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玉金風忙道:“卑職明白。” 高懷瑜和她得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鍋都得暗辰司來背,沒到塵埃落定之時,高懷瑜都得是元熙的寵臣。 高懷瑜接著問道:“那日行刺一事可有眉目了?” 玉金風回道:“卑職已摸清他們來處,是韓岳。” 高懷瑜沉吟片刻,道:“快些吧。” “卑職領命。” …… 建平城隔日就出了件大案子,原本在燕國任領軍將軍,掌管建平禁衛軍的韓岳,一家慘遭滅門血洗。 消息遞到皇帝面前,元熙正在看折子,只匆匆掃了兩眼,語調十分平淡:“誰那么大膽子……這樣公然行兇。” 旁邊的高懷瑜略一抬眸,心道:“我啊。” 他吩咐玉金風去查誰在指使建平的暗辰司勢力刺殺皇帝,查到了直接殺死,這便是玉金風的回復。 韓岳是高瑋朝寵臣,胡太后的小表弟,比高瑋大不了幾歲,高瑋還是太子時便與之交好。后來高瑋繼位,更是一躍成為禁衛軍最高統帥。 他這個領軍將軍就是給皇帝看大門的,這種要職一般都給親信擔任,會有真正上過戰場的猛將,但他不是。他是因為跟胡太后有親戚關系才被安排了這一要職,領軍能力水得很,真就只是個看大門的。魏軍攻入建平時,高瑋已經在其他人的護衛下往北逃跑,他留在建平就直接投了。 元熙因他投降沒殺他,也因他是個廢物沒用他。他繼續留在建平,近來也安分沒有生事。 元熙還記得上輩子在建平生事的就是這個韓岳,韓岳在元熙的記憶——也就是正史里,在建平派人行刺元熙未果之后,逃到平梁起兵,沒過多久叛亂平定,韓岳被斬首傳回建平。 現在韓岳都還沒動手,突然就被人殺了,他在建平該憂心的事情又少了一件,也不知是誰幫了他這一個大忙…… 元熙思索時忍不住望了高懷瑜一眼。 好些事都變了,暗辰司首領夜黃昏被高懷瑜一箭射死,胡太后突然暴斃而亡,高瑋早早被告發賜死,連韓岳都在有所動作之前被人刺殺而死。這些之前的事都跟高懷瑜有些關系,那么這一次呢? 韓岳的死,莫非也是高懷瑜的手筆? 高懷瑜沒吭聲,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好像沒聽到這事一樣,只低頭攪弄碟里的櫻桃。 按元熙的吩咐,這兩天案上的果盤真就換了櫻桃。 這玩意兒在古代可是稀罕物,每年櫻桃成熟的時候皇帝還要將之作為祭品祭祀宗廟,朝中重臣才有資格被皇帝賞賜櫻桃。玉珠都沒想到她要給皇帝弄點櫻桃,還得去建平高家從前的皇莊里才搞得到,這兩天她就忙著給皇帝弄櫻桃了。 吃的時候也講究,要澆上蜜水乳漿,碟子都要用特定的材質。就跟現代水果少的地方吃個西瓜得雕花,吃個芒果得劃個花刀一塊塊舀著吃一樣。那不是水果,是奢侈的甜品。 這種好東西高懷瑜自然也是喜歡的,他已經坐在旁邊慢條斯理吃了許久,叫元熙看得很滿足。 元熙把那份奏報往旁邊一丟,表明了態度。死的是燕國舊臣,他沒心思費力氣查。他覺得這事跟高懷瑜有關系,更不想查出來把高懷瑜牽扯進去。 而且那是韓岳,早死早好,還省心了。 不過他嘴上還是要試探兩句:“這倒是稀奇,誰跟韓岳那么大仇……這個時候滅人滿門……朕就在城中,也不怕嚇到朕,全城戒嚴把他們一鍋端了么。” 還真不怕,畢竟幕后黑手就是有他包庇著的高懷瑜。 “陛下剛遭行刺,建平城防衛已比平日更加嚴密,韓岳又被刺殺……魏軍初到建平,防守還是容易出紕漏。這些刺客能鉆空子入城行兇,恐怕就是對建平城極為熟悉。”高懷瑜蹙眉,“可是……他們殺韓岳做什么。” 元熙讓他繼續說,聽他成功把事都往暗辰司身上引。沒過一會兒外面長樂推說有些家務事要王爺拿主意,高懷瑜便起身告退。 元熙點頭,招呼旁邊的下人:“把這些櫻桃都送到清河王屋里去。” 看那人離開,元熙若有所思地道:“你說,清河王這是在耍什么小心思?” 玉珠表示我只是個天天做題背書的學生,我看不懂,您別問我,我只會摘櫻桃。 …… 讓高懷瑜沒想到的是,玉金風臉色蒼白滿身傷痕地在他屋里等著他。 暗辰司對上暗辰司,哪兒有那么容易全身而退。韓岳是死了,玉金風的人也得死許多才行。不過玉金風已是暗辰司中一等一的高手,連她都傷成這樣,看來對面來頭不小。 他早知道夜黃昏帶走的這批人不是暗辰司的全部,卻沒想到流落在外的暗辰司勢力也是如此強大。 “韓家雖已滅門,但暗辰司亦有傷亡,卑職僥幸逃出……”玉金風緩了口氣,“卑職看見那韓家少夫人模樣,極似汝陽長公主。” 高懷瑜的臉上終于神色變了變。 汝陽長公主是高瑋jiejie高珍,當初魏軍沒有找到汝陽長公主,押往玉京的高家宗室里沒有高珍。據說魏軍攻入建平城之日,高珍便已投河自盡。 可是投河嘛,死不見尸的,誰知道是真的死了還是跑了。 高珍沒死,難怪建平的暗辰司會出手。若說暗辰司效忠了韓岳,他尚且會懷疑,若是韓岳背后還有個高珍,那就沒什么可懷疑的了。 高懷瑜沉聲道:“高珍呢?跑了?” 玉金風青著臉道:“卑職無能……” 那就是跑了。 “典客署布防圖。”高懷瑜將一份圖紙丟在玉金風面前,“不能再等了,明晚傾暗辰司之力,刺殺元熙。” * 作者有話要說: 元熙:只能看不能吃朕好難受_(:3」∠)_ 懷瑜:其實你可以親我的…… 第44章 真的就差晚上也侍候左右了 烈陽照耀, 院中的樹木瞧著青綠,卻都仿佛被烤干了一般。 盛夏時節天熱,大白天城中路上的人都少了許多。高璋在外走了會兒就滿頭的汗, 讓門口內侍往里通報求見完,忍不住拿手帕擦去汗珠, 又抬手扇了扇風, 當然什么用處都沒有,他依然不停流汗。 過了片刻那內侍請他進去,他忙整了整衣襟,又把額頭的細汗擦一遍, 邁步入內。 不過往里走了幾步,便覺一陣涼風襲來, 冷得他一個哆嗦,跟突然進了雪洞似的。 屋里那么涼, 肯定是清河王又來陪著皇帝了。畢竟皇帝還算節儉,一般能不用冰就不用冰, 只有高懷瑜在身旁他才會讓人放冰降溫。 高璋才這樣想著,穿過屏風便真的看見高懷瑜坐在皇帝旁邊, 幫皇帝研著朱砂墨。 皇帝身邊的位置,那是給皇后或者寵妃坐的。高懷瑜總在旁邊坐, 很不合規矩。 而且又是幫皇帝倒茶又是幫皇帝研墨的, 這也很不合他身份。 偏偏這些本該下人來做的事,高懷瑜做起來十分優雅自然,沒有半點諂媚討好的意思。 倒很像是一位……賢妻。 高璋對此已經沒什么好驚訝的了,畢竟這事他熟。他當年做了太后的小白臉, 就是成天在太后旁邊一臉乖巧。 直覺告訴他高懷瑜和皇帝肯定不干凈, 在他眼里高懷瑜應該已經是跟皇帝到了某種程度, 比如不知道往床上滾了多少次的那種。 其實這也怪不得高懷瑜,他一直知道自己應該受本分不僭越,可是皇帝就喜歡他不規矩些,他若真的認死理,皇帝反而會極其失望。上次他遵守臣子本分勸了皇帝幾句,不就把皇帝給氣得犯病,連他自己都挨了皇帝一頓訓么。 皇帝既然對他愛重至此,他便不當讓皇帝失望。 高璋行完禮,得皇帝賜座,便安安靜靜坐到一邊去,等著皇帝開口。 元熙往折子上寫朱批,道:“云川動亂才剛剛鎮下來,燕地那么多流民,各地糧倉都不剩多少糧了,從魏地運過來又有人劫糧……” 魏地的糧自然夠養活魏國人,可現在多了燕地那么多人,今年要是糧食不夠,大家吃不飽,又得出事。前兩年魏國蝗災,收成也不好,都是靠著存糧在撐。 燕國是去歲年末滅的,皇室被押往玉京,但戰事還并未徹底結束,各地依然動亂。剛好碰上那么個節點,燕地那么大片土地好些都沒人管,春耕耽誤了不少,現在元熙親自帶著一批官員過來勸農,把農田重新劃分管理,相對太平的幾個地方應該還能趕上秋播。 還好對元熙來說這已經是經歷過一次的事,照著當年的干就是了,還能吸取下經驗教訓,避免當初一些錯誤決斷,總之還是游刃有余。 元熙停了筆,看向高璋:“燕地太亂了,還是得下點狠手收拾干凈。當年卿在舊燕任尚書令時,本欲重修律法,以律正道,可惜未能如愿。朕命卿重頒此律,暫治燕地。” 高璋聞言一怔,繼而心潮澎湃,激動道:“臣遵命!陛下圣明!” 當年他也是有心整肅朝綱,才情愿忍辱負重去當太后的男寵。 太后寵他,高瑋就給他官當,他立馬就與身邊一批能人依照前朝律法重新修訂一部新律。然后剛開了個頭他就被恨他搞這些嚴苛律令的人進了讒言,只能棄官自保。如今元熙讓他再重啟這份新律,他自然激動,激動得都想抱住元熙啃兩口。 高璋高高興興沖出了門,一點沒來時那種被熱成狗的疲憊。 元熙這會兒拿了一份名單遞給高懷瑜:“懷瑜,這幾個人……” “臣……”高懷瑜微微蹙了眉,有點不樂意,“陛下這幾日讓臣四處拜見接見那么多人……臣實在有些累了。” 他真的很怕跟人打交道,這種事真的交給高璋才行啊! 每天外出是幫皇帝辦事,回來還要陪皇帝議事,無事可議那就跟現在這樣幫皇帝理奏折研墨。總是他怎么樣都有事干,皇帝一點也不讓他閑著。 真的就差晚上也侍候左右了! 他偶爾會懷疑,皇帝對他那么好,其實就是為了騙他干活。 元熙從他的抱怨中聽出了幾分特別的味道,輕笑道:“卿都累得要同朕撒嬌了,看來確實挺累。” 高懷瑜有氣無力地抬眸看了皇帝一眼:“臣同陛下撒嬌有用么?” “沒有。”元熙很沒良心地道。 就算是心上人,也得給他干活! 匪盜劫糧,流民暴亂,南陳那邊jian細又在煽風點火,建平城里又出現刺客。這幾日各種的奏報比之前多了幾倍,若是沒人在旁邊幫忙,他也該瘋了。 一直到入夜,高懷瑜依舊在元熙身側陪伴。 這兩日的事實在太多了,元熙必須得讓高懷瑜陪著,這樣才能有效率。 上輩子他們兩個也常常一起在御書房待到天黑,他信任高懷瑜,高懷瑜也的確很能為他分憂。送上來的折子過高懷瑜一遍眼,又往皇帝那里過一遍,哪有做臣子的能做到這種地步的,皇帝的事都讓他干了。 好些人都說他元熙是大皇帝,高懷瑜就是二皇帝。 元熙倒不管這些,該用還是用,完全沒因此就收斂些,有時甚至讓人上折子前先問問安陽侯意見。 “秦驤說木屏一帶南陳軍有動作,可能想進攻燕地。”元熙合上奏本,按了按有些酸澀的眼。 燕地還亂著,那邊南陳又想來摻一腳了。 木屏地處舊燕與南陳邊境,原本再往南還有幾塊地是燕國的,不過三十年前丟了,被南陳一路推到木屏,木屏仗著地勢易守難攻,才阻了南陳繼續往北的步伐。 一旦過了木屏,日后想北伐便容易了。 現下木屏動亂,正是南陳出兵的好時機。南陳是不想輕易跟大魏開戰,可打打大魏都還沒徹底吃下來的地方,也不費力氣。 魏國接了燕國這個爛攤子,現在忙著呢,不一定有空搭理他,也不一定會心疼本就不屬于魏國的這幾片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