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寡婦 第9節
她如今心事重重,根本提不起心思來應付周渝祈惹出來的麻煩,她抿緊了唇,按捺住心中隱隱的不耐。 待走近后,宋安榮臉上笑吟吟的,格外和善: “沒想到在這里會遇見周夫人。” 姜姒妗也沖她溫和點頭,聲音柔軟輕細:“宋姑娘。” 宋安榮忍不住握了握手帕,她有點難言的頹廢,不懂,一個地方來的女子憑什么會生得這般驕人姿色? 不論心底怎么想,宋安榮表面都若無其事: “周夫人來了京城數日,可還覺得習慣?” 姜姒妗一時沒回話,安玲也覺得些許不對勁,這宋姑娘怎么對著姑娘一副主人般的姿態? 姜姒妗終于抬眼看向了宋安榮,平心而論,宋安榮生得明艷,是很討人喜歡的長相,其次,她得體大方,儀態菲菲,又有尚書府作為背景,這般女子是不愁嫁的,姜姒妗都不明白,宋安榮為何會看向周渝祈? 道一句難聽的話,她會嫁給周渝祈,都只是父輩定下的婚約,其次,也是因周渝祈是她僅有的選擇中較好的一位。 但宋安榮和她的情況不同,她的選擇很多,根本沒必要輕賤自己。 姜姒妗抿唇,她輕聲道:“一切都好,多謝宋姑娘關心。” 宋安榮還要說什么,姜姒妗余光瞥見了進來的人影,她抬手扶額,似有些不適:“抱歉,宋姑娘,我覺得有些悶,想到林子中透口氣。” 她如今不想應付宋安榮,也不想面對來人,只好避開。 誦福園本就是賞景的地方,里頭有一片梅林,只是如今還未開花,一片綠葉罷了。 宋安榮皺眉,仔細看了一下女子,發現她臉色的確不是很好看,只能偃旗息鼓,扯了扯唇:“周夫人請便。” 宋安榮看著女子的背影,臉色不好,聲音只有婢女柳鶯聽得見: “身世不高,倒是一身嬌貴病。” 宴會未開始,姜姒妗快步進了林子,她還未松一口氣,就察覺四周安靜了下來,背后傳來腳步聲。 明明只聽過一次。 卻是立即意識到來人是誰。 男人聲音平淡,不高不低,卻又仿佛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令人渾身一僵: “姜姑娘是在躲誰?” 第9章 梅林中靜悄悄的,安玲察覺到姑娘在這一剎間的僵硬和緊繃,她有點一腦子霧水。 發生什么了? 安玲轉頭要看向身后來人是誰,姜姒妗也因此陡然回過神來,她握緊安玲的手轉過身,后退了兩步,戒備又警惕地看向裴初慍。 她那一雙透徹的杏眸染上很難說清的情緒,有慌亂、緊張、不安、憂慮混在一起,最終形成復雜的情緒,落在了裴初慍身上,裴初慍眼神暗了暗。 其實只是一面之緣。 裴初慍也說不清他究竟是要做什么。 只是那日女子透著白的臉,不斷滴著水滴的烏發,被浸濕的衣裳,堪堪一握的腰肢,和難以遮擋的春光,一幕幕落在夜間夢中,仿佛透骨生香,令人在閑暇時刻總是無端想起。 頗有點叫人心煩意亂。 姜姒妗也覺得心煩意亂,她屈膝稍許,咬著聲內斂情緒:“裴大人。” 安玲驚得瞪大了雙眼,這就是那位權傾朝野的裴閣老? 這一驚,她不由得抬頭看了眼人,便注意到男人落在姑娘身上的視線,沉甸甸得讓人難以忽視,一個可怕的念頭驀然從心底升起。 安玲嚇得臉上立即褪盡了血色,她不著痕跡地擋在了姑娘面前。 但沒用。 姜姒妗再避讓,裴初慍也有辦法讓她在自己面前現身,如今見到了人,又豈是安玲能擋得住的? 他仿佛很平靜地走近了女子,沒在乎安玲的阻擋,他彎腰伸出手想要去扶女子,但女子輕輕側身,她動作幅度甚微,卻是讓裴初慍伸出去的手落了個空。 修長分明的指骨就停在了女子面前,姜姒妗不抬眼也看得見。 裴初慍撩了撩眼皮。 他沒做什么,姜姒妗卻險些要被他逼得落下淚???,梅林全是人,也全是達官顯貴。 她不敢想會不會有人看見她和裴初慍前后腳走近梅林?也不敢想會不會有人看見她和裴初慍離得這般近? 姜姒妗握緊手帕,聲音繃緊,不知是在提醒誰:“裴大人自重。” 她瞧得分明他的那些心思,哪怕他身份再貴重,也抵不住原是見色起意的心思,本就是登徒子行為罷了。 姜姒妗的聲音有些冷,她想,她得清清楚楚地和他劃開界限,任何隱晦的情愫和曖昧都不該出現他和她身上。 誰知她話音甫落,反倒是催化了什么,裴初慍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他扣得很緊,讓人只覺得不可掙脫,他將她整個人拉了起來。 姜姒妗驀然睜大了雙眼,險些驚呼一聲。 不等她掙脫,裴初慍的聲音傳來:“姜姑娘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他又重復問了一遍: “姜姑娘是在躲誰?” 姜姒妗立時生惱,情緒堵在胸口,她抬頭看向裴初慍,咬聲: “裴大人是在明知故問么?” 她抬眸,他垂目,二人離得那般近,從遠處看,仿佛他要將她攬在懷中一樣,姜姒妗想退,但某人沒給她退的機會。 他只是勾了下唇,卻沒什么笑意,話音不明: “姜姑娘透徹,既知道答案,你覺得又能躲幾時?” 梅林中有風,姜姒妗在這一刻只覺得渾身都透著冷意,裴初慍權傾朝野不是簡單說說而已,如果裴初慍當真對她有心不舍,她有什么能耐抵抗? 姜姒妗清楚地知道,不論是周渝祈還是姜家——都沒人能護住她。 姜姒妗終于被逼紅了眼,她不安且慌亂,卻也覺得生惱和氣憤,又是蒼白又是緋紅的臉上,一雙杏眸滾落下淚珠,熱淚砸濕了他的指腹,就仿佛那日的細雨,連綿不斷,讓人覺得沉悶和煩躁。 她在哭,卻不敢讓人聽見,只能壓抑著情緒: “只是一面罷了……只是一面……您何必逼我……” 您位高權重,看上了一個女子,即使這個女子早已嫁為人婦,對您也無關痛癢,旁人畏懼您權勢,不敢對您說三道四,可她要怎么辦? 她什么都沒說,但滾濕的淚珠卻仿佛什么都說了。 裴初慍沉默下來,他抬手要替她擦淚,女子偏過頭避開,從初見至今,她對他的態度都是避恐不及,半點都不遮掩。 她忍了又忍,仍是控制不住情緒,她在梅林風中戚戚道: “您有許多選擇,何必要染了名聲,浪費時間在我身上?” 裴初慍沒回答她的問題,他望著她的眼,清晰地意識到,他的靠近對于她來說,是一件慌亂絕望的悲事。 他想過她會抵抗,卻未曾想到她會抵觸得這么不留一絲余地。 但他自覺能護住她。 不論是她的那位夫君,還是令她忌憚的世人風語。 他語氣輕描淡寫卻不容置喙:“你也有選擇。” 姜姒妗陡然抬起頭,一雙杏眸透著不敢置信地看向裴初慍,他的話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她還有選擇? 姜姒妗一點點去猜想他話中的意思,她已經嫁為人婦,她對著裴初慍的心思能有什么選擇? 驀然意識到什么,姜姒妗氣得胸口不斷起伏,她咬唇惱聲: “裴大人口中的選擇,難道是要我主動和你偷……” 話音到一半,姜姒妗實在沒臉說出后面的話,她惱得臉頰生緋色,仿若三月春桃,這般姝色,望向裴初慍的杏眸卻是羞憤欲死。 偷什么? 此情此景,裴初慍很難猜不出她后半截的話。 偷情。 她是人婦,二人若是有糾纏,給二人關系的定義只能是這般。 裴初慍眼底有片刻晦暗,他略微皺起眉頭,女子羞憤難當,他也不是很喜歡這般關系。 除非…… 裴初慍視線直白地掃過姜姒妗。 安玲驚愕地看向姑娘,一番對話聽得她稀里糊涂,但看見姑娘被欺負了,她第一反應就是去護住姑娘,姜姒妗也及時脫困,藏在了安玲身后。 姜姒妗閉了閉眼,想起自己適才脫口而出的話,頗覺得有些痛苦。 她真是被裴初慍逼瘋了,否則怎么會說出這般荒誕的話。 女子躲在婢女后低垂著頭,暖陽落在她臉頰上,給她添了些許顏色,一截白皙的下頜輕垂,似是楚楚可憐,只越發顯得惹人憐惜。 隔著一個人,裴初慍眸光依舊是落在女子身上,她仿若不知自己顏色,肆意地展示。 裴初慍其實看得出來,她在怕他,怕他的視線,怕他的心思,怕他的身份,也怕他會不擇手段。 但女子總得清楚一件事——周渝祈護不住她。 徒有美貌時,是一種禍端。 念頭在閃爍,裴初慍沒再說什么,他甚至側開身子,淡淡道: “宴會快要開始了。” 姜姒妗遲疑,沒想到他會這么簡單地放過她。 裴初慍看出了她的心思,只耷拉了下眼皮,藏下許多晦暗。 他說得再冠冕堂皇,但有一事是真,只要他稍許透露出自己的心思,根本不需要他使用什么手段,自會有人將她送到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