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慕凰坐在東宮大殿之上許久，才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前往御書房面圣。

    御書房里，女帝正在沉思。

    這都三天了，凰兒怎么也該反應(yīng)過來了吧？

    怎么，還沒來求她呢？

    正想著，臧內(nèi)侍就來報了：“啟稟陛下，太女求見。”

    女帝臉上頓時露出笑容：“傳！”

    “是，陛下。”

    很快，蕭慕凰便進(jìn)了御書房，先朝女帝見了禮：“兒臣拜見母皇。”

    “免禮平身。”女帝抬了抬手，待蕭慕凰起身后，笑問道：“朕不是說這幾日你不用來幫朕打理朝政嗎？臨行在即，很多事情要準(zhǔn)備吧？”

    尤其是你那太女夫的事兒。

    你不會還沒反應(yīng)過來吧？

    女帝心道。

    第314章 “一定是你父君！”女帝高興得伸手抱住蕭慕凰。

    “母皇，兒臣有一件事，不知當(dāng)不當(dāng)跟母皇說……”蕭慕凰面色微微凝重。

    女帝笑容親切：“說吧，太女有所求，朕必允之。”

    蕭慕凰心中酸澀，卻是盡力壓制。

    然后她跪了下來，朝女帝磕了一個頭：“是有關(guān)于兒臣父君的。”

    女帝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

    她摩挲著手指，視線落在蕭慕凰的頭頂。

    眸色幽深。

    “兒臣做了一個夢。”蕭慕凰伏在地上，語氣惆悵，“兒臣夢到一個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像神仙一樣，他一直跟兒臣說……”

    “說什么？他說了什么？”女帝攸地神色緊張。

    會嗎？

    凰兒也會夢到他嗎？

    她經(jīng)常夢到他，可夢到的都是和他的從前。

    凰兒沒見過他啊，凰兒怎么會夢到他？

    難道說……

    女帝的心，開始怦怦直跳。

    “他跟兒臣說，待兒臣登基之后，一定要帶著一塊墨色的古玉去他走的地方見他。”蕭慕凰抬起頭來，“兒臣當(dāng)太女之后，其實不止一次做過這個夢。起初兒臣并沒有當(dāng)一回事，直到兒臣反反復(fù)復(fù)做這個夢……兒臣忽然反應(yīng)過來，夢里的人，會不會是兒臣的父君啊？”

    “當(dāng)真？”女帝騰地一下站起身來，三兩步走下臺階，將蕭慕凰一把拽起，“你當(dāng)真夢到你父君跟你說，待你登基之后，帶著一塊墨色的古玉去他走的地方見他？”

    “夢里的人是這么跟兒臣說的，可兒臣不知道他是不是……”蕭慕凰面露猶豫。

    “一定是你父君！”女帝高興得伸手把蕭慕凰用力抱進(jìn)懷里，“一定是他的！除了他之外，沒人知道古玉的事！朕也沒跟你說過的！”

    蕭慕凰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對不起……母皇。

    兒臣知道這塊古玉，是因為前世您臨終之前，把這塊古玉給了兒臣……

    “凰兒。”女帝松開蕭慕凰，高興得像個孩子，“你一定要快快登基，按你父君說的，拿著古玉去見他。他這么說，一定大有道理的！”

    蕭慕凰眼淚落了下來：“母皇，兒臣去了之后呢？兒臣是凡人，怎會見到父君的魂魄呢？”

    “沒關(guān)系的。”女帝溫柔一笑，“只要你父君在那里，便是魂魄，朕也能感受得到。”

    說著，女帝從懷里最貼近心口的地方，小心翼翼拿出那塊古玉來。

    她低眸看著掌心的古玉，輕聲道：“都快十七年了，一點都沒變，真是塊好玉……”

    蕭慕凰眼淚簌簌而落。

    對不起……

    對不起……

    “兒臣的父君，是個怎樣的人啊？”她哽咽著問道。

    “他是很好的人，世上最好的男子。”女帝抬頭，望著蕭慕凰的眼睛，“你的眼睛，像極了他。朝玉有沒有說過，凰兒的眼睛很好看啊？”

    蕭慕凰流著淚點頭：“說過。”

    “嗯，這就對了。”女帝摩挲著玉，溫柔又繾綣，“朕第一次見到你父君的時候，真的就知道什么叫一眼萬年了。但他那時候不喜朕，他知道朕是蕭慎，是馬上要當(dāng)皇帝的人，知道朕有正夫，還有好多側(cè)夫……”

    女帝垂眸，低低地一嘆：“是朕太固執(zhí)，非要將他拉下神壇，害得他……”

    “不，父君一定也是很愛母皇的。”蕭慕凰哽咽著說道。

    “那是后來。”女帝又重新露出笑容，“后來啊，他被你母皇打動了，就是在進(jìn)宮這件事上，跟你母皇鬧了很久……最后，還是沒能進(jìn)宮。他甚至連朕登基都沒等到。”

    怪她。

    她若是不堅持要將他帶在身邊，還偏執(zhí)地想將他帶進(jìn)皇宮，他也不會出事。

    至少，她能把他好好地藏在小鎮(zhèn)里。

    隔幾日便去看他。

    不至于……十六年多以來，一面都見不著。

    梅家！

    女帝神色攸地變得陰沉冷冽，眸中殺意一閃而過！

    “這塊古玉，凰兒收好。”女帝將古玉放進(jìn)蕭慕凰掌中，替她將手指收攏。

    隨后，便回到了寶座之中。

    轉(zhuǎn)瞬間，女帝又恢復(fù)成那個殺伐果斷的帝王，語氣沉冽道：“關(guān)于梅家，你是一定要滅了她們的，可知道原因嗎？”

    蕭慕凰將古玉小心翼翼收好，抹掉眼淚，搖了搖頭：“兒臣不知，請母皇示下。”

    “因為你父君，便是被君后的母親梅老家主帶人進(jìn)王府沖撞之后，害得你父君難產(chǎn)的！”女帝握拳，‘砰’地一聲捶在御案上。

    御案頃刻間四分五裂。

    奏折，散落了一地。

    蕭慕凰眼眸驟然猩紅：“那君后呢？他可知情？”

    “他說他不知情，你信嗎？”女帝冷冷地反問。

    “兒臣不信！”蕭慕凰幾乎脫口而出——因為兒臣死過一次，知道他有多毒！

    “朕也不信。”女帝淡淡松開緊握成拳的手指，靠向了椅背：“但朕沒有殺他，因為朕知道，他不怕死。他嫉妒你父君，也討厭你。所以朕偏偏要將你送到他身邊，讓他天天對著你笑，讓你天天喊他父君，讓他天天看著你這雙眼睛！”

    蕭慕凰心口狠狠一震。

    “朕從來都不是什么好人。”女帝閉了閉眼，再開口時，卻有疲憊之意：“但朕雖然是報復(fù)了他，卻也因為沖動，害得凰兒你……認(rèn)賊作父。”

    待到她醒悟過來時，已經(jīng)遲了。

    好在，她及時將凰兒送去了戰(zhàn)場。

    整整四年時間，總算改變了一些事情。

    “這些，都是朕本來永遠(yuǎn)不想告訴你的真相。”女帝睜開眼睛，看著蕭慕凰，“朕并沒有天下人所以為的英明神武，也不是你所以為的慈愛母親，朕只是一個再俗不過的凡人。”

    會恨。

    會報復(fù)。

    亦會……殺人誅心。

    甚至連親生女兒，都可以利用。

    “兒臣不怪母皇。”蕭慕凰搖頭，“母皇心里苦，兒臣身為母皇的女兒，本來就應(yīng)該分擔(dān)母皇的苦痛。”

    何況，母皇后來不是把她送上戰(zhàn)場了嗎？

    想來，母皇那時就已經(jīng)后悔了。

    女帝看著蕭慕凰通紅的眼睛，笑了一笑：“朕是有些執(zhí)念在心的，本來……”

    話到此處，女帝便打住了。

    沒繼續(xù)往下說。

    須臾，女帝微微一正臉色，冷冷道：“梅家此次是設(shè)局將你調(diào)虎離山，讓你遠(yuǎn)離京城，你可明白？”

    蕭慕凰拳頭攸地攥緊，隨即，又釋然松開。

    母皇……終于說了。

    她，成功了。

    第315章 “妻主知道就好了，非要說出來…”

    “梅家想將兒臣調(diào)離京城？”

    蕭慕凰一臉詫異，“母皇為何這么說？”

    “因為她們留了一個活口，到京城報信。”女帝冷笑，兩根手指輕輕摩挲，“朕一聽到那些所謂的強(qiáng)盜只殺了一名侍從，朕就知道梅家是故意的。”

    “待皇家暗衛(wèi)統(tǒng)領(lǐng)詳細(xì)查證過之后，果然如朕所料——半年前東越稱臣之后，梅家就已經(jīng)收手了，不再朝東越男子下手，這東越小皇子是這半年以來的第一個被賣的東越男子！”

    女帝說到這里，淡淡一笑：“凰兒，你往后遇到事情一定要多想，多思考，但凡你能發(fā)現(xiàn)一點不尋常，便可以順藤摸瓜，推敲到全局了。”

    蕭慕凰點頭：“是，兒臣受教謹(jǐn)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