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就不成，怕什么？”孫金山反問。

    租不到冷庫，他們最多就是只能賣活雞不能賣切分好的雞，其實(shí)也沒啥事兒。

    “這是國營工廠啊……”姜利海道。

    他一直覺得，能在里面上班的人都是很厲害的，他記得他小時候來鎮(zhèn)上，看到國營工廠的工人買了甘蔗之后，將甘蔗頂上不甜的那段扔掉，都被驚呆了。

    他連稍稍帶點(diǎn)甜味的玉米稈子都會拿來嚼一嚼，這些人竟然舍得扔掉一段甘蔗。

    他看著那些甘蔗特別饞，然后姜麗萍拉著他把那些甘蔗撿了回去。

    甘蔗頭被他們吃了，上面的葉子什么的，也曬干了當(dāng)成柴火燒。

    吳小春還夸他懂事。

    后來他時常去鎮(zhèn)上撿東西回家，直到讀初中的時候被他的同學(xué)說是撿破爛的，才不這么干了。

    但國營工廠的工人，在他的記憶里，一直都是非常厲害的。

    “不就是一個小破廠？上海那些工廠可比這大多了！”孫金山道。

    姜利海一琢磨，還真是。

    這食品廠真的挺小的，還很舊。

    姜利海頓時就沒有那么怕了。

    孫金山對姜利海道：“等下你就裝作是我的秘書，記得把本子和筆拿好。”

    之前孫金山帶著姜利海去鄉(xiāng)里談事情，結(jié)果鄉(xiāng)里的干部都以為姜利海才是主事的那個。

    孫金山當(dāng)時就很生氣，他痛定思痛，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大老板不像他這樣穿！

    所以之前在上海，他狠狠心花三百多塊錢買了一套西裝，就是他身上這一套。

    他的發(fā)型也不搞中分了，改成大背頭！

    昨天他就是這么去見姜麗云的，姜麗云對他的穿著打扮給予了高度肯定，讓他去談生意的時候也這么穿。

    他就這么過來了！

    想到電視里的大老板身邊還常常跟個秘書……他把姜利海也捎上了。

    兩人來到食品廠門口，就被看門大爺攔下了。

    姜利海看到看門大爺就害怕，畢竟他小時候來這邊撿破爛，這大爺會罵他把他趕走。

    然而今天，看門大爺?shù)膽B(tài)度特別好：“你們是？”

    孫金山拿出一包煙給大爺分了一支：“我們是來談生意的，找你們廠長！”

    姜利海正覺得上來就找廠長不好，那看門的大爺已經(jīng)把他們放進(jìn)去了，還給他們指點(diǎn)了位置：“廠長辦公室就在那邊。”

    孫金山就這么帶著他，大搖大擺來到了廠長辦公室。

    之前孫金山給開門大爺分的煙是一塊多一包的香煙，這次看到廠長，他卻是將之前去上海的時候，外國人扔給他結(jié)果掉在雞籠里，他后來找了很久才找到的煙拿了出來。

    這煙剛找到的時候外面都是雞屎，但因?yàn)橄銦煹陌b很嚴(yán)實(shí)外面還用了塑料膜密封，洗干凈之后，就一點(diǎn)都看不出來了。

    孫金山嗅過，還確定它沒有怪味。

    食品廠老板一開始是不怎么把孫金山和姜利海這兩個年輕人當(dāng)回事的。

    但孫金山太淡定了。

    他穿的西裝款式是他們這里買不到的，他拿出來的煙，更是他從未見過的。

    那煙盒上的，好像還都是外國字？這該不會是外國貨吧？

    食品廠老板一下子就對孫金山重視起來。

    聽說孫金山打算在這邊開個小公司，可能要用到冷庫，想問他能不能租……他當(dāng)即表示可以出租。

    這幾年，因?yàn)楸凰綘I工廠搶了生意以及本身管理落后生產(chǎn)力低下，很多國營工廠或者集體工廠效益不好。

    放以前，他絕不會把冷庫出租給私人，但現(xiàn)在情況特殊，很多像他這樣的工廠都在尋求改革，報(bào)紙上還會夸獎改革成功的工廠，他也就同意了把冷庫出租給孫金山。

    這能給廠里增加一筆額外收入，也挺好的！

    孫金山并沒有馬上跟食品廠簽合同，說要先回去開個會，擬定個合同，然后再來找廠長。

    食品廠廠長聽孫金山這么說，愈發(fā)覺得孫金山不簡單，熱情地邀請兩人去飯店吃飯。

    反正請客戶吃飯的錢，廠里是可以報(bào)銷的。

    姜利海覺得很不好意思，他們其實(shí)還沒有開公司，而且現(xiàn)在生意都沒有談成，這時候讓對方請客吃飯多不好！

    但孫金山特別淡定，跟這個廠長哥倆好，勾肩搭背去了飯店，席間，他還說了很多自己在上海的見聞，全程在吹牛。

    就孫金山說的那些……不了解他底細(xì)的人，會以為他常年跑上海，在那邊做大生意。

    可實(shí)際上，他只是磚瓦廠運(yùn)輸隊(duì)一個普通員工。

    姜利海不能理解，姜利海大受震撼。

    他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是拿出紙筆，然后把食品廠老板透露的，有關(guān)食品廠的信息給記錄下來。

    食品廠老板看到這一幕，更熱情了。

    跟孫金山聊過之后，他覺得孫金山不簡單，但他也發(fā)現(xiàn)了，孫金山偶爾會透露出一些他的無知……總之，孫金山一看就是個沒讀過什么書的暴發(fā)戶。

    但這個暴發(fā)戶是個聰明人，帶了一個瞧著很有文化，很聰明的秘書！

    這個暴發(fā)戶對秘書的態(tài)度還很平等，應(yīng)該能聽進(jìn)去秘書的話……這樣的人可沒辦法糊弄！

    總之，雙方相談甚歡，吃完之后，還一起從飯店出來。

    姜麗萍中午回家吃飯，還睡了一會兒，這才騎自行車去上班，然后就看到自己哥哥跟鎮(zhèn)上食品廠的老板一起，從飯店里出來。

    姜麗萍差點(diǎn)一頭撞到電線桿上。

    她哥不就是磚瓦廠一個普通工人，怎么會跟食品廠廠長一起從飯店出來？

    姜麗萍下意識想要上去說話，但想了想，到底還是沒上去。

    人家好像是在談事情，她這時候上去不太好，還不如晚上去找姜利海問問。

    姜利海并沒有看到姜麗萍，他白吃了人家一頓飯正愧疚呢，孫金山看向他：“走，我們?nèi)フ屹u飼料的談?wù)劊　?/br>
    姜麗云讓他先跟食品廠、賣飼料的還有賣小雞的談一談，有了個大概結(jié)果之后，再去一趟上海，在上海那邊找好銷路。

    至于鄉(xiāng)里的那些養(yǎng)雞戶……有空去聯(lián)絡(luò)一下，回來的時候再聯(lián)絡(luò)一下就行。

    這些人其實(shí)很好說動。

    對沒有什么收入來源，也沒有工作的農(nóng)民來說，如果有人愿意以合適的價(jià)格收購他們的雞，他們絕對是愿意養(yǎng)雞的。

    孫金山迫不及待地想把生意辦成，也就忙不迭去找下一個目標(biāo)了。

    不過賣飼料的人并不是開飼料廠的，飼料廠其實(shí)開在縣城，小雞孵化廠也在縣城。

    他們今天是來不及去談了，但明天可以去走一趟。

    孫金山看了看天色，對姜利海道：“走，去你們家吃飯！”

    于是，姜麗云這天賣完炸雞回家，就又看到了孫金山。

    孫金山一副得意的樣子，尾巴都快翹上天了。

    他肯定把事情辦得很好。

    第57章 招工

    孫金山見到姜麗云，就飛快地說起來，把自己今天的經(jīng)歷全都說了。

    他還著重說了中午飯店的飯菜多好吃：“那些人花國家的錢，真的一點(diǎn)不心疼，上來就點(diǎn)了很多菜，我們壓根吃不完，嘖嘖，要是不能報(bào)銷，他肯定不會請我們……”

    孫金山言語間，多少有點(diǎn)憤憤不平。

    不過姜麗云很清楚，如果他是食品廠廠長，估計(jì)也會這么干。

    這世間絕大多數(shù)人都很普通，沒那么高尚。

    這時候公款吃喝的情況也確實(shí)很嚴(yán)重。

    據(jù)她所知，上輩子國家嚴(yán)管公款吃喝之后，一些飯店就開不下去了……

    孫金山這個人，雖然文化水平不高，但腦子活絡(luò)膽子又大，他上輩子如果沒有早早去世，說不定能成為他們這里的諸多暴發(fā)戶之一。

    不過他不一定能守住手上的錢。

    上輩子，她身邊有很多孫金山這樣的人，他們乘著時代的東風(fēng)賺下很多家產(chǎn)，成為人們眼中的暴發(fā)戶。

    他們中有些人還好，依舊老老實(shí)實(shí)過日子，到她去世的時候還是大老板，但也有很多人敗落。

    有賭博上癮輸光家產(chǎn)的，也有胡亂投資虧掉一大筆錢的，當(dāng)時他們鎮(zhèn)上一群暴發(fā)戶被人忽悠著去某個沿海小城市投資建設(shè)海景房，那投資就虧了個精光。

    但不管這些人是怎么樣的，在這個時代，有些事情，還就適合孫金山這樣的人去干。

    要是今天去找食品廠廠長的是姜利海，絕不可能有這樣的效果。

    她去的話，就更不可能成功了。

    她一個年輕女孩，說要去跟人談生意……看門的說不定都不會讓她進(jìn)去。

    這世上的人，總是輕視女人。

    “明天我跟姜利海去一趟縣城，跟賣飼料和賣小雞的談?wù)劊夜烂悄苷勏聛硪粋€合適的價(jià)格的。”孫金山道。

    姜麗云看著孫金山洋洋得意的樣子，鼓勵了幾句，沒有多說什么。

    孫金山吃完飯就走了，姜麗云讓馮易在家剁rou，讓吳小春幫忙揉面，然后對姜利海道：“哥，我們?nèi)ヒ惶诵」眉遥偃ズ楹Ｊ寮铱纯础！?/br>
    “去干什么？”姜利海問。

    “我要雇幾個人幫忙。”姜麗云道。

    去姜小姑家的路上，姜麗云讓姜利海說了說今天的見聞，還追問了一些細(xì)節(jié)，比如食品廠的環(huán)境之類。

    “食品廠的環(huán)境真的不怎么樣，我在拐角處，還聞到了尿sao味。”姜利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