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鬼神急了。

    云織娘娘冷哼一聲，道：“本宮也不是不講義氣，前些日子新任縣都管上任，我為你們出頭打壓了楚都管，隨后為了籠絡他，甚至還送了一個女兒，本宮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這……”

    一眾鬼神欲言又止。

    云織娘娘見一眾鬼神眸中的復雜之色，眸光復雜，道：

    “誒，只能怪本宮發現的太晚，縱容你們了，你們蒙難，本宮也得吃掛落，也罷，本宮會盡力為你們斡旋。”

    “多謝娘娘仁慈！”

    一眾鬼神見云織娘娘沒有撒手不管，一個個大松一口氣。

    他們并沒有與妖魔直接勾連，只是買了一些來路不明的香火供奉，有為妖魔“銷贓”的嫌疑，這罪責，有極大的斡旋余地。

    若是有一位五品神靈為他們說話，疏通關系。

    即便日后事發，他們也能從輕發落。

    云織娘娘瞥了眾人一眼，神情頗為嫌棄，不耐煩問道：

    “本宮今天都在閉關，對此事并不了解？誰滅了黑霧鬼市？你們可收到了消息？”

    有鬼神連忙道：

    “啟稟娘娘，小神打聽過了，有一處據點外密林發生了激烈的斗法，市集妖魔鬼怪統統消失，仿佛被強者抹去一般，只有尋常百姓逃了出來。”

    “據逃出來的百姓說，他們遇上了一位行俠仗義，替天行道的老神仙。”

    “有百姓親眼見到這位老翁模樣的修士與據點坊主交談，據說，那人不是仙庭仙吏，而是游方修士，從幽州游歷而來，無意間撞見了黑霧鬼市，行俠仗義出手剿滅了。”

    ……

    有鬼神將打聽到的消息向云織娘娘匯報。

    云織娘娘沉吟一會，道：

    “消息可靠？”

    一位鬼神開口道：“娘娘，可靠，小神親自施法，夢中溝通了一位百姓，他親眼所見，小神敢打包票，他沒有受人蠱惑，一切皆是親眼所見。”

    云織娘娘微微頷首：

    “既然不是仙庭仙吏出手，你們可以松口氣了，妖魔jian詐，做事嚴密，一個據點被掃，想來不會透露出太多消息。”

    “唉，希望如此！”

    一眾鬼神惆悵感慨，絲毫沒有松口氣的樣子，仿佛頭頂有神將高懸，隨時都要斬下一般。

    云織娘娘猜到了一眾鬼神的心思，搖搖頭，也沒有多勸。

    福靈心至，云織娘娘想起了那位新上任的縣都管，問道：

    “這些天，那位楚都管在做什么？”

    “啟稟娘娘，楚都管前些天都呆在云林城，只出沒于居所與都管書房，深居簡出，也不怎么管事，在縣鬼神司引來了不少非議。”

    “這不，這位楚都管今日出門巡察了，也不知道去哪忙活了……”

    “依我看，這位楚都管就是一位苦修，不擅長治理地方，虧我們之前緊張……”

    ……

    不多時，一眾鬼神紛紛告退。

    水府宮殿中，云織娘娘卻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

    這也太巧了。

    平日里云霧鬼市沒出事，這位楚都管一出城，立馬就出事了。

    也不知其中是不是巧合。

    想到這，云織娘娘將手深入衣袖，取出一個色彩斑斕的貝殼，放在嘴邊，神識傳音：

    “聞召速回！”

    “聞召速回”

    半炷香后。

    云織娘娘手中把玩著貝殼，神色凝重。

    “為何聯系不上了……”

    ……

    不多時，楚塵抵達了云林縣，徑直入了都管書房。

    云、林兩位副都管一如往常，恭恭敬敬過來請示。

    二人兢兢業業，將鬼神司各項事務打理的井井有條，并沒有表現出任何異狀。

    楚塵挑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清泉散人也來都管書房請示了，不過，他并沒有多提及鬼神司里的事，而是問道：

    “楚都管，今日出去巡察，可有收獲？”

    楚塵微微頷首：

    “收獲頗豐，本都管隱約查出云林縣國朝氣運、萬民念力衰弱了，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民間各地放貸成風，但凡有點家底的富戶豪強都放貸、盤剝百姓，國朝氣運、萬民念力不衰弱才怪了。”

    清泉散人一怔，欣喜不已：

    “楚都管慧眼如炬，洞察秋毫，不愧是上頭派來的青年翹楚，貧道誤解您了，原來這幾天您沒閑著。”

    “都管，貧道檢舉云、林兩家，他們是云林縣禍亂源頭，放貸之風就是始于他們兩家，同為人族的地方豪強盤剝掠奪百姓，往往猛于妖魔鬼神。”

    “以貧道之見，當以雷霆手段犁庭掃xue，大力打壓懲戒，以正寰宇，還天地一個清清朗朗！”

    第329章 收網了

    在大昌天朝之前，這方世界并沒有大一統的王朝出現，大部分百姓都生活在宗門幫派的勢力范圍之下，只有零零碎碎割據的地方勢力初步擁有“國”的雛形。

    楚塵兩世為人，眼光見識遠超這方世界的人。

    他對“國”的理解，遠比這方世界的人更為透徹。

    也很清楚地方豪強大肆盤剝百姓，土地兼并愈演愈烈，百姓負債累累帶來的可怕后果。

    普通百姓抵御風險的能力本來就不強，一場天災，一個意外事故就能讓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破碎。

    云林縣本地豪強富戶放貸成風，瘋狂盤剝、壓榨地方百姓，后果可想而知。

    但凡生靈，經歲月浸染皆會滋生魔性毒殤，三尸九蟲，繼而生命走向終結。

    一個王朝，亦有生命，也會在發展壯大中滋生“魔性毒殤”，“三尸九蟲”。

    豪強世家本是凡人中的榜樣，是率先壯大起來的一部分。

    按照設想，這群率先壯大起來的人應當保護、幫助凡人，讓凡人們都壯大起來。

    然而，不少豪強世家沒有履行最初的約定不說，反調轉車頭，盤剝壓榨起萬民，曾經的萬民精英，變成了“國之毒殤”，亡國之魔頭。

    最為可怕的是，膽子肥、肆意作惡的人更容易積累底蘊，迅速壯大。

    反而是一些守規矩、有原則的家族在角逐中漸漸衰弱了。

    比如楚塵所在的陳家，城東趙家，他們曾經風光一時，不過兩家說起來都比較講規矩，不走旁門邪道，在角逐中漸漸式微沒落。

    這就出現了“劣幣驅逐良幣”的現象，惡人當道，強者愈強。

    大昌天朝從不畏懼邪魔外道，妖魔鬼魅，縱使是最虛弱的時候，也是亂云飛渡仍從容，絲毫不懼。

    唯獨這出自內部的“國之毒殤”、“亡國魔頭”，害人于無形，最為可怕。

    莫說尋常修道中人，便是身居大神通的有道真修，面對禮崩樂壞，王朝傾覆的大勢，有時候也無可奈何。

    “清泉道友，地方豪強可不歸我們云林鬼神司管，還得郡府、縣衙出手。”

    楚塵擺擺手，神色平靜。

    清泉散人嘿嘿一笑，道：

    “都管，您既然查到這了，肯定也不會袖手旁觀，云林國朝氣運、萬民念力衰退，咱們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您是上頭來的仙吏，在廣平郡關系不俗，由您將云林本地情況如實上報，上頭肯定不會不管。”

    楚塵笑了笑。

    這位清泉散人倒是個能搞事的主。

    不過，他對這位法教出身的清泉散人頗有好感。

    能說出這番話，足以證明對方的心性。

    事實上，他今日已經將云林縣的情況向韓宸都管匯報了。

    韓宸給予了他極其正面肯定的答復，上頭對此事極其重視，接下來肯定會有所行動。

    “國之毒殤雖猖獗，不過大抵還是有道之士占據上風，上頭已經知道了此事，清泉道友無需擔心，你干好你的差事就行。”

    楚塵沒有透露“云霧鬼市”的事，隨口吩咐道。

    清泉散人得知上頭已知曉了此事，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那就行，貧道也放心了。”

    ……

    接下來兩天，云林地下世界的妖魔鬼怪，牛鬼蛇神一下子銷聲匿跡，仿佛從沒有存在過一樣。

    原本忙忙碌碌的云林縣鬼神司竟一下子空閑下來。

    不少巡查使無事可做，閑得發慌。

    這讓縣鬼神司的眾人議論紛紛，以為將有大事發生，山雨欲來風滿樓，大風大浪前最后的寧靜，一個個頗為擔憂。

    唯有楚塵很清楚。

    云林的妖魔鬼怪，牛鬼蛇神之所以蟄伏起來，全是因為一個“云霧黑市”據點悄無聲息被拔了，他們怕仙庭盯上了它們，這才不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