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閃過這個念頭的瞬間, 楚盈呼吸忽地一凝,而后猛然發覺一個令她不愿承認的驚懼事實。 或許是徐既思最近的行為給了她什么錯覺,或許是最近她的狀態實在影響了她的判斷。 她敢對徐既思說這些話的底層邏輯,恰恰是她已經將他劃進了她心底的那道安全防線。 竟然有了那么一絲有恃無恐的意味。 楚盈一僵,羞愧的念頭還沒起幾秒, 呼吸頓時紊亂一瞬。 她甚至能覺察自己的血液被隨著從尾椎骨爬下的冷意侵占。 指尖涼得有些僵冷。 徐既思的視線依舊若有若無落在她身上, 楚盈緩慢動了動手指, 語氣微僵:“我……” 楚盈張了張唇, 起了個音, 大腦卻還是混亂,在注視下下意識出了短促的一聲后, 又僵持住。 就在這時。 椅子的輕晃聲響起,那人身子似是稍稍挺起。 “不過, 你有一點沒說錯?!?/br> 徐既思掀了掀眼尾, 冷靜地打破了短暫的僵局:“我確實挺忙的, 手里項目也不少, 這邊也不一定能顧及日日來盯?!?/br> “所以?!?/br> 他微頓, 語氣很淡。 “你如愿了。” “……” 楚盈眼睫輕眨, 怔愣一瞬。 明澈的瞳仁下意識微抬, 看見那人話落后,平靜而自然地抽紙擦了嘴。 震動聲在寂靜中突兀響起。 徐既思一頓,循聲看去一眼,見楚盈隨意放在桌面的手機亮了亮。 備注是“哥”。 腦海不知閃過什么,男人長睫半垂,視線隱晦,清雋的面龐上看不出明顯態度。 楚盈似乎也反應了會,纖細的手指下意識拿過手機,很快又記起面前還有人,她又抬起眼睫,想說什么。 還沒來得及出聲。 男人對上她的視線,微頓后稍一抬下頜。 “看來楚小姐也有事,我就不多打擾了。” 徐既思順勢站起身,垂眸看她,嗓音清冽,聽不出太多情緒,似乎一如既往疏遠: “多謝楚小姐招待?!?/br> 等她回神,門鎖的咔噠聲已經響在空寂的客廳內。 一瞬又恢復冷清。 恍惚間似乎并沒人來過。 楚盈茫然地看了眼緊合的門,手指蜷了蜷,胸口不知怎的,好像空蕩得有些冷。 她眨了下眼。 手機還在震動,又將她的注意力扯回,女孩微低下頭,看了眼來電。 捺下情緒,她穩了穩嗓,接了電話。 “在吃飯?” 溫在臣清越的嗓音透過手機傳進耳中。 楚盈看了眼沒吃兩口的面,含糊應聲:“嗯,剛吃完。” “有什么事嗎?” 那頭大約是在開車,隱約能聽見呼嘯的風聲和偶響的車鳴,聽了她這話,語調微揚:“沒事兒就不能給你打電話了?” 這人就總得跟她杠兩句。 明知道她不是這個意思。 楚盈沒接他這話,知道他打來一定是有什么事要說,嘆了口氣:“別繞彎子了,你就說吧?!?/br> 也不知是不是覺察她語氣里的疲態,溫在臣一頓,沒再跟她瞎扯。 “也沒什么大事,就是過陣子大概會有個應酬,問問你有沒有空?!?/br> 楚盈眨著眼,手指無意識摩挲著餐桌邊沿:“應酬帶我合適嗎?” “我這邊做東,總得帶個‘家屬’充充場子吧,還有比你更合適的人嗎?” 楚盈遲疑了幾秒: “可我沒參加過這種……給你添亂怎么辦?” “你埋頭吃就行,”溫在臣幾乎毫不猶豫接口,“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做。” 楚盈被他逗笑:“行啊,那我就當免費吃頓大餐?!?/br> “包你夠。”那頭也笑。 雖然溫在臣平日里看著吊兒郎當的,但楚盈就是對他有一種無條件的信任。 大抵是最難的那段時間是他陪伴著過來的,在楚盈心底,溫在臣與親哥哥無異。 順勢又閑聊了幾句,大多圍繞著近日的生活,基本都是溫在臣說,楚盈偶爾附和一句。 溫在臣正和她吐槽新招的助理竟然沒有駕照,要不是之前的助理結婚讓他大手一揮給放了蜜月假,新助理又還在磨合,他最近也不至于忙到沒空來找她。 “你說說,哪有老板給助理當司機的?” 溫在臣現在想起來仍咬牙切齒:“我倆在車里大眼瞪小眼半天他才跟我說沒駕照,那天趕時間,我還闖了紅燈被記了六分?!?/br> 叭叭了半晌,忽然發現楚盈不知什么時候沒了聲,溫在臣一頓,問她怎么了。 腦海里沒緣由浮現起某人的臉,她不自覺又走了神。 沒有老板給助理當司機的,也沒有甲方給乙方當司機的。 一瞬又閃過徐既思走前冷清淡然的那聲“你如愿了”,惘然毫無預兆地在心頭漫開,像忽然從云層墜落,一剎的失重后,她身形微晃,瞳孔聚焦在身前空蕩的座位。 楚盈緩了好一陣才壓下嗓眼的脹酸,低低應了聲沒事。 溫在臣直覺今天她狀態確實不對,嗓音也似乎染了絲啞,擔憂浮上心頭,他一頓,車速也跟著慢了些:“你不舒服?” “……就是說太多話了,有點啞,我多喝點水就行了。” 楚盈本能隱瞞。 那邊靜了一秒,像是在判斷這個說法的真實性,楚盈不安地摳著手指,視線無意瞥到不遠處衣帽架上掛著的領帶。 怕再遲一秒他就會反應過來追問般,楚盈忙順勢轉移開話題:“對了,你的領帶還在我家?!?/br> 一頓,溫在臣似乎回憶了一下,想起來是有這么一回事:“我都快忘了?!?/br> “也不差這一條,”他隨口道,“過些天我來接你再看吧?!?/br> 楚盈連聲應好,剛想著可以結束話題了,不料溫在臣沒上當,緊接著又問:“你真的——” “沒事嗎”三個字還沒來得及出聲。 “你是不是在開車?” 楚盈忽然發問。 溫在臣回了聲對,正想貧一句耳尖,就聽女孩回得極快,語氣分外正經:“開車接電話記兩分。你要是再被拍,分都扣完了——” 溫在臣:“……” 楚盈捏緊了手機,生怕他意識不到這個后果影響多大似得繼續補充:“你和助理都開不了車,這段時間工作怎么辦?” “……你可真會說話?!?/br> 她聽見那頭的人磨了磨牙,終于蹦出來她想聽到的那幾個字。 “行,掛了。” 楚盈的心隨著掛斷的電話一同沉寂下來。 好一會,她才適應了此刻的寂靜。 跟溫在臣說的也不算假話,她今天確實有點過度用嗓,剛這樣想著,喉嚨里就傳來酸癢的感覺。 家里沒水,楚盈慢吞吞挪進島臺,從柜子里拎出一個電熱水壺,臨時煮了壺水。 她緩慢踱到陽臺,身體前傾,半搭在欄桿邊,看夜色緩慢落下。 視線游離間,又不自覺飄到隔壁的陽臺。 那邊空蕩蕩的,也不見開燈,沒有一點住著人的生氣,好像他并沒有回去。 不過他去哪也都不關她的事。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應該為自己慶賀一番。 這不就是她想要的結果嗎? 可是…… 她好像也高興不起來。 楚盈捺下空落的情緒,緩慢收回視線。 - 那天過后,徐既思確實沒再出現在凌聽。 她起初還擔心回家時會撞見徐既思,但她關注了兩天,甚至沒在樓下見到過徐既思的車。 他好像真遵守了那天他們的約定。 由公到私,真的都沒再出現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