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記得給我?guī)г顼垼挥浀媒o自己買一份？”

    修長的骨指輕攥著方向盤，女孩語調(diào)雖然冷靜，卻能從中聽出強(qiáng)抑的不悅來，徐既思喉結(jié)上下滾了滾，薄唇微動。

    他沒有特地去買。

    就是出公司時恰好看見一個員工拿了兩個飯團(tuán)，腦海只閃過楚盈可能沒吃早飯的念頭，就順路從對方那買了個。

    沒想到楚盈反倒會因此……

    生氣。

    這些話似乎并沒有解釋的必要。

    徐既思動了動手指，避開了這個話題：

    “我先送你去公司。”

    “只睡了三個小時，也不記得吃早飯就趕來接我，徐既思，你是以為這樣我就會感激你嗎？”

    她似乎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連名帶姓地喊過他了。

    她這話甚至可以說有些不識好歹。

    楚盈說不清自己此刻到底是因為什么在不滿不悅，只是昨天就憋在胸腔的那一股氣幾乎再捺不住。明知道他已經(jīng)很累了，在此刻和他這樣對峙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可她還是沒抑制住自己的情緒。

    “堂堂徐大少爺，不用睡覺也不用吃飯，你的身體是鋼鐵做的嗎？”

    她平靜的反問幾乎是冷嘲的意味，楚盈從來沒想過自己還有這樣刻薄的一面，向來溫軟的嗓音含著輕啞。

    她偏過頭，緊緊盯著他，

    “你有沒有想過，你要是因為疲勞駕駛，在接我的路上出點什么事……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公司里的員工，他們要怎么辦？”

    “我……”

    她聲線忽然帶了絲不易覺察的輕顫。

    ——我又怎么辦？

    你要我怎么面對這一切？

    作者有話說：

    看似是吵架，其實感情在升溫（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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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想起

    ◎還沒哄好◎

    78

    徐既思愣了下。

    楚盈說話一向輕軟, 印象里極少有情緒起伏如此之大的時刻，盡管她表情依舊努力克制著平靜，可最后那番話還是泄露出一絲忍耐不住的激烈。

    胸膛上上下下起伏著, 尾音那句話微顫著從嗓眼溢出，卻不知何故沒能說完。

    大約是情緒太激動, 女孩眼眶遲滯地隨著止住的話聲微紅, 本就清透的眸泛出點水光。心口倏然緊縮, 徐既思骨指無意識蜷起, 張張唇想解釋什么，又發(fā)覺，自己好像真的沒想過這些。

    他最近似乎陷入了一個誤區(qū)。

    他沒喜歡過誰，更沒追過女孩，他不知道其他人在面對喜歡的女孩時都會做些什么, 但他想, 喜歡一個人, 就應(yīng)該付出。

    付出自己的時間和關(guān)注, 給予她需要的陪伴和情緒價值, 奉上她想要的一切。

    但他好像太自以為是了。

    他大約只是在自顧自地付出。

    自以為是地以自己的視角去揣測她所需要的，又自作主張地以為她好的名義替她“打理”好一切, 還覺得自己已經(jīng)為她做到了極致——

    沒想過他所鋪墊的這條路，他所因此付出的部分代價, 對楚盈而言, 是不是沉重的。

    他也沒考慮過這會不會給她帶來壓力和困擾, 她又是不是能接受, 愿意接受。

    盡管他本意并不是想在楚盈面前賣慘, 或是道德綁架她要為此相對于付出什么。

    但楚盈這樣心思敏感細(xì)膩的人, 或許自己就會給自己附上枷鎖。

    徐既思心底隱隱覺察出什么來。

    也許, 他內(nèi)心深處再清楚不過這個事實。

    男人漆黑的眼眸深處似乎翻涌著什么情緒，又被極快地抑回。

    她是對的。

    如果他因此在為她做什么的名頭上出了點什么意外，這帶給她的影響都是毀滅性的。雖然他當(dāng)然心里有數(shù)，會將一切可能性控制在自己的可控范圍內(nèi)。

    其實過去類似的情況也不少，他一度有過一周每天只睡兩三個小時的時候，睜眼是會議，閉眼是文件。只不過那時，他不用親自駕駛。

    但他也遠(yuǎn)沒有那么脆弱，不至于一天不睡就倒下。

    可楚盈哪知道呢。

    她總是心軟，所以才會難以承受。

    女孩顯然沒想哭，她大概都沒想到自己會忽然紅了眼眶，于是在意識到這個的瞬間，她又有些慌亂地別過了頭。

    細(xì)軟的長發(fā)散落在纖弱的肩頸，遮掩住徐既思望向她臉的視線，男人斂下眉眼，喉嚨上下滾了滾，低聲道：

    “抱歉。”

    誰要你道歉了？

    你對不起的是我嗎？

    沒想到他第一反應(yīng)是跟自己道歉，楚盈一股氣悶在胸口，只覺心口更郁結(jié)了，她緊繃著下頜，諸多話就在嗓子眼，可話說出口卻是最帶刺的那句：

    “我哪配讓徐大少爺給我道歉。”

    她連頭都沒回，視線只是盯著窗外。

    她以前也不是沒生氣過。

    可今天好像是她第一次這樣直白又不加掩飾地沖他發(fā)脾氣。

    若是隨便換做一對男女，女方在男方累了一天的情況下還沖男方這樣發(fā)脾氣，男方脾氣不好的話，大約會爆發(fā)一場動靜不小的爭吵。

    然而，此刻坐在車?yán)锏氖切旒人己统?/br>
    甚至于，前者或許是因為從未談過戀愛，在感情里的腦回路并不算正常。

    楚盈并沒有意識到現(xiàn)下自己情緒的發(fā)作與態(tài)度有什么不對勁，她還在緩解自己充盈著后怕與郁悶的心情里。

    腦海里兩個小人在打架。

    一個說人家這也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他已經(jīng)很累了，現(xiàn)在不是沒事嗎？你就不要再生氣了。

    另一個說，可他的表現(xiàn)分明就是沒意識到你真正生氣的點。這簡直跟過去舍友跟她吐槽自己男朋友有多直男一樣——一見著舍友生氣，對方第一反應(yīng)就是道歉，問他到底哪錯了，又根本說不上來個所以然。

    他根本沒意識到這件事的重要性，又或者說，他根本沒把自己的身體與安全當(dāng)回事。

    更沒把會因為他如此淡薄面對自己健康與安危而氣悶無力的她的情緒當(dāng)回事。

    意識到這點，楚盈心情更差了。小巧精致的五官緊巴巴皺在一起，手指也跟著攥緊了能接觸到的物體——那個飯團(tuán)的塑料袋幾乎快被她揪出一個洞來。

    而徐既思呢。

    前面說了，徐既思在面對感情時，腦回路是跟別人是不太一樣的。

    他的關(guān)注點并不在兩人發(fā)生爭吵這個點上。

    徐既思的思維在此刻忽而又從反思自己太過于自以為是的付出跳躍到了其他地方。

    譬如，楚盈此刻敢對他發(fā)脾氣，是不是代表，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有所好轉(zhuǎn)了？

    ——她又會因為他有情緒波動了。

    哪怕不是開心，是埋怨，也好過之前那副見了他也只是平淡掠過的模樣。

    這個發(fā)現(xiàn)讓他心腔有些突兀地泛出一絲欣悅來。

    她會因他生氣，是不是就說明，她是在乎他的？

    而且，盡管她在生氣，卻沒有強(qiáng)硬地要下車離開。

    這算不算……在給他機(jī)會？

    徐既思將邏輯繞了一圈，泛起點波瀾的欣悅很快又被當(dāng)下有些犯難的情況覆過，附有薄繭的拇指摩挲著方向盤，眸色深深，眉眼微微蹙起。

    一個女孩在生氣的時候還沒撂面走人，是需要哄……的吧？

    可是，他該怎么哄楚盈？

    徐既思腦海隱隱記起一些紀(jì)然常在他耳畔抱怨的話語來，卻又不是很真切，大約是因為當(dāng)時就已經(jīng)把那些話當(dāng)做廢話直接從腦海里篩掉了，也就沒個具體印象。

    他沒有哄誰的經(jīng)驗。

    更別提哄女孩子。

    先不提他會哄誰，事實是幾乎沒人會在他面前發(fā)脾氣，發(fā)脾氣也絕不是想讓他哄——誰敢呢？

    就算是徐知寧，生氣也只是生氣，沒指望過叫徐既思哄她。

    徐既思愿意搭理她一句算不錯了，大多情況都是直接忽視，或者以一句寡冷中帶點不耐和警告的直呼大名結(jié)束。

    或者非要說那應(yīng)付的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的“卡里有錢”也算哄的話，這大概是他唯一經(jīng)驗。

    徐既思思索間，并不知道車內(nèi)這沉寂的幾秒，已經(jīng)夠楚盈腦海從兩個小人爭吵到回過神自己竟然會把自己跟徐既思的相處模式幻視舍友和她男朋友而后知后覺感到驚恐。

    她跟徐既思——

    什么時候是能讓她這樣埋怨的關(guān)系了？

    楚盈手指一緊，眼見飯團(tuán)幾乎就要被她摳散，徐既思終于找到一個打破寂靜的機(jī)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