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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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危沉默片刻,才道:“最基本的,你要與我說明白個中緣由,讓我有所判斷,而非是在不明不白之下說我認賊作父。” 中年男子聽他所言,拿出一個信封放在桌面上,長指一推,推到了伏危的面前。 “這里邊有我等一眾人在這近二十年調查來的信息,你若是想把這信息送去嶺南,從而討得你養父的歡心,那么便送吧。” 伏危暼了一眼信封,抬頭看向他,略一斟酌后,問:“你是我生父的舊部,現是牧云山的悍匪?” 中年男子聞言,露出驚詫之色,隨之也不隱瞞的點頭:“我是。” 應了之后,又笑道:“看來霍善榮那賊子把你培養得不錯,這也算是他的報應了。” 男人言語間的信息,再加上伏危一直不敢深究的事,這些都指向一個可能性。 養父害伏家的可能性。 男人一嘆,冗長的沉默后,才問:“伏夫人和震哥兒如今過得如何?” 伏危抬眉:“我以為你已經調查過了。” 男人如實道:“我前日才知你在蒼梧郡,伏家在玉縣陵水村,雖派去探子調查,但還未歸。” 伏危聞言,眉心微蹙:“他們日子已經夠苦的了,現在才有所好轉,你若真是我生父舊部,就莫要去打擾他們,讓他們過正常人的日子。” 男人瞧了他一眼:“哪怕你知道你父親的死有蹊蹺,知道伏家本不用受苦難的,你也打算坐視不管嗎?” 伏危眸色一沉,反問他:“我如何管?憑這么小小的一個幕僚身份去管?” 男人啞然。 靜默片刻,他低頭看向他的腿:“雙腿怎么回事?” 伏危輕描淡寫的道:“被流放至嶺南時遇上賊子,被打斷的。” 男人瞇眸道:“確定不是那霍善榮親生兒子讓人給打斷的?” 伏危暼了一眼他,不語。 這眼神已然不言而喻。 都是聰明人,不需要解釋太多,也不需要說太多廢話。 中年男人心里有了數,道:“等回去后,我會找人去給你醫治。” “不用,已然有人給我醫治。” 男人一抬眉,目光懷疑:“你拒絕我,可是怕我的人影響到你們生活?” 伏危:“有這個原因,但我說的也是實話,你既派了人去調查,便能能知曉我說的人是誰。” 話到最后,伏危神色漸漸冷淡:“我與你不相熟,今日第一面相見,我并不信你。” 中年男人一笑,說:“也罷,我與你說這些,一是為了告訴你,你生父并非賊人,二是不想伏大人之子認賊作父,被其殘害,你心里有數就好。” 他起了身,望向伏危:“我在郡治不能久待,就此別過,若有困難,我自會相幫。” 說罷,走到伏危的身后推素輿。 伏危看了眼桌面上的信,終還是拿起放入胸懷之中。 男人只把伏危推出雅間外,而后徑直離去了。 待伏危回到原來的雅間,房門闔上時,他才把懷中的信件取出打開。 抽出信件,卻發現是十張紙之多,察看時,面色隨之凝重。 霍衙差和吳小衙差把陶罐全數搬上馬車后,才去茶館。 從離開回到茶館,大概花費了四刻時。 虞瀅回到雅間,只見伏危悠然自得地品著茶,絲毫看不出與離去前有何不同。 虞瀅一時之間也不敢確定他是否見了那神秘人,又是否知道些什么事情。 現在在外頭,身旁還有其他人,虞瀅不好過問,只能等回到行館,關上房門后再細問。 時下已是午時正,正是飯點,也就由伏危做東去請幾人去食肆中吃了飯。 中食過后,為了圓方才的借口,虞瀅只好心不在焉地多逛半個時辰,買了幾樣物件。 等回到行館,已快未時末。 這一路回來,伏危面色依舊如常。 直至到回到房中坐下后,虞瀅才把憋了許久的話問了出來。 “可有見到人?” 伏危輕點了點頭:“見到了,是個……”他想了想那個人的形象,說:“那是個既有正氣,又有匪氣的中年男人,二者既矛盾卻格外的融洽。” 虞瀅根據伏危所言想象了一下,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一個蓄滿絡腮胡,方正臉的中年男人形象。 越聯想越覺得奇怪,索性也不多想了,收回心思看向伏危,問:“那人與你說了什么?” 伏危拿出信件遞給她。 虞瀅滿臉疑惑地接過信件來看。 看到信上內容,虞瀅面色肅嚴了下來。 這里邊清楚的記載著二十年前武陵郡伏太守通敵謀逆之事,這其中指出了時間和所有相關的人,事無巨細得挑不出半點毛病。 最重要的一點,這密報伏太守通敵的人是現在的霍太守。 密報后,朝中暗中派人去郡守府搜查證據,一搜就搜出了通敵信件,還有敵黨探子。 而這搜查的人,正是現在朝中只手遮天的jian佞權臣。 信上還指出,每年霍太守都會暗中送萬兩銀子去皇城,送給這權臣。 路線與運送的人,以及接手的人都清楚寫明在上邊。 虞瀅在看完所有的內容后,有一瞬的恍惚。 放下信后,她面色凝重地望向神色平靜的伏危,問他:“你信這些內容嗎?” 伏危掃了一眼信件,輕一啟口:“信。” 他略一回想,說:“他確實每年都會送一大筆銀錢出去,護送的人也沒錯,而且……”他略一頓,抬眼看向她:“你沒有與我說的事,我大概也已經猜到了是什么事。” 伏危現在才知她為何那么難開口。 讓她如何開口告訴他,生父是被養父害死的,養父也是他與伏家的仇人? 虞瀅一默,心情略微復雜。 半晌后,她問:“那你為何……” 伏危一笑:“為何這么平靜是嗎?” 虞瀅點了點頭。 伏危輕呼一口氣:“大概我心里頭早已經對他有所懷疑了,只是不想去深挖而已,不想把養育我二十年的人想得那般歹毒。” 若養父沒有陷害伏家,那為何會置他不顧? 為何放任霍敏之加害他? 若是對伏家無愧,又為何特意隱瞞伏家流放之地? 這些細節一串起來,信上那些內容他便信了五分。 信養父與jian佞結黨營私。 信養父不是什么好人。 甚至他已經開始相信生父是被養父所陷害。 再有她之前的欲言又止,結果已然明了。 虞瀅低聲問:“那你想怎么辦?” 伏危搖頭:“不知道。” 只短短一兩個時辰,他怎可能把這些事情都想通想明白了? 伏危又呼出一息,而后露出淺淺笑意望向虞瀅:“罷了,今日暫時不想這事,我先幫你把口脂給做了。” 虞瀅還是不免擔憂的問:“你真的沒事?” 伏危搖頭:“我遠比你想得要堅強。” 虞瀅將信將疑,但也明白一個人煩躁之時,忙起來才是良藥。 她起身,拿來研磨碗,讓他把干花和紫草分別研磨成粉末,而她則去廚房借來陶罐和陶灶,把所有裝口脂的罐子都用熱水煮一遍,再逐一擦干。 她與伏危靜默無言的忙活著。 忙活過后用了暮食,一直到就寢前,伏危都很一如既往的平靜,好似真的沒有被影響到一樣。 可他越是這樣,虞瀅就越覺不放心。 夜晚,夜深寒重,三更更響隱約傳入屋中,虞瀅半睡半醒間摸了摸床外側。 一手摸去,床側卻是空的,她睡意漸漸褪去,伸手撩開帳幔。 屋檐下有掛燈,光亮透入屋中,影影綽綽間能看清屋中物件的輪廓。 虞瀅在桌旁看到了靜坐不動的人影。 是伏危。 見他這樣,虞瀅便知今日之事對他并不是沒有影響的,只是他裝出了那么一副無所謂的態度而已。 第94章 九十四章 室內靜而昏暗, 伏危的身影被黑暗籠罩在其中,他面無表情地坐在桌前,雙手交握的平放在桌面上, 一動不動地靜坐著,不知時間流逝。 夜里寒風刺骨,可身體上的寒冷卻寒不過心底的冷。 不知坐了多久,更聲又響起,直至桌旁多了個人,伏危的眼瞳才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