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滅了南陳,南北統一,江南的蟹不就是大魏的了么? 元熙就愛聽這話,嘴角一揚膩膩歪歪地給高懷瑜喂了一口蟹rou,道:“如何?” “是不如江南的好。”高懷瑜抬眸瞧著元熙道,“哪日臣收復了江南,把江南名蟹全帶來獻給陛下。” 元熙笑得抬手捏他臉:“大將軍,吃著蟹都還想著南征。” “陛下不也是這么想的?”高懷瑜反問回去。 如今形勢大好,出兵滅陳也就這幾年的事了。一統天下結束亂世是他們兩人共同的執念,上輩子夢碎,這回見了曙光,如何能不惦記著。 “想……你出去一趟送了建武給朕當賀禮,怕是把南陳老皇帝都氣吐血了。你吃這個,朕讓他們特地按燕地口味做的。”元熙夾了一筷子魚給高懷瑜,話鋒一轉,“先前你不是同朕說越王婚事最好先緩一緩么?謝閔也來見了朕,說自家女兒可能是沾了邪祟,所以性情大變,行為古怪。朕讓人去看了謝娘子,的確不太像是個端莊知禮的才女。” 還不如玉珠那臭丫頭呢。 提起謝文心,高懷瑜眉頭一皺:“這樣說來……這一路,她一直想跑……好幾次都差點成了,還好被我撞見攔下。她仿佛是會什么邪術似的,我那幾個護衛訓練有素,從不會出這種紕漏。” “連你的護衛都看不住她?”元熙咋舌,“那倒是厲害。那朕讓謝閔看著她,怕是也看不住……” 看來得加派人手,讓禁軍去。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了。 解決了一樁糟心事,元熙跟高懷瑜吃完飯,漱了口,還一起在書案前看了會兒書。待有了倦意便一把摟住人往寢殿走。 小別勝新婚,這些天他纏高懷瑜纏得緊,高懷瑜也樂意讓他纏著。甜甜蜜蜜親熱一番,同枕而眠。 當夜,元熙突然半夜吐血,把睡在一旁的高懷瑜都從睡夢中嚇醒,再也沒了睡意。 * 作者有話要說: 陛下:(假哭)朕做錯了什么原作者要這樣恨朕嗚嗚嗚嗚嗚嗚! 小魚:啵啵,不哭不哭。 第96章 小魚哭哭 明明入秋后夏日的余熱未散, 夜里不至于寒涼,高懷瑜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冰冷。 鼻間都是拼了命往里鉆的血腥氣味,高懷瑜身邊的人面色灰敗, 下巴已經被血跡染得猩紅,身上寢衣更是處處落了刺眼的血跡。 感覺像是在做噩夢。 “陛下……陛下!”高懷瑜怔怔望著眼前的人, 數息之后好像才回了魂, “來人傳太醫!去請荀老和林老過來!” 外面早就被寢殿里的動靜驚動,趕緊來的宮女內侍一看床上在嘔血的皇帝立馬嚇得往外跑去通傳。 “陛下!”高懷瑜扶住元熙,像是感覺到了什么,心臟開始狂跳起來, 震得他快要抬不起手。 元熙似乎想安慰他,嘴角極是勉強地勾起一個笑, 卻連片刻都沒能保持,他就又低頭嘔出一口鮮血。 高懷瑜拿著手帕為他擦拭嘴邊血跡, 還沒抹干凈他又是一陣氣血翻涌,根本壓抑不住。一口血吐出, 這次連一旁的高懷瑜都被弄臟了衣襟。 元熙還很沒力氣地推了推人:“離遠些,都弄臟了……” 高懷瑜心神恍惚, 根本沒功夫去管什么衣服臟沒臟。他此刻心里只有恐懼,眼中一熱, 險些就要落下淚出來。 他記憶里, 有一次元熙在前線遇刺,誘發了舊疾,也是這樣一直吐血。那刺客沒怎么傷到元熙,倒是這病把元熙折騰了個半死。之后元熙病得更厲害, 常常臥病不起, 就算病好了就能蹦能跳, 也依然是傷了根本。人的精氣神是看得出來的,其實已經好不了了。 現在……元熙也吐血吐得那么厲害。 為什么會這樣? 入睡之前他還抱著自己調笑,溫柔地解下自己發簪,在自己額頭落下一個輕吻。 今夜本該如同往常,帶著那點讓人著迷的溫存入眠,一夜好夢。 可他卻突然在夢中聽到撕心裂肺的咳嗽聲,一下一下敲擊著他的耳朵,直接把他驚醒了。而后他看見的就是這比噩夢更可怕的情形。 明明都好好的,怎么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嘔血呢? “沒事……”元熙柔聲寬慰,“也不覺得哪里不好,應當就是看著嚇人些。” “嗯。”高懷瑜勉強一笑,眼中卻是無法掩蓋的恐慌。 外面的宮女打了盆水過來,高懷瑜重新拿了塊帕子浸濕,為他擦拭。 皇帝病得嚇人,去通傳的宮人都怕慢了片刻,直接用步輦將兩位老神醫抬進紫極宮。 玉珠今日不當值,也被這動靜弄醒了,鼓起勇氣先一步在給元熙處理,之后便也是束手無策。寢殿內慌作一團的眾人聽到傳報才回頭看了一眼,迅速給太醫讓出一條道來。 元熙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此刻昏昏沉沉地靠在高懷瑜身上。高懷瑜忙扶他躺下,讓到一邊。 兩位老神醫一看皇帝衣服上的血跡,哪里還顧得上什么禮數,急匆匆上來把脈診治。高懷瑜在一邊緊盯著兩位老神醫和元熙,眼睛也不敢眨,心中慌亂無比,卻更不敢著急開口詢問。 不過片刻,兩人都神色一變。林逸從不在自己病人面前流露出過重的情緒,此刻也臉色大變:“這……怎么可能!” 連荀明也是眉頭緊皺,一臉沉重。 兩位當世神醫都如此模樣,高懷瑜不禁急道:“林老前輩,荀太醫,陛下這是怎么了?” 荀明未答,直接從藥箱里取了銀針開始準備施針,林逸回答他道:“體內巫毒發作……” “巫毒發作?”高懷瑜重復這幾個字時,聲音都抖得厲害。 這怎么可能? 便是當年陛下也沒那么早毒發。何況如今已找到緣由,有兩位當世神醫在為他想法子解毒,連藥都已經用了半年,沒道理還比從前發作得早啊。 “師兄!”荀明突然出聲,胡須抖動目光焦灼,“你快看看!” 林逸連忙過去看,大驚道:“怎會如此!怎會如此!這毒發作得怎會如此厲害!” 他們鉆研《狼神秘典》許久,已經配出一劑藥方,也初見成效了,只需調理上幾年,那毒對元熙身體造成的損傷就可慢慢解除。 那可是一種慢性毒啊,在身體里潛伏數年才慢慢發作,侵蝕人身體。現在幾年的損害一夜之間跟反撲一樣,全數爆發,會要命的! 高懷瑜面白如紙,顫聲道:“荀老,林老……好與不好,還請直言。” 荀明此時抬頭,直言不諱:“這毒突然變得猛烈,先前所配藥方無法抑制如此兇猛的毒性,陛下恐有性命之憂!” 玉珠驚道:“怎么會!陛下晚膳時還好好的!” 高懷瑜一瞬間雙眼發紅,眼中有了淚意:“有辦法嗎?” 林逸道:“只能先服藥看看,那方子到底是能將毒性暫且壓一壓,先保住陛下才是要緊的。” 玉珠點頭:“藥已經在煎了,馬上就好!” 高懷瑜感覺腦子里一團亂麻,旁人的對話都好像快聽不懂了,突然他想起什么來,問道:“若用《狼神秘典》上的法子呢?” 荀明道:“自然是可以,可如今上哪里去找什么……” “我去想辦法!”高懷瑜打斷他,“還請兩位先生先準備,勿要耽誤,我這就去。” 高懷瑜轉身走出宮門,腳步越來越快,離了紫極宮更是直接不顧宮中禁令運起輕功,躍上宮墻往宮門趕去。一路驚動了不少宮中巡邏的禁軍,除了刺客哪里有人會在宮中這樣行走,按照規矩都不必詢問,巡邏禁軍直接擺出弓箭朝他射。 不過他跑得快,身形迅疾如風,發現他在宮中飛檐走壁的禁軍沒能將他截住,也沒那么容易追上他。他一路跑到宮門,嚇得守衛一愣。 到了這里,他便沒辦法飛檐走壁硬闖出去了,皇城宮門,便是天底下守衛最為森嚴的地方。 “開門,我要出宮!”高懷瑜停下,朗聲喝道。 他還是入睡時的模樣,連頭發都沒來得及束起,長發在空中飛散,在夜色中讓他的臉龐都有些模糊,守衛一時都沒認出他來。 “清河王?”一名守衛上前道,“清河王殿下,這大半夜的,宮門已經下鑰了……” 高懷瑜重復一邊:“開門!我要出宮!” 旁邊今日當值的將領被驚動,忙走過來,皺眉道:“還望殿下恕罪,私開宮門乃是大罪,若無陛下圣諭,不可開門。您若要出宮,得等天亮。” 高懷瑜低低道:“陛下圣諭……”陛下他躺在紫極宮,命懸一線,哪里去拿陛下圣諭! 他拿不出什么圣諭來,只能繼續解釋:“陛下突發舊疾,性命垂危……我要出宮,我要出宮救陛下!” 將領一聽元熙性命垂危,也被嚇了一跳。而后他很快冷靜下來,眉頭皺得越發深了:“殿下稍安勿躁,陛下若有疾,自有太醫署在,當世醫圣都在宮中,您這樣干著急也沒用啊。還請殿下回宮去。” 這是規矩,宮門守衛事關天子安危,怎么能因為高懷瑜一兩句話就打開。何況高懷瑜此刻說的根本站不住腳。 若高懷瑜是圖謀不軌怎么辦,若開了門外面有接應的立馬沖出來攻進宮城怎么辦? 皇帝生病,宮中太醫會照看,哪里輪到高懷瑜出宮給皇帝治病。真是皇帝病了,更是容易生亂,這門更不能開。只有皇帝能讓他們打開這道門,別的換了誰都不行。 高懷瑜也知這規矩,就算將領現在去紫極宮確認了皇帝情況,這門也是打不開的。他心中頓時騰起一股無力感,連連哀求:“我要出宮,我手上有藥,只有我有……荀太醫等著這藥呢。求求你開門……今日之事我一人承擔……求你開門讓我出宮。你去紫極宮問荀太醫……你先開門好不好!” 他已經慌得有些崩潰了。 什么一人承擔,這種事本來就是他說了不算,他知道這話多可笑,可他已經口不擇言了。 將領看他神情懇切,也是真怕皇帝出什么茬子,便妥協道:“殿下!您說,我派人去王府送信,讓人將東西拿來。” “來不及了!”高懷瑜聲音陡然變大,“讓我出去!” 派人去王府送信,要先得審批出宮,而后要跟京城衛戍軍通信,找長官開坊門,等信送到清河王府,又得讓府中管事去取東西……等人回來把東西送到都什么時候了,哪里還來得及? 他出了宮門也是要靠武功直接避過衛戍軍進坊回府,那樣才來得及救人!等禁軍派的人來回怎么可能來得及!萬一呢! 將領被他一聲吼得一愣,下一刻便見眼前冷光一動,腰間佩劍被一只蒼白的手抽出,而后直直搭在了將領肩上。 一瞬間,眾軍士嘩然,紛紛拔刀戒備。 高懷瑜持劍喝道:“開門!” 這一聲聲震如雷,隱有哭腔。 他雙眼泛紅,已經全然不管不顧。 持劍威脅宮門守衛私開宮門,禁軍此刻就是直接一擁而上將他亂刀砍死也不為過。 他簡直是發瘋,簡直就想大哭大鬧一番,他不能再一次失去元熙了。 “開門。”他的聲音平靜了很多。 那將領咬牙不語,就那么與他僵持。 “殿下!”禁軍統領薛平此刻趕到,連忙出聲阻止高懷瑜,“殿下!不可威脅宮門守衛!” “薛平……”高懷瑜紅著眼轉過頭去,似乎又燃起一些希望。 手中的劍倏然墜地,在青石地上砸出一記重重響聲。 “薛將軍。”高懷瑜不顧身周指向自己的刀兵,直奔薛平身前,“薛將軍,陛下他情況不好……你讓我出宮,我去宮外取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