(dāng)真離不得我。”

    宋安榮沒想到他居然這般油鹽不進(jìn),不由得些許羞惱。

    他對他那家中貧妻就真的這般看重么?!

    但他越是如此,宋安榮越覺得難得,如果他真的沒有半分猶豫地答應(yīng)了她,宋安榮也難免會覺得失望。

    想到這里,宋安榮一時(shí)覺得無言,她居然分不清她究竟是想要周渝祈是什么態(tài)度了。

    周渝祈到底是作揖離開,只一點(diǎn),許是經(jīng)過這事打岔,他的步伐不再顯得急促,他低垂下眼,掩住眸中的晦暗神色。

    柳鶯見周渝祈這么不識好歹,不由得有點(diǎn)惱羞成怒:

    “他不過一個(gè)七品小官,姑娘能夠看得上他,是他前世修來的福分,他倒是仗著姑娘心意拿喬起來了!”

    宰相門前七品官,道一聲心底話,柳鶯壓根看不上周渝祈這七品官職。

    宋安榮冷冷瞥了她一眼:

    “你懂什么。”

    柳鶯被訓(xùn)斥,陡然噤聲。

    宋安榮瞇著眼眸,冷冽著聲道:“此番科舉,他也中有過小三元,如他的身份,便足夠見其聰慧,如今不過二十有三,便是七品應(yīng)奉,翰林院乃天子近臣,再近一步未嘗不可,豈是簡簡單單七品官一言概之。”

    宋安榮出身尚書府,自不如柳鶯一般短視,周渝祈這般年齡能做七品京官,已然是了不得。

    柳鶯想說,雖中小三元,但后來會試和殿試也不見其中得解元。

    宋安榮看出她在想什么,翻了個(gè)白眼:

    “他一介白身,如何抵得過旁人世家百年的底蘊(yùn)?”

    周渝祈連寒門都算不上,他中得狀元郎,叫其余世家臉面往哪里放?周渝祈能在殿試時(shí)中得探花,早說明了其能耐。

    柳鶯吶吶應(yīng)聲:“奴婢知道了,不敢再菲議周大人。”

    是她愚笨了,姑娘既看上了周大人,怎么會允許其余人詆毀周大人?

    許久,宋安榮斂了情緒,看向周渝祈消失的方向,她輕瞇眼眸,忽然勾唇:

    “走吧,咱們?nèi)コ谈!?/br>
    她左右瞧著周渝祈也不是沒有意動,只到底過于在乎他那位夫人,才會搖擺不定,最終做出這般取舍。

    能舍下利益也好。

    日后若她和周渝祈當(dāng)真成事,這般寬待后宅的人,才能叫她舒心。

    但宋安榮自不會這么輕易放棄,能被舍下的利益,只能說明不夠動人心,再加碼便是,而她的身份對于周渝祈而言,最不缺的就是餌。

    周渝祈在辰時(shí)三刻才回到周府。

    府中靜然,安玲許是心虛,再見到姑爺時(shí),哪怕他昨日將姑娘一人扔在府中,也難以生出怨懟來。

    她恭敬服身:“老爺回來了。”

    周渝祈一路的神思全被他掩下,他扶額,聲音透著疲倦:

    “夫人如何了,可有醒來?”

    他一邊說,一邊往寢室而去,安玲沒有攔他,在姑爺回來前,她就仔細(xì)檢查了一番,姑娘沒什么見不得人的地方,至于姑娘腰際的玉佩,她在初見時(shí),也覺得膽戰(zhàn)心驚,早早地替姑娘收在香囊中,不會叫姑爺發(fā)現(xiàn)。

    “早時(shí)醒了一次,燒也漸退了。”做了心虛事,安玲的態(tài)度不自覺地殷勤了點(diǎn),“奴婢讓廚房煮了米粥,老爺勞累一夜,可要食點(diǎn)?”

    安玲顧著心虛,卻沒發(fā)現(xiàn)周渝祈在聽說夫人燒漸退時(shí),沉默了片刻,才又重新開口:

    “端來吧。”

    周渝祈走近看了夫人,女子躺在床榻上,她面上仍透著病容,臉很白,唇也很白,無一處不讓人覺得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