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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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危無奈一哂:“說不準,他覺得日后我可能會威脅到他。” 周知縣一疑,如何威脅? 威脅到霍敏之? 能放任親生孩子去殺人,做糊涂事的父親,又怎么在意這親生孩子? “霍太守之事先暫且不說,時下最重要的是在這二十日內查清大人所受的陷害。”停頓略一斟酌,再問:“不知大人能否把當年的被陷害的細節告知?” 周知縣放下杯盞,沉默了半晌才徐徐開口:“當年豫章周口縣水患甚是嚴重,數千戶人家遭了禍,房屋與田地都被洪水淹沒,百姓死傷更是上萬,我自動請命領軍去治水治災。” 周口縣為大縣,玉縣與其對比起來就猶如一個小鎮,人口甚多。 “恰逢有兩萬兩軍餉在我離去時不見了蹤影,一個月后在周口縣發現了餉銀的蹤跡。” 餉銀除卻銅錢外,各郡銀錠皆有不同的印號。 “父親讓人去調查,派人把幾個受災村子的村長抓來審問了一番。雖沒有直接指認,但卻說有人暗中給了他們銀子,那人只說是奉上峰之命,且再三叮囑要把銀子融了再用,但不承想這里頭有人把銀子偷走了,才會導致餉銀流了出去。” “收到銀子的時候,那時我真巧在周口治水治災。” 伏危:“沒有無緣無故的湊巧,湊巧的事情多了,便是有人預謀偷軍餉賑災嫁禍給大人。” 周知縣點頭,隨而又嗤笑:“我起先還真以為那人把偷來軍餉全部賑災。” 語氣一變,嘲諷道:“可四個村子的村長被逼供,供認只拿到了二百兩,陸陸續續盤問了一些人,最后共計餉銀不到三千兩,還有一萬七千兩不知去向。” 伏危微微擰眉。 周知縣:“明明證據不夠充分,可卻又條條指向我。而在我被懷疑時,我手底下有一個姓武的校尉,他和新婚妻子,還有患病在身的父親皆不知所蹤。畫了武校尉的畫像,讓那些得過銀子的人指認,都指認給銀子的就是他。” “武校尉的上峰是我,且以他的職位是無法接觸到軍餉,最后這罪名不就落到了我身上來?” “父親逼問我其他軍餉所在,我拒不認,在關了我四個月后,著實找不到軍餉,便把我下放到了玉縣做知縣。” 話到最后,周知縣端起半盞茶水飲盡,道:“偷盜軍餉是死罪,我對周家尚有用處,他便瞞下了挪用軍餉的事,只說是在賑災時犯了錯。” 伏危不解道:“這里頭何止一兩點疑點,為何宗主會認定就一定是大人挪用了軍餉?” 周知縣一哂:“所以說陷害我的人找了個好法子,以救災救民為由頭來害我,若挪用為享樂或是其他,必然是不信的。” “我見過百姓流離失所,橫尸荒野,便于心不忍,幾乎把所有的身家都拿出去救災了,他在知道我做這事的情況下,你說他信還是不信?” 伏危明白,周宗主正是信他這個兒子的秉性中有仁慈,所以才會相信這誣陷。 再說不繼續追查余下的軍餉,也是信這兒子的秉性,認為他是用來濟災了,又或是被那個校尉搶走了,所以才會避重就輕,關押四個月后下放到嶺南最為貧窮的地方。 伏危沉吟半晌后,琢磨道:“聽大人所言,那校尉確實是參與在了其中,只需要找到這個人,便能有線索。” 周知縣搖頭:“我暗中讓人尋了四年都沒有查到任何蹤跡,想來很有可能被滅了口。” 伏危卻不認同:“他能做到校尉一職,必然不是頭腦空空的人。” 周知縣點頭:“確實,武校尉腦子比較靈光。” “既然腦子靈光,他怎會不知陷害了大人之后,會被滅口,再來個死無對證?” “既然知道會被滅口,自然會提前做準備,大人方才說兩萬兩的軍餉,只有三千兩不到用來賑災了,而有一萬七千兩不見了去向,我懷疑有一部分是被那武校尉給貪了,所以才會攜家眷逃跑。” “為了錢財,連前程和安穩生活都不要了?”周知縣疑惑道。 伏危:“若是以他至親之人做威脅,大人說他做還是不做?” 周知縣一皺眉,不語。 他想,有很多人都會選擇做。 伏危從周知縣的沉默中得了答案,繼而道:“既然做了,想來也知道后果的,所以做了之后,干脆卷了一部分的銀子離開。” 周知縣略一琢磨,覺得伏危此言也確實說得通,“那你說,他會卷走多少銀子?” 伏危分析道:“三千兩用來誣陷過少,起碼五千兩以上,而余下兩千兩足以讓武校尉找一個小地方走通關系弄一個假戶籍落戶,再安享后半輩子。” 周知縣:“可即便還沒死,二十日找一個存心躲起來的人,談何容易?” 伏危嘴角微微揚起:“所以才讓旁人以為老太爺調查了四年,終于找到關鍵的證人了,大人也見到了證人。” 周知縣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故弄玄虛,引蛇出洞?” 伏危點頭:“正是,以武校尉做餌,引幕后之人出來。” 頓了頓,補充道:“暗中散發些小道消息,說因忽然出現的刺殺,大人還沒問出來是誰指使的,證人也不知所終,而幕后之人知道后必然會暗中搜查武校尉,然后滅口。” 周知縣也不是蠢笨的人,一下子明白伏危的意思,接口道:“那我便安排好假扮武校尉的人。” 伏危:“但還是需要有能力不俗的人手,畢竟再來的殺手,便不會再像霍敏之臨時湊來的人那般不堪一擊,只怕會更棘手,就我們帶來的那些衙差是不行的,讓他們上也只會白白送命。” 周知縣聞言沉思了下來。 許久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忽然道:“直接向父親借人,不告知計劃,只讓其行事,總歸是父親的人,讓他們來抓賊拿臟更具有說服力。” 玉縣這邊,虞瀅要開學堂,把桌椅和人體脈絡圖都給準備好了。 租下小院,幾間屋子用來做男學生的宿舍,而前院則搭下了一個棚子。 寬敞明亮也通風。 她也做了一個約莫三尺長,二尺寬的竹板做板子,什么都準備好了,只等學生來上課。 但此來報名的人卻是遠遠超出了她要招收的人數。 畢竟剛交了賦稅,家中連口飽飯都吃不上了,醫館既可以學本事,又可以吃飽飯,幾乎適齡且會幾個大字的人都來報名了,便是不會字的也冒充會字。 來了近百人。 這么多人,肯定要篩選的。 第一遍篩選,虞瀅讓伏安拿了一本千字文出來,來一個報名的人,便指十個字,能認得八個字以上的,就暫時留下來。 這第一遍篩選,就直接剩下了四十八人。 第二遍篩選則是考他們的記性。 她讓這些人全到了小院,取來了七樣草藥,把草藥的特點和藥性與這些人仔細說了一遍,沒有筆墨的情況記錄下,讓他們記仔細了,一個時辰后再考。 一個時辰后,其他人都在院外等候,虞瀅與伏安大嫂在堂屋中,一個一個喊進來考核。 四十八個人,約莫需要大半個時辰左右。 虞瀅本就沒有想讓他們全部答出來,能答對三種藥材和其藥性的,也算是勉強合格了。 第155章 一百五十五 四十八個考生, 一個接著一個入堂屋考試。 前邊三十個人,有十一個人是合格的,但大部分都是說對三種草藥, 少數人對四種,只有一人是對了五種的,全對的一個都沒有。 虞瀅在冊子上記上一個合格的名字時,察覺到第三十一個人進來的下一瞬,只覺得有一個陰影籠罩了下來。 隱約間,她似乎有壓抑的感覺。 她略一抬眼望去,是一雙穿著草鞋的大腳, 視線緩緩往上移, 待看清了全貌后, 臉上有一瞬的驚詫 她說過男子要十到十五歲之間, 雖然在苦日子之下,會顯老許多, 可面前的男子似乎有點太過成熟了些。 粗布麻衣上都是補丁, 應該是家里條件不好的。 可家里條件不好,十幾歲的年紀怎會長得如此的高, 如此的壯實? 這男子的身形都快趕上伏震那般高大壯碩了。 且膚色黝黑, 看著憨厚老實, 不像是記性好或是反應機靈的。 “你……”虞瀅開了口,但隨即又把詢問年紀的話咽了下去,這男子不一定能合格呢, 等合格再問。 虞瀅轉口道:“我拿那樣草藥, 你就說出草藥的名稱與特點, 還有功效便可,聽明白了嗎?” 那男子老實點頭:“聽明白了。” 虞瀅垂眸, 在桌面上的七種草藥中隨手拿起一株。 男子看了一眼后,便張開道:“前胡,葉如扇,莖干矮呈灰褐色,呈圓柱形,覆有細毛,根頸粗呈褐色;可化痰止咳平喘,根葉皆可入藥。” 細節沒有出入,比起旁人闡述得清楚很多。 虞瀅又拿起一樣。 “夏枯草,根莖匍匐,枝節有須根,多分枝,花為紫紅色,有清肝瀉火、散結消腫之效,根葉皆可入藥。” 虞瀅迅速又拿起下一種草藥,男子也一一都答對了。 四種,五種,六種,七種,全中,幾乎與她方才說的沒有差別。 人不可貌相,說的大概就是眼前的人。 雖說收學生的條件是十五歲左右的年紀,可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好苗子難得一遇,要是真遇到出色的,這完全是可以放寬的。 但若是說了謊,這就有待考慮了。 虞瀅放下最后一株草藥,望著他,問:“冒昧一問,你幾歲了。” 那男子沒有任何的閃躲,應:“二十有二,若是余大夫覺得不合適,我便離開。” 話到最后,男子的面上多了幾分失落。 嗯,還算誠實。 虞瀅沉思了一下,道:“你哪個村子的,又喚什么名字?” 男子應道:“陳家村,陳明閬。” 陳家村,是與陳大爺和吳記飯館陳掌柜同一個村子的人,陳明閬,明閬二字意為明亮寬敞,這取名的人還挺有學識的。 虞瀅提筆在冊上寫下“陳家村陳明閬“”六字,然后抬頭道:“雖說有年紀要求,但本就是收學生來懸壺濟世,你全答對了便是有這個潛力的,自是不用拘束于規矩。” 普通常人都不能幾乎一字不差的把七種藥材的特點與功效都記下來呢。而能一字不差全記下來的,就她知道的人,也就伏危一人。 伏危那樣的天才,已經不是尋常人了,自然不能用來做對比。 陳明閬能記得這么好,學東西自然也會比前邊合格的人學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