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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風(fēng)月窈窕在線閱讀 - 第77節(jié)

第77節(jié)

    秦樂窈是酉時前后回到的無乩館,赫連煜意料之中的還沒回來,按著這個陣仗,他今日回來的也必定會很晚。

    已經(jīng)是快到夏日了,入夜之后溫度涼爽宜人,秦樂窈心里壓著一塊大石頭根本就睡不著,接近子時左右,主宅的門一開,她就聽見了動靜起身迎出去,“你回來了。”

    赫連煜眉頭尚且深鎖著,見她還在等候,眉眼微軟,“你怎么還沒休息。”

    “睡不著。”秦樂窈盯著他,根本就不用再說什么,那副著急的表情已經(jīng)把話全寫在臉上了。

    “外面的流言,你也聽到了吧。”赫連煜上前來將她抱進(jìn)懷里坐進(jìn)太師椅中,閉眼埋首在她頸邊深嗅著,慢慢磨蹭著臉頰,以此來舒緩一整日忙碌奔走的疲累。

    “聽到了。”她停頓片刻后,問出了最在意的問題:“是真的嗎?”

    “你問的哪個,四皇子,還是那些對陛下大不敬之言論。”

    就光是從他嘴里聽見‘四皇子’這三個字,就足夠秦樂窈心里咯噔一下沉入海底。

    “那個狗賊,竟然真的……?”她將他的腦袋拉出來,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赫連煜微微嘆息,“嗯,墨閣老證實了,確是先帝幼子。”

    “……”秦樂窈一個沒忍住情緒直接破口大罵起來:“那畜生連為人都不配,通敵賣國幫著樓蘭狗賊屠戮百姓,還他媽能承認(rèn)他是個皇子?”

    赫連煜聽著她這番叫罵也是深以為然,輕笑了一聲,捏了捏她臉頰的軟rou說道:“雖然是個殺千刀的混賬,但身份卻是不容作假的。現(xiàn)在陛下已經(jīng)以叛國罪名圍封了離宮,他這番造勢,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聽他這么說,秦樂窈心里那火冒三丈的怒氣稍微降下來了一些,“呸,真晦氣。”

    赫連煜摸著她的頭發(fā)安撫著。

    但還有句話他沒告訴秦樂窈,因為這位橫空出現(xiàn)的四皇子,那擁護(hù)三皇子奪嫡失敗后傷筋動骨已經(jīng)沉寂多年的金氏,也就是當(dāng)年華妃的母族,很有可能又要開始蠢蠢欲動了。

    奚梧玥是華妃所出幼子,身上淌著金氏的血脈,若是真能擁護(hù)著一朝得勢榮登大寶,那整個金氏都將徹底翻身。

    “放心吧,”赫連煜將她的碎發(fā)慢慢揉到耳后,是在跟她保證,也是在對自己下命令:“如此叛國罪人,我一定會逼死他所有退路。”

    深夜時分下了雨,潑水似的,沖刷著整個上京城的大街小巷,一直下到了清晨,沒有絲毫停歇的意思。

    激起的水霧籠罩著整座皇城,厚重的黑云遮住了天光,天地都透著一股陰郁幽深。

    一大清早,外間傳來季風(fēng)急促的叩門聲:“主子,出大事了。”

    赫連煜立即起身,動作迅速的邊套衣服邊隔著一層門板道:“什么事,直接說。”

    床榻上的秦樂窈胳膊將自己撐起來,也在豎著耳朵聽著,季風(fēng)說:“大理寺和刑部,還有錦衣衛(wèi)鎮(zhèn)撫司,昨日深夜均收到了一封匿名信,內(nèi)容一致,都是手抄的副本,是……是先帝的求救信……”

    “什么信?”赫連煜動作頓住,有一瞬間懷疑自己聽錯了。

    外面的季風(fēng)跪在地上,聲音透著驚惶,重復(fù)道:“先帝的求救信。”

    驚雷響徹天際,云層中的轟鳴似荒野猛獸的嘶吼,暴雨籠罩上京城,有身著鐵衣的士兵冒雨封鎖街道,尋常百姓聽著那整齊跑動而不停歇的腳步聲,都是心中膽寒,只敢悄悄透過門窗縫隙往外偷看一眼。

    雨越下越大,如此惡劣極端的天氣之下,皇城動蕩伊始。

    這封落款為先帝名諱的求救信由血寫成,上書自己痛定思痛決心要勵精圖治重振大梁山河,但奈何現(xiàn)身陷囹圄為賊人所控,自省不該親近高巡(前朝宦官)龐雀(前朝國師)等人,但現(xiàn)在皇權(quán)岌岌可危,三子謀逆圖反,以為皇弟景燚堪當(dāng)托付能護(hù)駕周全,不料竟也是狼子野心之人。

    現(xiàn)如今,朝局動蕩,大梁今后國脈寄于恩師一人之手,還望恩師能主持大局,遣容箏薛虎二位大將速速出兵救駕。

    這是當(dāng)年先帝臥病承乾宮時寫給元英首輔墨仲恩的親筆信,內(nèi)容與后來傳位于皇弟奚景燚時候的那封遺詔天差地別,其中必有一封是偽造的。

    時隔十五年之久,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這封書信,最后終于還是在今日落入了墨閣老的手中。

    年逾八十的老者一口心頭血當(dāng)場嘔在了案桌上,昏迷不醒。

    離宮中的奚梧玥在先帝親筆信公諸于世的第二天,就被一伙黑衣蒙面人給闖入救走了,離宮守衛(wèi)和樓蘭使團(tuán)其他人都被當(dāng)場屠戮殆盡。

    這一連串的變故讓整個上京城都籠罩在劇烈的動蕩之中。

    雨太大了,街上幾乎都沒有行人,秦樂窈在無乩館中待了三日沒有出門,這三日里赫連煜都沒有回來,想來這種時候,最是要戍衛(wèi)安定,他必定是忙得焦頭爛額。

    到了第七天的時候,雨勢終于轉(zhuǎn)小,有了消停的征兆。

    幾日的暴雨將護(hù)城河的水位抬高了數(shù)十寸有余,上漲的水位淹沒了不少百姓屋宅,但皇城所有的官府衛(wèi)兵都有更要緊的事情在忙碌,根本無暇顧及這些。

    秦樂窈趁著天氣轉(zhuǎn)好的空隙乘車出行,她在家里待不住,想去看看酒莊和父兄,也想順帶瞧瞧外面街上的情況。

    小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街道上的鋪面大多關(guān)著門,也不知是因為天氣還是因著嗅到了最近街上那動輒刀槍劍戟拿人的陣仗,往日里繁華的永安大街看起來都有些死氣沉沉的。

    秦樂窈的馬車經(jīng)過轉(zhuǎn)角,她看見前面街頭泥濘處忽地竄出來一個神情癲狂者,直沖向她的車架,前面的車夫也給嚇了一跳,一勒韁繩,前頭兩匹高頭大馬揚起前蹄一陣嘶鳴。

    “毒婦——”那人渾身臟污想往車上跳,很快就被后面追上來的鐵衛(wèi)軍隊給擒住,生生向后拖拽制服了。

    盡管如此,他還是滿眼猩紅朝著她的馬車在叫罵:“你們都是亂臣賊子!助紂為虐,顛倒朝綱,你們會遭報應(yīng)——嗚嗚——”

    第87章 風(fēng)雨前夕

    那人仍然還在奮力掙扎著, 渾身的泥水甩得到處都是,但顯然力量根本沒法跟訓(xùn)練有素的軍隊相比,為首的領(lǐng)軍隨手塞了一團(tuán)布堵了他的嘴, 擺手吩咐道:“帶走,嚴(yán)加看管。”

    那領(lǐng)軍走過來,恭敬在車前揖手道:“夫人受驚了,是屬下辦事不利, 還請夫人責(zé)罵。”

    秦樂窈的注意力從被拖走那人身上轉(zhuǎn)回來,這才發(fā)現(xiàn)面前這一隊士兵身上的兵服顏色都是出自御林軍,應(yīng)當(dāng)是赫連煜的手下。

    “這位小哥言重了,我沒事。”秦樂窈忍不住跟他打聽道:“你們這是在抓誰?他為什么要撲我的車架?”

    領(lǐng)軍答道:“回稟夫人, 這是前吏部官員,四處宣揚對陛下大不敬之辭,我等奉命捉拿,這廝估摸著是認(rèn)出了夫人的車架, 故意前來沖撞的。”

    他這么一說, 秦樂窈就明白過來, 估摸著抓人這種得罪人的活赫連煜擔(dān)了不少,難免會落個敵視。

    她點了點頭,又問:“赫連……將軍呢?”

    “大將軍這幾日在忙著鎮(zhèn)壓一些蠢蠢欲動的逆黨, 或許會遭一些宵小之輩的窺視,屬下以為,外面不太平, 夫人這些日子出門,還是要帶夠人手才好。”

    秦樂窈笑著道:“我知道了, 謝謝你。”

    “夫人慢走,屬下還有公務(wù), 先行告退。”

    軍隊離開之后,秦樂窈的余光明顯察覺到周圍不少打量的目光,但和之前那種看熱鬧的悠閑不一樣,現(xiàn)在百姓們大多不敢吭聲,也就是悄悄瞧上一眼,就趕緊別過頭繼續(xù)做自己的事情了。

    這件事情發(fā)酵出來的后遺癥,似乎遠(yuǎn)比想象中要嚴(yán)重許多,竟已是發(fā)展到了如此反動敵對的程度。

    又過了幾天,雨徹底停了。

    院里的泥壤浸滿了水潤,濕濕軟軟的,溫度一回升,立馬又是一大批嫩芽冒頭,爭先恐后鉆出土壤。

    入夜之后的和風(fēng)吹得人舒適倦懶,第一批梔子花也吐出了花苞,秦樂窈剪了一些泡在水中,有清香味縈繞在屋子里,等著它慢慢綻開花蕾。

    赫連煜的腳步聲踩在地毯上被消散了許多,近身后她才注意到回頭,后背便已經(jīng)落入了炙熱的懷抱里。

    他還穿著一身銀黑軟甲,兩條手臂將她牢牢圈住,往懷里按揉著。

    “你回來了。”秦樂窈被他吻著耳垂,語調(diào)有些驚訝,“外面的事情處理完了?”

    話音都還未落,他guntang的親吻便已經(jīng)尋找到了唇瓣,深深入侵,與她糾纏著交換纏綿的氣息。

    “還沒徹底結(jié)束,回來見見你,續(xù)個命。”纏吻的間隙,他的熱息撒在嘴唇與臉頰,赫連煜嗓音繾綣,不斷嘗著那朱唇的滋味。

    “唔……”秦樂窈被他親了一會眼里就有了水霧,她伸手摟著他的脖子,輕啟著唇配合他的侍弄,一邊找著喘息的機(jī)會道:“我聽說抓了好多人。是不是很嚴(yán)重?”

    “嗯。”赫連煜將交融的粘膩咽下,鼻息沉重,又再慢慢與她反復(fù)熨帖著,“那封信的影響力太大了,雖然沒蓋玉印,但朝中還是有不少上了年紀(jì)的老頑固,這事得快刀斬亂麻,絕不能叫流言傳出上京城去。所以這些日子,我能陪你的時間很少。”

    “誰要你陪了。”秦樂窈調(diào)笑著,勾起的一側(cè)唇角尚且還和他貼在一起,赫連煜吻在她唇瓣上舍不得挪開,也跟著一道勾唇,嗓音呢喃著:“是我想陪著你。”

    赫連煜再次深深吻住她,秦樂窈在那不知何時游走上來的大掌揉捻之下雙頰微紅,那微微揚起的雪白脖頸誘得他錯不開眼,深邃凝視著,遵循本能在上面留下了一個個屬于自己的痕跡。

    是夜,微風(fēng),花枝清香,輕顫的手臂往前探出,攀在深色的床沿上。

    因為身體遭受的強烈刺激而用力攥緊被單,似想逃離,下一瞬就又被另一只堅實有力的大手包裹住,溫柔著,又再帶回了糾纏的漩渦中心。

    兩種不同的膚色上泛著同一種潮紅,秦樂窈恍惚間看見他們身上邪性又張揚的紋身吻合在一起,還在擠壓著慢慢聳動,像是活過來了一樣,像狐貍的尾巴,將他們緊緊纏在一起。

    今夜的赫連煜并沒有放縱太久,一個來回之后他摟著秦樂窈綿軟的身子,往她發(fā)心親了下,道:“明日還有頂要緊的公事,剩下的先欠著,過了這一段之后一定補給你。”

    秦樂窈每到這個時候就不太想動彈,她歪在他懷里,散漫道:“你不要說得好像我才是那個色中餓鬼。”

    赫連煜輕笑著,也不急著沐浴,十分享受這種事后溫存的感覺。

    秦樂窈瞇著眼,探出一只手仰上去在他耳垂上揉捻把玩著,“所以抓去的那些人會怎么樣?”

    “不知道,要等陛下圣裁。”赫連煜將臉頰往她手上蹭了下,“但其實抓起來的也只是明面上一些過于狂熱的反動者,私下里看不見的地方,必須得在成型前鎮(zhèn)壓,叫他們投鼠忌器,若是等到這些人真的沆瀣一氣成了氣候,就難辦了。”

    秦樂窈聽出來了,他是主張重罰的。

    “我不懂,退上一萬步講,即便那封信是真……”她說到一半剎住了嘴,換了個委婉些的說法,“即便那些人真的想煽動些什么,那下一步怎么辦呢,推著還沒成年的太子登位?還是說真的會去動那叛國的前朝皇子的心思?腦子被驢踢了嗎。”

    赫連煜知道她對那位‘玥公子’戾氣深重,又將人摟進(jìn)了些,道:“現(xiàn)在冒出頭來的這些不過是沒什么腦子的散兵游將罷了,固執(zhí)沖動容易被人煽動,即便是殺了也不可惜。但他的身份特殊,背后真正需要重視的,是華妃母族,那樹大根深的金氏。”

    秦樂窈雖是布衣百姓,但腦子聰明人也靈活,一句話便能點醒其中關(guān)竅。

    她皺著眉撐起身回頭看他,赫連煜見她這副表情,很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

    溫燙的大掌在她腦后揉了把,赫連煜的眉眼浮現(xiàn)出了狠厲的殺氣:“只要我還活著,絕無可能。”

    毫無疑問,赫連煜是個鐵血悍將。

    只要他一息尚存,就絕不會容許這等亂臣賊子,糟蹋將士們拼死保衛(wèi)下來的大梁山河。

    秦樂窈信他的決心,但還是忍不住有所憂慮,她下巴枕著交疊的手,就這么趴在他胸膛往上看著,赫連煜柔和了神情,手在她后頸慢慢揉捻,道:“陛下登基多年,根基已然穩(wěn)固,現(xiàn)在的形勢雖然不樂觀,但也沒到你所擔(dān)心的那種地步。好好休息,這些事情,我來解決。”

    接下來的半個月時間里,朝堂之上風(fēng)婆文海棠廢文都在幺污兒二七五二吧椅云詭譎,以威北王和驍騎大將軍為首的一派堅定擁護(hù)天子皇權(quán),還有另外一撥人,對‘血書’內(nèi)容耿耿于懷,對當(dāng)年武惠帝登基的那封手詔生疑,明里暗里諷刺彈劾。

    墨仲恩墨閣老從昏迷中蘇醒之后,三朝元老著官服重登寶典,慷慨陳詞,要求擇選剛直廉正者組建監(jiān)察組,徹查當(dāng)年宮變舊案,既是給社稷江山一個交代,也是給皇帝這身龍袍的清白,一個必要的交代。

    梁帝同意了,甚至為表證決心,一應(yīng)人選皆由墨閣老欽點。

    “賊子構(gòu)陷之心,昭然若揭,便是要借故動蕩我大梁國本朝綱,好引樓蘭趁虛發(fā)兵而入。”梁帝在朝堂之上當(dāng)著文武百官的面,對墨閣老敬重深拜:“閣老乃兩朝帝師,景燚雖無緣拜在閣老門下,但先生風(fēng)骨,景燚心神所往,敬佩之。”

    “此番驚動閣老頤養(yǎng)天年,景燚實在慚愧,只盼事情能盡快有個了結(jié),方能繼續(xù)護(hù)佑百姓安定。”

    這樣一番言辭懇切的陳情,墨閣老卻是并未有所動容,一番甄選之后,排除掉了所有派系黨羽之輩,在百官中挑出了三位合適的人選,共同偵察此案。

    這一案無疑牽動整個朝堂的視線,在墨仲恩的監(jiān)督和協(xié)調(diào)之下,百官都相當(dāng)配合,但畢竟是十五年前的舊事,雖然皇家史書記載詳實,溯源證據(jù)仍然頗有難度,一番仔細(xì)追查歷時一月有余,終于是捋清了所有脈絡(luò)。

    當(dāng)年的舊案,沒有疑點,確實便是兩位皇子率先逼宮發(fā)起宮變,后被太子截下,三方互斗之中二皇子不幸隕身。先帝身邊近臣高巡龐雀二人曾趁先帝染病時期,借太醫(yī)院之手,往藥中動過手腳,導(dǎo)致先帝龍體每況愈下,最終病死龍榻之上。

    至于當(dāng)時的頡郡王奚景燚,乃是奉詔入宮伴圣,最后的那封傳位遺詔之上,也確實蓋有先帝玉印,確鑿無疑。

    而那封出現(xiàn)在刑部和大理寺等地的手抄血書上,卻是空空如也,只有先帝落款,并無玉印。

    如此一來,是非黑白立現(xiàn),流言不攻自破,武惠帝的龍椅,得來名正言順。

    就這樣,朝堂之上的風(fēng)向徹底被控制住,那些捕風(fēng)捉影煽風(fēng)點火者皆被扣押,按律處置,剩余心中仍有疑竇者,也不敢再多言什么,只管將那些懷疑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事情徹底蓋棺定論的這一日,赫連煜終于是松下了連日緊繃的一口氣,早早回到了無乩館中,將秦樂窈一舉抱過頭頂轉(zhuǎn)了好幾圈,高興道:“這破爛事總算是完了,想我嗎。”

    速度太快了,秦樂窈啊了一聲攀住他的脖子,無奈笑著:“你快放我下來,轉(zhuǎn)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