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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寡婦 第5節

    姜姒妗頭一次來秋靜寺,來京城后難得散心,她沒有掃了興致,很快點頭應下,彎著杏眸淺笑著問奉延:

    “你要不要一起去?”

    奉延對賞花弄草一貫沒興趣,讓他去賞花只會讓他覺得頭疼,他忙忙拒絕:“我在這里替姑娘準備素齋。”

    如今快要午時,京城到秋靜寺行了整整一個時辰的路,午膳自是要留下來用的。

    姜姒妗沒有勉強他,很快領著安玲離開,后山樹蔭清涼,安玲也沒有再撐傘,將傘留給了奉延,一路都是青竹,中途有石凳給香客歇腳,但姜姒妗二人是奔著海棠花而去,中途便沒有停留。

    幸好后山的海棠花還未謝盡,滿滿一山的海棠樹,險些要讓人看花了眼,安玲一臉興奮。

    但姜姒妗沒有安玲那般好興致,她累得有些輕輕喘氣,額頭溢出汵汵細汗,安玲有些懊悔地自責:“都怪奴婢思慮不周。”

    不等姜姒妗說話,瞬間覺得一陣清涼,適才還是艷陽天,忽然雨水噼里啪啦地砸下來,砸得二人都是一臉懵,安玲忙忙護住姑娘,欲哭無淚:

    “早知道奴婢就不讓姑娘上來了!”

    姜姒妗被逗笑了,這種事怎么可能預想得到?

    雨落得急速洶涌,砸得人只覺得頭疼,幾乎片刻,一頭烏發就濕了個徹底,很是狼狽,安玲焦急地四處看去,待瞧見一處涼亭,眼睛頓時一亮:

    “姑娘,快!有涼亭!”

    姜姒妗聞言,也不磨蹭,很快和她一起往涼亭跑。

    等進了涼亭,她還好,安玲卻是一身都濕透了,安玲左看右看,見這雨遲遲不停,她咬牙:

    “姑娘您在這兒等奴婢,奴婢去拿傘。”

    姜姒妗蹙眉,不同意。

    安玲卻是有理:“奴婢渾身都濕透了,也不差這一點兒,早點拿到傘接姑娘回去,咱們洗個熱水澡才是正緊。”

    兩人穿著濕衣裳,越是等下去,越容易得風寒。

    安玲又交代:

    “姑娘千萬不要亂跑,就在這兒等著奴婢!”

    涼亭四面透風,安玲一走,四周就只剩下她一個人,風一吹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雙頰都透了些許白。

    忽然,有腳步聲傳來,在漫天大雨中依舊是不疾不徐,讓姜姒妗忍不住轉頭看去。

    來人抬眼,四目相視。

    他只淡淡地瞥來一眼,卻是透著冷冽凜然,如刀割般鋒利,讓人不敢直視,最終直白地一點點落在她身上。

    周圍仿佛有一剎間格外安靜。

    第5章

    雨水不斷砸下,落在涼亭瓦片上,順著檐角滴答滴答地往下掉,雨滴啪嘰一聲砸在涼亭護欄上,明明是午時,卻是一片一片地暗下來,含著暗淡的清灰雨色。

    來人沒說話,卻是目光落在她身上許久,莫名的,姜姒妗心臟砰砰跳了幾下,讓她呼吸有點急促,仿佛是察覺些許危險,她立即收回視線,雙手握緊,身體緊繃,似乎隱隱呈現一種防備姿態。

    哪怕沒有看見自己的模樣,她也知曉自己必然是渾身狼狽。

    她身上甚至還有水滴在往下落,雨水砸得過狠,她一頭烏發濕透,玉簪都不穩當,青絲松松垮垮地散落在肩頭,她隱晦地背過些許身子,不讓濕透的衣裳落在外人眼中。

    素昧相識,只是恰巧一起避雨,她沒有過多說話,只是強撐著鎮定,對男人點頭示意,騰出了些許位置給他。

    裴初慍上前跨了一步,徹底進了涼亭。

    涼亭其實不小,但在他踏進來后,卻莫名顯得有些逼仄。

    姜姒妗垂眸抿緊唇,其實男人什么都沒做,但他只是將眼神落在她身上,不緊不慢卻格外咄咄逼人,讓人忍不住一退再退。

    但姜姒妗沒退,否則便會過于突兀。

    有水滴順著她臉頰滑下,姜姒妗卻是沒擦,她的手帕都濕透了,擦了和沒擦沒什么區別。

    忽然,一方手帕被遞到了她面前,姜姒妗咬唇錯愕。

    其實她沒敢仔細看他,但也看見他穿了一身玄黑色錦緞衣裳,她家中便是做這種生意,即使沒有細看,也不妨礙姜姒妗意識到這一身錦緞的價值不菲,這也代表了男人的身份非凡。

    她一點都不想和這種人有牽扯,尤其是在這種場合下。

    遞來帕子的手指根根修長,骨節分明,見她久久不接,他終于開口:

    “拿著。”

    很平淡的口吻,卻讓人不自覺照做。

    雨還在下,不斷撞擊在涼亭瓦片上,噼里啪啦,帶著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裴初慍抬頭看向不遠處的女子,她很驚慌,卻是在強撐著,眼瞼不斷亂顫,衣裳濕淋淋地貼在身上,露出半截春光,水滴落在她肩頭卻不肯滑下去,透骨生香,偏她卻不自知。

    姜姒妗咬唇,她沒接,聲音輕細:“謝過公子好意,但不好臟了公子的東西。”

    容不得姜姒妗不拒絕。

    某人眼神過于直白,是一種沒有言說卻令人心知肚明的露骨,讓涼亭中氣氛都有些躁動,姜姒妗心底很慌,她不敢和他對視,生怕會看見什么,只能倉促地低垂著頭。

    沉默地抵觸。

    裴初慍看得出來,他也從不做上趕著的事。

    但在瞧見女子恨不得躲起來的模樣,他眼底眸色淡了些許,卻是些許晦澀,他將帕子往前遞了一寸:

    “別著涼。”

    仍舊是輕描淡寫的語氣,卻仿佛二人不是陌生人,自然而然的關心。

    輕易地讓人心緒不寧。

    姜姒妗也意識到他不會給她拒絕這方帕子的機會,姜姒妗從未被人強迫過,不由得咬住了唇,許久,她伸手接過帕子,語氣很是疏離:

    “謝過公子。”

    較比之前的語氣冷淡了不少。

    不等涼亭內二人再有交鋒,遠處傳來腳步聲:

    “姑娘!”

    熟悉的聲音傳來,姜姒妗不自覺地松了口氣,這時她才意識到她在男人的視線下居然有些喘不過氣來,她沒看向男人,只忙忙應了聲。

    安玲很快帶著傘跑來,不止安玲,還有一行人也帶著傘。

    只是比起安玲,那行人很是慌亂,氣氛緊繃,姜姒妗立即意識到這行人是來接誰的。

    姜姒妗不想過問,在安玲快到時,直接跨出涼亭,水滴瞬時落入她發絲,一片涼意傳來,但姜姒妗顧不得,鉆進油紙傘中后,她立即低聲:

    “走。”

    裴初慍安靜地看著她,只在她迫不及待地跨出涼亭時不著痕跡地瞇起了眼眸。

    姜姒妗不是沒察覺身后的視線,等快要到下山的臺階時,她才敢回頭看了一眼,雨簾重重,她看不清男人,只看得見涼亭外跪了一地的人。

    姜姒妗錯愕。

    她不由得猜測男人的身份,但很快,她按住了這個想法。

    她和他,只是過客罷了。

    他是誰,是什么身份,都和她無關。

    有人下了山,但有人還在涼亭中,裴初慍彎腰撿了起某人遺落的玉簪。

    他早看見了這支玉簪,只是有人不敢直視他,也渾身緊繃,在雨水嘈雜下,才沒注意到有玉簪滑落。

    衛柏見主子動作,驚愕地瞪???大了眼。

    裴初慍眼皮子都沒掀一下:“查一下。”

    衛柏按住震驚,下意識地問:

    “查什么?”

    查這女子是不是別人故意派來的么?總不能是查人家女子是誰家的姑娘吧?

    裴初慍不咸不淡地勾了下唇,只是瞥了他一眼,他什么都沒說卻是不言而喻。

    衛柏愕然。

    山下廂房,姜姒妗沒忍住打了個噴嚏,奉延打了熱水,安玲正伺候她洗漱,廂房只是借用,兩人匆匆擦拭一番,外間雨一停,一行人就準備下山回府。

    姜姒妗整個人都有點懨懨地。

    淋了雨又吹了風,哪怕洗了熱水澡,她也覺得渾身都有點不舒服。

    安玲一臉愧疚,覺得要不是自己想去后山看海棠花,姑娘根本不會遭這番罪。

    姜姒妗勉強安慰了她一下:

    “和你沒關系,也是我想去的。”

    她要是不想去,早留在廂房中休息,任由安玲亂跑就是了。

    安玲對這話半信半疑,只覺得姑娘是對她心善,待回神,快要到府中時,安玲才察覺到姑娘有點心神不寧,她不解:

    “姑娘您怎么了?”

    姜姒妗對上安玲擔憂的眼神,下意識地否認:“沒事。”

    她只是忍不住地想起涼亭中的一幕,她明明什么都沒做,但想起男人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她總有一種預感,她似乎惹上了一個麻煩。

    女子懨懨地抿唇,一時間不知該不該后悔來了這一趟秋靜寺。

    回到府邸,時間已經不早,夕陽余暉已經落下,暮色將要染上天空,但周渝祈還沒有回府。

    正院中只有婢女們安靜地待著。

    姜姒妗一心的慌亂在看見空落落的寢室時一點點褪去,她輕輕攥住了手帕,杏眸不著痕跡地有些黯淡。

    她許久沒和周渝祈說過話了。

    周渝祈早出晚歸,留給府中的時間只有分毫,似乎這里只是他落腳休息的地方。

    安玲和奉延將姑娘的沉默看在眼底,彼此對視一眼,都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姑娘,半晌,安玲低聲道:

    “姑娘,奴婢讓小春熬了姜湯,您待會喝一點驅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