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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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瀅走到一旁,看了眼蓋在他雙腿上的薄衾,狐疑的問:“為何一直要蓋著?” 現在的天氣炎熱,晚間幾乎都可不用蓋薄衾,但她每回進來,都會看到他的腿上蓋著被衾。 伏危手上的動作未停,神色清冷,平靜的道:“不想看見?!?/br> 虞瀅看了眼他,沒有多言,收回了目光,把他那寬松的褲腿撩了上去。 竹架完好無損,布條也沒有松。 可方才在外邊聽到的聲響很大,顯然摔得不輕,可雙腿沒有影響,那傷著的應是上身了。 虞瀅思索了一下,靜靜地看向伏危。 伏危忽視不得她的目光,半晌后,還是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轉頭與她相視。 “有話直言?!?/br> 虞瀅平靜的問:“我若說要你脫上衣,你會脫嗎?” 伏危一愣,但很快便從她那正然的神色中反應了過來,她不過是想檢查他身上的磕傷而已。 “磕碰而已。”目光下移,落在自己的雙腿上,依舊有一閃而過的厭惡:“與這雙腿比起來,不值一提?!?/br> “有淤血需得揉開。”虞瀅不大相信只是磕碰,摔倒的聲音那么大,而且他雙腿不便,和正常人摔下床的傷勢程度肯定是不同的。 想到這,又說:“摔都摔了,就別逞強了,早些時候好,也能早些時候幫我多干一些活?!?/br> 聽到干活,伏危眉頭一挑,看了眼他自己的腿,又看了眼她,似乎在說——我這殘廢的模樣,還能幫你做什么活? 虞瀅似乎看出了他那眼神的所表達的意思,所以解釋說:“云縣有一家小食肆與我定了好些天的涼粉,但這做涼粉太耗時間了,這幾日要加固屋子,我和伏安也是要打下手的。” 她倒是把他當做常人對待。 伏危心頭有一絲異樣,沉默靜了片刻后,應了聲“好?!?/br> 虞瀅道:“你若是顧忌男女有別,我讓伏安進來給你瞧?!?/br> 說罷,她正要轉身去喊伏安,這時身后的伏危卻是緩聲道:“余六娘,與我可是夫妻?!?/br> 虞瀅腳步一頓,扭過頭來古怪地瞧了他一眼:“雖有婚契,但你壓根就沒把余六娘當妻子吧?” 兩人都是被趕鴨子上架的,根本就沒把對方當做過夫妻。 伏危道:“那你往后想如何?” 虞瀅攤手:“現在這情況,我只想圖溫飽,圖安寧,旁的事情,等我哪天能吃飽喝足了再想?!?/br> 頓了一下,又道:“若是你有什么好提議,也可提出來?!?/br> 伏危略一搖頭,神色漠然:“你決定就好,那日你想走了,我也會與你和離?!?/br> 他們已不是奴籍,婚嫁之事,也可自行決定。 虞瀅琢磨了一下,點了頭:“好,等這日子安定下來后,我也有了自保的能力后,我們就和離?!?/br> 說罷,又問:“那你是愿給我瞧?還是給伏安瞧?” 伏危沉吟了一下,便抬手脫下外衫,解開系帶。 眼前是一副美男脫衣的畫面,輪到虞瀅不自在了,目光一時不知往哪瞧了,想瞧去別處,但又覺得太刻意,也只能面無變色的盯著他瞧。 但凡他長得難看些,她也不會像現在這么不自在。 但在伏危露出肩膀的時候,虞瀅這些許的不自在頓時消了。 眉頭不禁微微一皺。 伏危鎖骨凸顯,身形已顯消瘦,近乎兩個月沒有見陽光,讓他的膚色呈現一種病白色。 但因他本身就有一種沉默,清冷的氣質,倒是不顯病弱。 而摔倒磕傷的地方,是他拿刀的手,外側手臂上一片紫黑的淤青。 虞瀅臉色沉了沉,肅嚴道:“你也別切了,我去問一問何嬸家有沒有藥酒?!?/br> 做苦力活的人家,多有備著能活血祛瘀的藥,不知何嬸那里有沒有,只能去碰碰運氣了。 虞瀅說罷,便轉身出了屋子。 伏危看了眼她離開的背影,繼而把衣服拉上,略有所思的瞧向盆中的野果子。 等虞瀅借了藥酒回來,看到一桌子的果殼,又看了眼那全然挖好盛在了碗中的籽,她沉默了許久。 看到伏危這般倔后,虞瀅算是知道為何伏安也那么倔了——這無疑是他們伏家祖傳的。 第17章 第十七章 伏危的逞強,讓虞瀅無言以對。 她從那碗橘黃色的果籽上收回了目光,朝外喊來了伏安。 “你把這果子放去還有日頭的地方曬一曬,待入夜了,我再去收?!?/br> 伏安看了眼小叔,又看了眼小嬸后,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她竟然還使喚上腿腳不便的小叔干活了。 伏安正要出去的時候,虞瀅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喊住他:“先等等?!?/br> 伏安納悶的轉回頭望向她。 虞瀅囑咐:“你別與你奶奶說我使喚你小叔做活。” 伏危垂眸擦著手的動作一頓,微掀眼簾瞧了一眼她。 讓他幫忙,竟還要偷偷來? 伏安不解之時,又聽她說:“你奶奶要是知道了,定會幫你小叔做了的,你肯定不想看到你奶奶勞累吧。” 伏安聞言,頓時皺起了眉頭,說:“那不成。” “既然不想你奶奶知道,那就保密?!?/br> 伏安覺得有些對不起小叔,所以猶豫了一下下。 一下下后,點了頭,心虛的偷瞧了一眼小叔后,果斷地轉了身,頭也不回的出了屋子。 虞瀅見伏安看伏危的那一眼,心道雖有愧疚,但著實不多。 虞瀅放下藥酒,復而端了一盆冷水進來。 她把布巾擰得半干,與他道:“把衣服拉下來吧?!?/br> 伏危微疑:“不涂藥酒?” 虞瀅解釋:“按理說要冷敷放,但并無冰塊,水又不怎么涼,只能將就的先敷一敷,明早再用藥酒來揉開淤血。” 她把布巾展開,靜看著他。 靜默了片刻,伏危把方才穿上的襯衣解下,露出了左邊的肩臂。 虞瀅正要往淤青的地方敷上布巾,卻看見了方才沒細看之處還另有舊傷。 衣襟向外解,自是難掩胸膛。 削瘦的胸膛依舊有著昔日緊實起伏的影子,在那冷白色的胸膛上邊,有著細細碎碎,大大小小的擦傷。 ——像被拖地而去的擦傷。 念頭一出來,她目光一移,落在了他的肩胛骨上,那處還有未散去的血瘀與結痂后的印記。 虞瀅忽然回想起他腿腳膝關節處也有血瘀和擦傷的痕跡。 她先前只認為是被人打斷雙腿時留下的傷,所以未細想,如今想來,更像是被拖行在地上摩擦留下的。 她幾息沒有動作,伏危似乎察覺到她的打量,聲音淡漠:“不過是舊傷?!?/br> 不過是舊傷…… 可虞瀅清楚,于他而言,現在是舊傷,但在過去也是新傷。 她斂眸,暗暗呼了一口氣,繼而把用略有涼意的布巾覆在了他的手臂上。 指尖劃過手臂的肌膚,伏危的手臂微微一緊。 虞瀅并未察覺,只是囑咐:“每隔一會,布巾微熱的時候你就換下洗一洗,再重新敷一敷。” 伏危略一點頭,算是回應了。 虞瀅什么都沒有問,只說:“除卻腿上的血瘀暫時不動外,你身上其他地方的淤血,明日再熱敷吧?!?/br> 伏危按著濕布巾,緘默了許久,等虞瀅把滑下的袖子再捋上了些,準備轉身出屋子的時候,才繼而開了口。 “你知道我的事情?” 正轉身的虞瀅,轉回頭看向他,心里頭納悶他現在才來問,是不是遲了些? 但還是點了頭,應:“知道些?!?/br> 伏危斂眸:“既然知道,那就該知道與我交換了二十年身份的那個人不想我好過,我過得艱苦狼狽才是他所希望的,他如今有權有勢,要再次毀我,毀我身邊的所有人,都輕而易舉。” “然后呢?”虞瀅問。 伏危抬眸,望著她,緩緩啟口:“他要毀你,也輕而易舉,你現在所努力的一切,也將會成為泡影?!?/br> 虞瀅怎會不知道這事,可她也知道,屬于那武陵郡太守時代,也很快會過去。 而且,等戰亂的時候,她一個女子恐難自保。 但伏危就是斷了腿都有能力自保,跟在他身邊總該是沒錯的。 這些,自是不能說出來的。 虞瀅便換了種說法:“我能去哪?四海為家,還是回余家?” 她頓了頓,又道:“回余家,難道那人就會放過我?” 伏危不語。 虞瀅又問:“回了余家,你覺得我在余家能過得下去嗎?” 余家人是最了解余六娘的人,她不可能扮演得天衣無縫,再者,長期扮演另外一個人,她怕久而久之,連自己到底是誰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