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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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落了又停,停了又落。短短幾日就在頓涅瑟斯的校園里堆出了小腿高的積雪。 拉冬湖上的無人小艇頂著積雪堆成的帽子,每日在湖里往來除冰。 而拉冬湖旁計算機科學院的孟古今教授,卻有些與季節(jié)完全不同的焦灼燥熱。 模擬芯片實驗室的項目一直都不怎么順利。新概念芯片除了工藝上的難點,更要面臨相當多的數(shù)理難點。 可自從景長嘉做出奇點解消,這一年多以來模擬芯片實驗室的工作就進展得相當順利。直到他們再次遇上混沌模型的難題,才讓工作又一次的慢了下來。即便他們與數(shù)院合作,也依然沒有取得太大的進展。 孟古今原本以為實驗會在這個新模型上卡上許久。 結(jié)果只是等待一封拒稿信的時間,他就從拒稿信里的建設性提議里找到了解決辦法。 這就意味著……模擬芯片實驗室或許沒幾天就能做出那個模型,他們只需要一點小小的靈感。 他是深度神經(jīng)網(wǎng)絡的專家,模擬ai芯片的神經(jīng)網(wǎng)絡構(gòu)架就是由他提出并一手打造。一旦技術(shù)從“猜想”走向“應用”,他就真的走不了了。 孟古今心中發(fā)狂一般的焦急。 可眼鏡里內(nèi)載的衛(wèi)星通訊信號,卻一直在勸導他不要著急。 “我知道不能著急,可我怎么才能不著急?”孟古今根本按捺不住,“我有足夠的理由,我要請?zhí)接H假,我現(xiàn)在就要回國!” 他掛掉衛(wèi)星通話,奔向臥室,一邊收拾行李,一邊給麥迪南打電話。 這一次不管麥迪南說什么,他都要走! 麥迪南并不意外這個電話,他平靜地告訴孟古今:“今天天氣不錯,是個適合飛行的時候。你的假期有半個月,剛好能銜接上春假。在家里好好休息,玩得愉快。” 孟古今得了他的批準,根本不愿意去想他為何態(tài)度陡轉(zhuǎn)。直接拎起行李箱與麥迪南道了別,步履匆匆地離開了宿舍。 第80章 雪天的頓涅瑟斯并不怎么好打車。 在以往這個季節(jié),孟古今都蝸居在校園里。除了各類學術(shù)會議的邀請,他幾乎都不會離開頓涅瑟斯。 這次臨時出行,他在校門口等了許久,拒絕了好些個學生的熱情邀請,才打上一輛路過的車子。 開車的是個庫貝納男人。低溫讓他全身裹得厚重,滿臉的大胡子第一眼只看得清他湛藍的眼睛。 孟古今坐進了車里,關上門就道:“去機場。” 來自庫貝納的司機安靜地發(fā)動了汽車。 隨著頓涅瑟斯的校園漸漸隱沒在白雪里,孟古今焦灼的情緒才得到了一些平復。他側(cè)頭看著自己不肯放進后備箱的行李箱,突然聽到司機說:“教授,把你的筆記本電腦拿出來。” 孟古今猛地一驚,他幾乎從座椅上跳了起來:“你是誰!” “別緊張,教授。”這個大胡子的庫貝納男人發(fā)出了封照野的聲音,“你是探親假回國,那就要有探親的樣子。” 孟古今驚疑不定地看著他。 眼前這個人就是個典型的庫貝納男人。褐色短卷發(fā),粗而亂的眉毛,足夠深的眼廓與藍色眼睛,當然也少不了因為信仰而留著的大胡須。 他戴著一雙黑色皮手套,或許是穿得厚的緣故,上半身看著比封照野粗壯太多。 從外貌到身形,都是最常見的庫貝納人。 說這人是數(shù)學系的戈麥斯教授,都比這是封照野令他信服。 可偏偏他嘴里發(fā)出的就是封照野的聲音。 封照野透過后視鏡與孟古今對視,直看到孟古今都恍惚了起來。 這個眼神實在很封照野,他的眼睛比那些庫貝納人沉穩(wěn)太多。 封照野見狀,才再次開口:“首先,拿出你的筆記本電腦,打開最近正在閱讀的學生學期論文。” 孟古今有些遲疑,他不知道該不該喊封照野的名字。心緒轉(zhuǎn)過幾圈,孟古今咬咬牙從隨身的文件包里拿出了筆記本電腦,依言點開了那些論文。 “然后,不該有的資料都刪掉。”封照野說,“教授,放輕松。你知道要怎么刪得無痕無跡。” 孟古今看著駕駛座,有些不甘心:“我這么難才有一個回去的機會,我不把技術(shù)帶回去怎么可能?” “教授,你平安歸國才是第一位的。你的頭腦比什么資料都重要,你做過的研究都在你的腦子里。刪。”封照野冷靜道,“如果有不該有的資料,你我都知道事情將會變得不可控。” 孟古今咬咬牙,問他:“什么才能留著。” “您是去探親的,不是不回來了。所以那些研究痕跡要留著。看過的資料,自己的論文,平常的那些工作痕跡要保留好。” 封照野從后視鏡里看了他一眼:“學生論文最好看進你的腦子里,有什么錯處也要記住。” 孟古今看著電腦,只覺得這臺電腦里的一切資料,似乎都要留不下了。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起了信息提示音。 一直緊繃著的孟古今又是驚得一抖,才手忙腳亂的去摸手機。 點開一看,卻發(fā)現(xiàn)是麥迪南的消息:“一路順風。記得別忘了在系統(tǒng)里請假。” 孟古今猛地松了口氣:“是麥迪南校長。” “他說了什么?” 孟古今把信息念給封照野聽。封照野聽完就說:“麥迪南在你的印象里,是個什么樣的人?” “我和他接觸不多……”孟古今茫然道,“麥迪南搞物理教育的,后來才接手了頓涅瑟斯。平時是個很好相處的人,他把頓涅瑟斯的發(fā)展和學術(shù)名譽看得很重。” 頓涅瑟斯的各個學院很獨立。日常的經(jīng)費申請,也只是通過各個院系的主任。他與麥迪南的專業(yè)不一致,年齡也相差幾十歲。除了學校的大活動之外,平日里實在沒什么接觸。 三四十歲的科研人員,正是埋頭苦干出成果的時候。而麥迪南早已退出科研一線,他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了頓涅瑟斯的發(fā)展上。一般的普通校內(nèi)活動,孟古今也不會參與。交集少了也就更加不熟悉了。 封照野點了點頭:“教授,先別著急。等你落地了再去系統(tǒng)請假。現(xiàn)在先刪資料。” 孟古今咬咬牙,手指在鍵盤上運指如飛:“還有什么?” “你的手機,里面有什么不該有的內(nèi)容嗎?”封照野說,“對話記錄,郵件記錄,檢查一下。” “這些沒有。在頓涅瑟斯做科研,手機會被長期審查。” 孟古今說著,有些遲疑地想提兩句景長嘉。可想來想去,他還是沒有說,只是又問:“接下來要做什么?” “你如果餓了,可以先吃一些東西。”封照野指了指副駕駛座,那上面放著一袋子超市常見零食,“到了機場,最好不要再吃什么。” “在飛機上要用手碰觸口鼻、眼睛,都要先洗手。到了飛機上后也最好不要再吃東西。” 封照野盯著前方泥濘的積雪路,余光從后視鏡里看見有車輛正在靠攏。他一邊握緊了方向盤,一邊沉著叮囑:“還有,把必須記住的記在腦子里。因為你或許什么也帶不走。” 孟古今震驚地抬頭看他:“你什么意思?” 很快,他就明白了封照野是什么意思。 他們這一路上沒什么驚險的抵達了機場,而機場里早有組織里的其他人員在等候。 封照野一路把孟古今送到了安檢口,交給了等待著的其他人后,才隨著人群慢慢撤出機場。孟古今則在相關人員的擁簇中走向了安檢。 剛過安檢,幾個布伊戈的工作人員就走到了孟古今面前:“先生,請跟我們來。” 孟古今身后的人員立刻上前交涉,但布伊戈的工作人員也表現(xiàn)得很強勁,并且不停保證:“我們只是例行問話,先生,請不要讓我們?yōu)殡y。” 幾個人圍過來分開了孟古今與隨行人員,將他帶去了不遠處無窗的辦公室。 辦理了托運的行李早就在辦公室里放好,工作人員進門后,就當著孟古今的面打開了它。 又來了。孟古今想,又是這一套讓人窒息的審查。 可或許是流程早已熟悉,他反而有些詭異地松了口氣。 孟古今走到一旁,冷臉抱臂看著那些人翻著自己的行李箱。 他的行李箱里并沒有裝太多東西,只有一些衣物與他必看的一些書籍資料。 布伊戈翻了翻那些資料,問他:“你為什么要帶這些東西走?” 孟古今牢記自己的身份,聞言就說:“我回去探親,還要參加一個學術(shù)頒獎典禮。這種頒獎禮最后都會有好幾天的學術(shù)會議,我必須帶足了資料才能參與學術(shù)會議。” 幾個布伊戈人看不懂相關資料,就將書籍資料全都拿到了一邊:“抱歉先生,這些你不能帶走。” 說完后,又有人拿過了孟古今的隨身文件包,從里面翻出了電腦與其他電子設備。 他們看也不看,就將文件包與之前的資料放在一塊,又打開了電腦:“開機密碼,先生?” “是指紋。”孟古今配合地開了機。 或許是他的態(tài)度引起了懷疑。 布伊戈上下掃視了他好幾眼,突然問:“先生,你來機場的路上,都在做什么?” “看論文吧……”孟古今說,“沒多久就要放春假,學生的學期論文只有半個月的時間修改定稿。我作為導師,得把他們的錯處挑出來。” 布伊戈立刻問:“那都看了些什么?” 孟古今沉吟了片刻,才回答道:“看的那篇……在說人形機器人的傳感器問題。我個人對機械傳感器方面了解不深刻,所以沒挑出什么錯誤,只標注了幾個地方,準備先去了解一番再進行指導。” 布伊戈人對視了一眼,正在翻閱孟古今電腦的人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 “你只看了這個嗎?”有人又問。 “也看了些別的。畢竟學校過來要兩個多小時,我路上還有些暈車。”孟古今配合地說,“有些論文看得生氣,就會換一篇看。” “為什么生氣?” “先生,當下屬不停的犯一個你強調(diào)了一百遍的錯誤,你也會生氣的。”孟古今嘆了口氣。 布伊戈人顯然不相信:“頓涅瑟斯也會有這種學生?” “頓涅瑟斯招生從來只看重學生們是不是有足夠的進取心與好奇心,當然就會有這種學生。”孟古今說,“不信你看那篇自動化人工智能決策系統(tǒng)的偏差分析的論文。標紅的全是基礎錯誤。” 翻閱電腦的布伊戈人找了找,才通過“人工智能”的關鍵字找到了那篇論文。文檔顯示的修改時間就在一個小時之前,里面大量的標紅讓布伊戈人都看得血壓上升。 至于論文具體寫的什么,他們也看不懂。只又核對了一下文檔時間就退了出來,去電腦其他地方找了找。 這一次,他們發(fā)現(xiàn)了一個加密文檔。 布伊戈人頓時來了精神:“這些加密文檔都是什么!” 孟古今猛然凌厲起來:“你們不能看!如果你們要審核,那就向頓涅瑟斯和布伊戈調(diào)查局提出申請!” 他主動提起了調(diào)查局,幾個布伊戈人有些意外。 小辦公室安靜了下來,一個布伊戈人打了個手勢,摸出手機去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