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微笑著應好,接過包裝袋,與老板娘閑扯了幾句,離開。走出一段距離后,他忽然駐足,回頭望定魚鋪,心里忖度,辛羚要是真來美國了,如果閑不住,要不然跟她開個這種店鋪吧,賣點雜貨什么的也行。最好在唐人街,那里跟香港氛圍類似,不至于有隔閡。他幫她搞定財務、以及一切麻煩手續。接觸到華人,就能說中文,不啻為融入新環境的一種綏靖方式。 一暢想到未來,他嘴角便藏不住笑意。當然,一切要以辛羚的意愿為主,他不慌張,決定一點一點,把他們母子倆錯過的年歲,彌補回來。 有專人上門布置招待會,但下廚,辛戎決定親自來。 他在廚房忙碌,樓下門衛來電,詢問他今日是否有客來訪。他想也沒想說是。門衛說,好的好的,迅速掛了電話。他想,許是午間安保換了崗,大概拿不準,所以才再來確定一遍? 可幾分鐘后,大門鈴聲驟然響起,他甚至嚇了一跳。去開門,一大捧鮮花直戳面前,詫然間,聽見熟悉的聲音。 “噠噠。”是佐伊,從鮮花后露出腦袋,朝他擠眉弄眼。 不按套路出牌的人。不對,不止一個。 蘭迪從佐伊背后緩緩探出臉,遞出一個“抱歉,打擾”的微笑。 “怎么來這么早?”辛戎接過花,交給布置專員。 佐伊搖頭晃腦地進屋,“給你搭把手唄。”她熟門熟路轉到廚房,“嘿,我就知道,你是要親自下廚!你看,這不正好,我把蘭迪也叫來了,免得你一個人忙不過來!” 辛戎笑著搖搖頭,一副無可奈何模樣。 佐伊說到做到,把正在客廳里欣賞摩登壁畫的蘭迪推進廚房,一直推到島臺前,開始指揮對方行動。 辛戎抱臂,眼神戲謔,盯著他倆。 蘭迪很溫柔,并不計較佐伊的“頤指氣使”,相反,他處理、清洗食物的手法,比佐伊更利落。佐伊聲勢雖浩大,卻沒耐心堅持,干了一會兒,就甩著一手水珠,要轉移戰場,去幫辛戎監督聚會布置。 廚房里,只剩下兩人。 “謝謝。”辛戎忽然說。 蘭迪正在輕輕搓洗那條鱸魚,鱗片刮光了,滑膩的魚身,屢次從他指頭下“逃生”。“別客氣。”他轉過頭,眼睛直直逼近辛戎的眼睛里。 辛戎清清楚楚,感受到一種微妙的涌動。安靜了片刻。他別過臉,從冰箱里找到一塊不銹鋼皂,遞給蘭迪,讓他用此除腥。 蘭迪悶不吭聲接過,謙卑地一笑。 辛戎往后撤一大步,像是某種本能。不知為何,蘭迪愈表現得友善,他就愈想防備。比起表象,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覺。蘭迪一副好好先生狀貌,說不定只是在混淆視聽。 佐伊跟他提起過,蘭迪有過一段不太光彩的經歷,十四歲時蹲了監獄,待到成年才放出來。這算是解決了“監獄小子”的謎底,至于為何進宮,她私下里打聽過,可問了一圈,馬場人齊齊緘默,沒問出個所以然,像是大家一致暗認的禁忌。 盡管蘭迪疑點重重,卻不妨礙他選擇了他,賭一把。那是因為,他還有一個直覺,蘭迪為左家鞍前馬后,卻被整個家族勢力排除在外。這股輕慢、排外的勢力,你似乎看不見它,可它卻流淌在家族成員的言語和肢體中,徹首徹尾。 備好菜,佐伊再度走進廚房,直喊口渴。辛戎笑笑,開始煮茶,茶水煮好,蘭迪幫忙端到客廳,仨并排坐進一張長沙發,各自捧著一杯茶,談天說地。 時間一晃而過,辛戎起身,抻了抻腰,說自己該去燒菜了。話落,扎進廚房。 他將圍裙掛到脖子上,正準備系,一只手擅自覆了上來,替他熟練地系好,還不忘抻平他后背的褶皺。 沒想到,蘭迪跟著他進來了。 “常常幫人這樣做?”辛戎不慌不忙地扭臉問。 “以前的話,有是有,”蘭迪翹起嘴角笑,“僅僅幫過女士而已。” “哦?”辛戎昂起下巴,故意揶揄,“也像這樣出其不意?” 蘭迪沒吱聲,靜靜看他一會兒,柔聲說,“有些不一樣,你是第一個,我會特意的......”然后,制造了一個吊胃口的停頓,才繼續,"這么殷勤。” 辛戎漸漸明白是怎么回事,不奇怪,在這樣一個開放自由的國度,男人對男人,女人對女人,也可以互相愛慕,或者肝腸寸斷。 看來,眼前這個男人,對自己是另有所圖?這樣也好,他又多掌握了一枚勝利籌碼。 “謝謝。”辛戎拍拍對方肩膀,然后手指順著肩線,若有似無下滑,最后,在指端輕柔拂過。三下兩下,比起撩人,更像是在融化人的意志。 蘭迪一動不動,儼如一尊塑像,怔住了。 辛戎想,多么沒出息的男人。忽然,蘭迪意外地抓住他手腕,將他一把扯近,扯得他渾身一顫。對方的臉,在眼前放大,一個猙獰的笑剎那間綻開又斂回。這次,換他一動不動了。 “杰溫,有人說過嗎?你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多情又無情。” 好笑,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魅力?他甚至明白,自己的美麗,對許多人是一種折磨,他們想得到,而又不可能得到。 辛戎定下心神,不帶感情地反問:“是嗎,你喜歡?” 未等蘭迪作出回答,他便使勁掙開束縛,爾后揉著手腕,半開玩笑說,耽誤了不少時間呢,蘭迪,你也不希望大伙餓著肚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