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丘二長老聲音有些沙啞。

    作為族中少數的五品道行高手，他神識強大，窺破了周遭遮掩，全程觀摩了大神通斗法，親眼見證了“少族長”身上白蛇斬殺魔羊巫神的全過程。

    雖說他看不懂雙方神通的玄妙，不過眼下誰都能看懂結果。

    在今日之前，魔羊巫神對他們來說乃是龐然大物，神話般的存在，可是在白蛇面前，魔羊巫神根本不是對手，一個照面功夫就落敗了，比他對付六品修士還要輕松寫意。

    雙方道行神通差距大的嚇人。

    好恐怖的白蛇！

    許是太過震驚，他不由口干舌燥，說話都有些結巴，咽了咽口水，方才緩過來：

    “族長，小云的伴生靈蛇不是青蛇，這白色神蛇哪來的……那青衣道人又是何人？”

    “這……”

    樟丘族長張了張嘴，同樣一頭霧水，不知發生了什么。

    小云一出生就有青蛇伴生，這在族內人盡皆知。

    雖說事情靈異，小云、青蛇也展露出了極高的靈性與潛力，令人驚艷，不過卻是沒有超出常理，而眼下這頭突然出現的白蛇就有些妖孽了，須臾間劍斬三品法力的大神通，儼然人間絕頂強者風姿。

    小云他……

    樟丘族長不由嘴巴發苦，苦澀蔓延肺腑，心中既后悔，又愧疚，心情復雜到了極點。

    “小云！少族長！”

    山谷中，樟丘族人們沒有看清斗法過程，不過卻一個個明白過來什么，齊齊高聲呼喚著少族長小云，聲音震天，似乎想要將懸浮于空，越來越遠的少族長呼喚回來。

    高空之上。

    楚塵神色平靜：

    “小云，你怎么想的？是跟我走，還是回部落？”

    少年小云悠悠地望了一眼山間昔日無比熟悉的族人，此刻的他內心沒有任何暖意，有的只是陌生與格格不入。

    “果子掛在樹上，摘下來就再也掛不上去了，不管好果還是壞果，結果已定！”

    小云臉上泛起苦澀：

    “我回不去了！”

    楚塵聞言，微微露出驚訝之色。

    不愧是青云先生的轉世身，身懷慧根。

    許多事，不用旁人說，小云心里比誰都清楚。

    雖說他引導小云，惡的源頭直指巫神，不過不管怎么樣，他的父親，他的族人拋棄了他，覆水難收，破鏡難圓，心中的芥蒂，一輩子也無法愈合。

    “那便跟我走吧，以后，在我身邊修行。”

    楚塵嘆息一聲，沒有多說什么，正打算帶著小云離開此地。

    也就是這時，一道遁光沖天而起，落在了二人不遠處。

    “晚輩見過前輩！”

    來人正是樟丘二長老，一見楚塵、小云，他滿臉堆笑：

    “多謝前輩出手救下我們少族長！”

    楚塵意味深長看了他一眼，沒有接話。

    小云亦是神色冷峻，沉默無言。

    “咳咳～”

    樟丘二長老心中尷尬無比。

    此前少族長小云便是全族的希望，所有族人都將部落崛起的希望放在了小云身上，希望他日后成長起來，帶領樟丘走向強大，在這危機重重，沖突不斷的莽荒世界立足。

    少族長小云的確不負眾望，甚至，比他們想象中更加驚艷妖孽，可是他們卻親手將這尊天才當成了貢品……

    二長老一臉愧色：

    “這件事，我們全族的確愧對小云，我們內心內疚無比，只是，莽荒之地有莽荒之地的生存法則，人心都是rou長的，若不是出于無奈，誰舍得將自家子女送給鬼神糟蹋。”

    起初，樟丘二長老還是擠出笑容，隨后許是受了感染，臉上泛起苦澀：

    “想當年，我兄弟姐妹也有人成了貢品，獻給了鬼神，這是我們蠻荒人的命！”

    楚塵微微嘆息一聲。

    這種情況，他再清楚不過，這也是我輩修行中人入仙庭，救度眾生的原因。

    群魔亂舞，妖邪肆虐，會將人異化的人不人，鬼不鬼。

    小云隱隱有些觸動，冷峻的臉上有了幾分“生氣”：

    “是他讓你來的？他為何不自己上來？”

    小云口中的“他”，不用說，自然是樟丘族長。

    “這……”

    樟丘二長老一愣，他第一時間就拉著族長過來，可族長內心愧疚，無顏面對自己孩子，怎么也不肯上來。

    小云見二長老不開口，心中一片苦澀。

    他內心的確心有怨氣，恨自家父親將他拋棄，可是，神色冷峻的他，這會同樣期待著自家阿爹能挽留他，對他說一聲，父親錯了。

    有這一句話，也許他們父子間的隔閡依舊無法彌合，恢復如初。

    不過，他至少也能釋懷了。

    可是……時至此刻……

    小云搖搖頭，仿佛甩去了心中的留戀，臉上浮現決然之色：

    “巫神陰丹你們拿到手了，就當我被妖魔吃了，從此以后，你我兩不相欠！”

    說完，小云如釋重負：

    “楚前輩，我們走吧！”

    楚塵微微頷首，瞥了一眼樟丘二長老以及山下的樟丘族長與一眾族人，他搖搖頭：

    “你們樟丘部落本有潑天機緣造化，可惜爾等有眼不識凌云木，覆水難收，破鏡難圓，緣分已盡。”

    樟丘族長、二長老，一眾族人聞言，望著天邊消失在虛空裂縫的黑點。

    山谷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

    約莫兩三百里外，虛空裂縫的另一邊。

    夜幕之下，黑云滾滾。

    三千天兵天將浮現云端，將遠處廢墟中的魔羊神廟圍的水泄不通，壓迫感鋪天蓋地，令人心驚。

    “二郎～”

    黛煙見了楚塵牽著神色冷峻的小云趕來，心中關切，連忙神識傳音：

    “如何了？”

    “塵緣了斷！”

    楚塵暗嘆一聲，沒有多說什么，道：

    “黛煙，你先帶著小云離開，我來收尾！”

    方才，楚塵一手劍斬魔羊巫神，一手神印伐山破廟，乍一看掃蕩魔氛，實則不然。

    方才只是開胃小菜。

    那魔羊巫神雖有三品修為，并且法力還頗為深厚，不過其本質上只有四品道行，是修煉速成魔功硬堆上去的，道行神通稀疏平常的很，與楚塵當年差遠了。

    想當初，楚塵四品超品就能硬剛上三品大神通，與之斗上一斗，遇上受了傷的青巖龍皇，他更是以弱勝強，將其斬殺。

    而魔羊巫神面對他，施展最拿手的法寶神通，一個照面就被【青龍劍】破了，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離天諸神，真正難對付的，只有一個，那就是離天巫神。

    其余九大神子廟主，不過是跑腿馬仔罷了。

    據說，每一座離天神廟都是【離天神巫】的神域，而九大子廟中更是有離天真靈坐鎮。

    斬了魔羊巫神，【離天巫神】的損失并不大，再招一個小弟便是，不過若是滅了離天巫神真靈，那就不一樣了，是徹底得罪死了【離天巫神】。

    不死不休的那種！

    也正因為如此，楚塵沒有讓黛煙繼續摻和。

    小狐仙黛煙頗為講義氣，不過也知曉此事非同小可，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么，當即帶著小云遁走。

    見黛煙遁走，消失在天際，楚塵收回了目光，神識落在了“魔羊神廟”廢墟上。

    魔羊神巫身死道消了，不過這座神廟與這方天地的勾連并沒有斷絕。

    神廟廢墟中，仍有一股強大的神力暗藏其中，其源頭，正是“離天神巫”。

    楚塵方才以【都天大法主印】伐山破廟后，第一時間召請麾下三千兵馬，以【黑風普天大罩】，封禁了魔羊神廟，防止離天巫神真靈偷偷遁逃。

    許是察覺到楚塵率領兵馬壓境，魔羊神廟廢墟中傳來一聲驚天咆哮。

    “你是何人，竟敢毀我神廟！”

    說話間，一個橢圓形的守護結界憑空浮現，將魔羊神廟廢墟庇護起來。

    滾滾神力，浩浩蕩蕩！

    “二品神靈威壓！”

    楚塵見了魔羊神廟廢墟上方的守護結界，心中微微一驚。

    傳聞中離天巫神并非普通上三品，而是躋身二品神靈之列，法力修為深不可測。

    眼下傳聞倒是坐實了。

    好在，眼前神廟并非祖廟，不是【離天巫神】本尊所在之地，只是區區“子廟”，受神廟所限，頂多只能發揮三品神靈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