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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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第一個,后面的副將們也都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 之后的幾天時間,秦樂窈每天晚上都做噩夢。 她會驚悸,掙扎,出滿頭的汗,然后再被赫連煜從夢中喚醒。 秦樂窈此前一直知道戰(zhàn)爭的殘酷,但身邊的親友安然無恙,這種悲痛也就始終無法感同身受,不像現在。 她對奚梧玥和樓蘭狗賊的憎恨,在這一刻到達了頂點。 赫連煜將她牢牢箍在懷中,安撫著她尚且還在急促起伏喘氣的脊背,他目光幽深,沉聲道:“老二會在天上看著我們的,看我們殺光樓蘭狗,平定山河?!?/br> 他親了下她的額角,“睡吧,我守著你。” 秦樂窈再次閉上眼,但仍然是睡不踏實,她又在做夢了,夢境光怪陸離,有袁紹曦在跟她說話,有奚梧玥在崖邊的那個獰笑,最后大火燒紅了整個世界,墜崖前看見過的那個旗幟上的雙刀圖騰出現在大火中。 她一定見過這個圖案,在哪里見過。 在哪里。 快想起來。 深夜丑時,夜深人靜時刻,秦樂窈再次陡然睜眼,她動靜極大地彈坐起來,抱著腦袋深深回憶著搜尋著。 赫連煜被她驚醒,以為她是又夢見袁紹曦了,起身摟著人的肩膀正要安撫,秦樂窈卻是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領。 “我在哪見過,我一定見過。”她怔怔盯著他,似在問他,更像是在質問自己,“我能想起來的……他為什么那么怕,他到底怕我知道什么……” 赫連煜見她這模樣不太正常,也不詢問打擾,只摸著她的腦袋慢慢舒緩她的情緒,“慢慢想?!?/br> “那個圖騰……”秦樂窈自言自語著,“奚梧玥是皇子,要謀反要登基,成了可就是皇帝啊,為什么姜槐序敢扇他巴掌……奚梧玥為什么那么怕他……” 那個時候奚梧玥色心大起被姜槐序砸了一壺之后的那個慫樣,所有后面她聽見的巴掌聲不可能是奚梧玥動的手,他只有挨打的份。 所有的線索毫無章法地串在腦子里,最后匯聚成了一個問題,“他是誰?” “姜槐序,是誰?” 但這顯然是一個得不到答案的問題。 又過了好幾日,戰(zhàn)局持續(xù)在走下坡路,那隊樓蘭騎兵手上有會爆炸的雷火彈,殺傷力極強,梁軍根本討不到什么便宜。 期間端州戰(zhàn)局動蕩,他們還被迫遷移了一次大本營的位置,躲進了更靠近巨蟒山的偏僻處。 “這樣下去不行啊,人不夠不說,軍備也不夠,要是咱們手上有火銃,也不至于碰見那隊騎兵就只能掉頭跑啊?!饼R老四臉上又是汗又是灰,隨手一抹下去臉全黑了。 這一句話,軍帳里陷入了沉默。 赫連煜道:“我父王修書來說,準備再進一次上京城,跟墨閣老他們洽談一番,若是能促成聯手,至少也能先抵御住這些進犯的樓蘭狗吧?!?/br> 齊老四嘆了口悶氣:“有什么用,換了多少人都談了多少輪,油鹽不進的一群老頑固。不行的話咱們干脆派一隊人進去偷吧?反正兵器庫的結構咱們幾個都熟啊?!?/br> 赫連煜搖頭:“靠偷能偷得了多少,這是軍備,體積大數量多,又不是什么密令拿了就跑?!?/br> 齊老四恨恨道:“不甘心啊,我他媽,咱們要真打不過我也認了,可是現在分明就是因為分裂……” 首座之上的梁帝一直沒說話,待到軍帳中的人散去之后,他單獨叫住了赫連煜。 “來,過來。”梁帝招手讓他靠近些。 “陛下?!焙者B煜猜到他該是單獨有話要吩咐,半跪在他面前。 梁帝拍了把他的肩膀道:“這些日子以來,朕也考慮了很多,如今這四分五裂的局面,盡管你們再如何努力,也始終只是延緩敵人前進的步伐,無法真正退敵?!?/br> “上京城里的那撥人,他們的執(zhí)念朕心里也清楚,無非是念著皇考孝惠帝的恩德,所以心系大統(tǒng),看不清局勢。當年的事……雖然朕的本意不在此,但歸根結底還是篡了位……” “陛下——”赫連煜張口欲言,又被梁帝一手按了下來。 “朕知道你想說什么?!绷旱蹛澣坏溃骸笆?,先帝荒誕無道,紊亂朝綱,有不少人都想取而代之,但最后真正這么做的,也只有我一個人。不管再如何去掩飾辯解,但事實便是如此。所以墨閣老與群臣群將震怒,也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朕心里明白會有東窗事發(fā)的一天,只是萬萬不曾想過這件事會成了外敵居心叵測入侵的良機?!?/br> “心里愧對江山啊……” 梁帝的手在他肩上揉了一把,“朕是看著你從小長大的,慢慢長成了這副頂天立地的模樣,成了我大梁山河的大將軍頂梁柱。現在這個時局,朕不能坐在幕后看你們出生入死最后枉送性命,朕知道,只要山河一統(tǒng)歸心,朕的大將軍,一定可以重振旗鼓,擊潰敵軍?!?/br> 赫連煜心里涌上一股不妙的預感。 梁帝道:“既然墨閣老和太后要的是對大統(tǒng)的交代,那朕便給他們一個交代,用朕一條性命,換天下百姓的性命,也算是死得其所。” “不可!陛下!”赫連煜雙膝重重跪下去,挺直身子覆手沉聲道:“樓蘭狗賊打著撥亂反正的旗號,您才是最后能守住國本的希望,若真是讓那奚梧玥小人得志,大梁江山危矣,以后便都是樓蘭狗賊的天下了,那才真是要陷萬民于水火。陛下,三思啊?!?/br> 赫連煜所言,梁帝又何嘗沒有想過。 但不論是進與退,似乎都是一盤死局。 他和那奚梧玥,于大梁而言,誰都是亂臣賊子,誰都不是上京那群老臣能更完全接受的君王,他們亦是處在水深火熱的矛盾與煎熬之中。 但如此爭執(zhí)不下,苦的唯有無辜百姓和那些出生入死的兵罷了。 “一定還會有別的辦法的,父王也在想法子進言勸說。”赫連煜埋首叩下去,“陛下,臣不怕戰(zhàn)死,此時的抗爭皆是為了日后山河無恙,臣愿戰(zhàn)至最后一兵一卒,這一步退了便是滿盤皆輸,與亡國無異。” 梁帝深深嘆了一口氣,眉心脹痛酸澀,將他扶了起來,“這件事朕再考慮考慮吧,先起來。” 整個營地里的氣氛都是死氣沉沉的,秦樂窈也不例外,自從那日她夢魘驚醒之后,一連好幾日,整個人都是失魂落魄的,用力想要去捋清這些古怪的脈絡。 “樂窈,臉色怎么這么差。”明淳王妃見秦樂窈過來,拉著她的手坐下,“是不是沒睡好?你看你這眼窩青的。我知道你擔心戰(zhàn)局,但也要顧及好自己的身子,越是這種時候咱們越是要照顧好自己,不能讓他們分心。” 明淳王妃自己也是吃不下睡不著的,但還是苦口婆心地勸慰秦樂窈。 “王妃,我今天來,是有些事情想跟您打聽一下?!鼻貥否赫f道。 “嗯?什么事,你說?!?/br> 秦樂窈:“您之前在宮里的時候,有沒有聽說過希蕊娘娘?” 明淳王妃愣了一瞬,問道:“怎么忽然問到希蕊娘娘頭上了?這位娘娘故去多年,可是宮里的舊事了。” 秦樂窈其實也沒有什么很明確的方向,只是想把與之相關的事情再多了解一些,“她是姜槐序的meimei對嗎?” 明淳王妃點頭嘆道:“是,她本名喚作姜希蕊,是先帝的妃嬪……其實也不算是妃嬪吧,因為并沒有舉行過正式的冊封,也沒有賜金印圣旨什么的。” 秦樂窈隱約猜到了些什么,追問道:“為什么呢?” “她……”明淳王妃提起這段舊事也是頗有些尷尬,“她對先帝幾番拒絕,后來是……是先帝震怒之下強行將她帶進了宮,幽居在水心閣里。所以當時后宮中人便都只尊稱一聲希蕊娘娘,并無具體位份。” “……”秦樂窈嘴角微微抽動了下,“那后來呢?她又是怎么死的?” 第94章 賭 “那時候我的年紀也不大, 隱約記得希蕊娘娘在宮里應該是住了有兩年左右,大部分時間都是深居簡出的,除了水心閣伺候的那群啞仆, 一年到頭也沒什么人見過她幾面,但先帝很喜歡去她那……至于后來如何故去的,好像是病逝吧,舊疾復發(fā)?!?/br> 秦樂窈沉聲道:“所以姜槐序, 該是對先帝記恨在心的?!?/br> 明淳王妃嘆息道:“是的吧,但在那個時候這種事情……不在少數,先帝是下過諭旨的,京中官宦所有適齡女子都要先入宮選秀, 落選者方才能自行婚嫁。” 秦樂窈了然,即便是姜槐序再如何懷恨在心,光憑這一條,也應該不至于走到這種蓄謀叛國的地步, 畢竟現在那先帝都已經死了, 當今陛下又非先帝所出, 即便是遷怒也不該…… 有什么念頭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 秦樂窈趕緊追問:“王妃,希蕊娘娘有子嗣嗎?” “并無子嗣?!?/br> “那奚梧玥今年多大年紀,生辰在何時, 王妃可知道具體的?” 明淳王妃是個明白人,秦樂窈都問到這個分上來了,她也基本能夠猜個七八了, 她是拿秦樂窈當自己人的,便坦言道:“母妃嚴厲, 即便是我,也無法時時環(huán)繞膝前, 只知當年那一胎懷得悄無聲息,后來這位四皇子剛出娘胎便說是先天不足,立即便被父皇做主抱走養(yǎng)病去了?!?/br> 她這么一說,秦樂窈便猜測道:“所以奚梧玥出生的年份,和希蕊娘娘入宮的年份,確實能夠吻合,對嗎?” “是,能吻合?!泵鞔就蹂鷨査骸皹否?,你是在懷疑四皇子的生母或許是希蕊娘娘?” “極有可能,不是嗎?!鼻貥否簢W的一下站起身來,眼底有著翻涌的暗流。 “是有可能。”明淳王妃不否認,但又接著道:“可話雖如此,并無鐵證啊,更何況即便有證據,金氏現在將所有身家都押在了這個皇子身上,就等著將他推上皇位去,現在他真正的生母是誰,對金氏來說其實已經不重要了?!?/br> “重要。”秦樂窈的胸膛劇烈起伏著,“很重要的。”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一切就都能說得通了。 “謝謝王妃,我還有事,先告退了?!?/br> 秦樂窈走得著急,在營地里撞上了季風,對方喊著夫人正要給她行禮,就被秦樂窈一把拉住了:“正好碰上你了,勞煩給我弄匹馬吧?再給我點盤纏,我要去一趟惠州?!?/br> “惠州?”季風一愣,“惠州現在雖然還不是交戰(zhàn)地,但這中間山山水水的路途遙遠,夫人是有什么吩咐,我差個腿腳快的斥候兵替您跑一趟呢?” 秦樂窈:“只能我自己去,快,現在就要,我很急。” 她這么說,但季風還是不敢輕易拿將軍夫人安危開玩笑,道:“那、這、夫人啊,現在戰(zhàn)時不比尋常時候,要不還是跟將軍說一聲?” “他忙成那樣一點小事添什么麻煩?!鼻貥否河X得他羅里吧嗦的,“我在外跑生意又不是一兩天了……誒算了,我找別人要。” 季風耐不過她,最后還是只能依言給秦樂窈備了馬匹吃食和盤纏,又遣了兩個護衛(wèi)兵跟隨保護。 赫連煜確實是忙得焦頭爛額,一直到晚上亥時的時候,季風才終于找到空隙能跟他家將軍說上話,去報告這件事。 赫連煜擰眉問:“沒說是什么事這么著急?” 季風道:“沒說,夫人看起來風風火火的,屬下也攔不住,只好派了兩個人手一道隨行去了。” 秦樂窈是個很有輕重的人,這一點赫連煜心里非常清楚,但是惠州這個地方,除了一個蕭敬舟之外,他想不到第二個原因能引她過去。男人氣不怎么順地暗自腹誹,有什么急事找他,能急成這樣。 但人都走了,想也是白想。 赫連煜嘆了口氣,“知道了。多關注一下消息,她回來了第一時間來通知我?!?/br> “是?!?/br> 秦樂窈一路快馬加鞭趕到惠州,徑直往蕭敬舟的落腳地而去。 初陽剛剛升起,白玦在院子里練功,見著秦樂窈在外面拍門還以為自己沒睡醒,直到被她真切地叫了一聲名字才算是反應過來這是真人:“誒誒秦姑娘!你怎么來啦,快進來。” 這是一處半大不小的庭院,清凈遠人,在這種戰(zhàn)亂時期是非常好的避難所。 白玦將她迎進門來,笑著道:“公子還沒起身呢,我去叫去,他要是知道你來找他,肯定高興壞了?!?/br> 秦樂窈在會客廳里候著,沒過多久蕭敬舟便出來了,怕她久等,男人只簡單將頭發(fā)攏在身后纏住,看起來頗有幾分居家的模樣。 “樂窈,有急事找我?”蕭敬舟往她身邊坐下,示意侍女上茶。 “是,公子,我有些事情想問問你?!鼻貥否狐c頭,抱歉道:“很著急,打擾到您休息了?!?/br> “無妨?!笔捑粗圩允遣粫貥否河嬢^這些,只是看她這風塵仆仆的模樣難免心疼,“你是通宵達旦跑馬來的?怎么眼窩都青了。” 秦樂窈:“我沒事。公子,您還記不記得,我十五歲那年,您是不是說過在端州見過一些樓蘭人?這事我隱約有些印象,但記不太清楚了……是有這回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