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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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延冷嘲地看著段澤歌,語氣中的尖銳跟刀子一樣襲向段澤歌:“所以你他媽的什么都不知道,就過來和我說不能殺死傅雪舟?你有什么資格來讓我不要殺死他?是你親眼看到他毀掉世界了還是你親眼看到自己和同伴們無能為力的只能被大火燒死?” 可笑。太可笑了。 段澤歌一直待在他的身邊,平時裝的像是他的人一樣,跟著他一起對付詭異對付傅雪舟,結果現在卻來跟他說“不能殺死傅雪舟”。 樓延對傅雪舟的仇恨不經歷這件事的人根本就無法理解,一日日的過去,他對傅雪舟的殺心沒有任何動搖。哪怕他和傅雪舟上床,哪怕他對著傅雪舟笑,可是樓延心里明白,這都是為了殺死傅雪舟而做的事。 傅雪舟不死,樓延就一日活得不安穩。他已經成了樓延的噩夢源頭,樓延不想讓自己在某一晚的睡夢中突然發現整個世界再次燒起毀滅所有人的大火來。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你們為什么要去北極,會在北極發生什么事,”段澤歌痛苦地蹲下身,雙手抱著頭使勁撓著雜亂的頭發,帽子掉在了地上,雞窩一樣的頭發不斷飛出頭皮屑,段澤歌的手指痙攣似的抽搐兩下,然后抬頭固執地看著樓延,有些哀求地道,“你就當我用占卜的力量知道了一些模糊的東西。樓延,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話,千萬不要殺傅雪舟!如果你去北極一定要帶上我!我求你一定要帶上我好不好?” 樓延居高臨下看著他,眼神冰冷。 他怎么可能相信段澤歌這句話。 哪怕段澤歌或許真的具有【占卜】的天賦技能,哪怕段澤歌在沒有人告知的情況下知道了他們要去北極,哪怕這句話有可能真的是段澤歌占卜到的未來—— 但樓延對傅雪舟的恨意和殺心也不會因為這簡單的幾句話就改變。 樓延是個很聰明而且習慣多思的人,他能從段澤歌的寥寥幾句話里輕而易舉地想到了多種可能。 他如果在“未來”真的會因為殺了傅雪舟而后悔的話,只有兩種可能。 要么是他發現自己愛上了傅雪舟,要么是他發現了傅雪舟毀滅世界另有隱情。 這兩種可能性一個比一個惡心,簡直讓樓延想一下都有些生理性地泛嘔。 他不可能愛上傅雪舟,那就只有后者才有可能實現——傅雪舟毀滅世界或許有其他原因。 但這只會顯得更加可笑。 樓延冷漠地想,就算傅雪舟真的有不得不的原因毀滅世界了,那他還是毀滅了,樓延和其他人還是死在了他的手里三次甚至更多。 生死之仇,那些被殺被背叛的恨意、恐懼和怒火都是真實存在的情緒,它們日日夜夜焚燒著樓延的靈魂,讓樓延無法安息。 這些疑點和莫須有的可能,都不足以讓樓延放下對傅雪舟的仇恨。 未來會不會后悔?樓延不在意。他只知道如果現在不殺傅雪舟,他才會恨不得去死。 樓延突然笑了:“好啊,我答應你,如果我真的要去北極我會帶你一起去。” 段澤歌愣住,驚訝地抬頭,樓延笑著和他對視,臉上已經看不出其他的表情。段澤歌有些猶豫地喃喃問道:“真的嗎?” 樓延點了點頭,嘆了口氣,看起來格外真摯地道:“當然。你可是我的朋友啊,段澤歌。” 段澤歌看了樓延好一會兒,不由松了口氣,他緩緩從地上站起來,沖著樓延勉強笑了笑,這才牽著小雨有些心神不寧地離開了。 樓延看著他的背影,神情被陰影所覆蓋。 過了一會兒,樓延只覺得胃里翻滾,他再也忍不住地扶著窗口彎腰干嘔了一聲,眼淚都難受得快要出來了。 忽然,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臂將他扶了起來,一瓶礦泉水被放到了樓延的唇邊,樓延喝了兩口壓下那種反胃的感覺,抬眸看向突然出現在身邊的傅雪舟。 傅雪舟身上穿著浴袍,銀發在日光下蒙著一層淡淡的光輝,他漆黑暗沉的眼睛緊緊盯著樓延,眉頭微皺,手里還拿著瓶水。 樓延胃部再次翻滾起來,他壓下了這股不適,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我沒事。” 傅雪舟伸手擦過他唇邊的水漬,仔細看過樓延的面色。見樓延眼神有神,面色紅潤才點了點頭,言簡意賅道:“回去吧。” 樓延垂眸又笑了笑:“好。” 兩個人一前一后地從路好修的房間中離開,樓延看著傅雪舟的背影,嘴邊的笑容維持在同一個弧度。 樓延的目光如有實質,傅雪舟回頭看了樓延一眼,銀發在耳側微晃,襯得銀發男人俊美得好似神祇,“怎么了?” 會嗎? 這樣的傅雪舟,會有什么難言之隱嗎? 這也太滑稽了。 樓延突兀地道:“傅雪舟……笑一個吧。” 傅雪舟不懂樓延怎么突然說了這話,淡淡地給了樓延一個眼神,像是在問樓延在發什么瘋。 樓延直接停在了腳站在原地,嘴角翹起,雙手插在口袋里:“給我笑一個,不笑就不走了。” 傅雪舟拽了拽他,沒拽動。兩個人僵持了一會兒,傅雪舟面無表情的臉上嘴角忽然扯了扯,露出了一個笑容。 能看出傅雪舟不是經常笑的人,這個笑瞧起來也頗為冷淡,但傅雪舟的雙眼卻透著幾分無奈,讓這個笑陡然也變得不一樣了起來。 樓延漫不經心地看著這個笑,腦海中浮現出了傅雪舟在毀滅世界的大火中露出來的那個讓他仇恨不已的瘋狂笑容。 眼前的笑和那個笑逐漸重合,一模一樣涼薄的唇,相差不多的弧度,但卻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到底哪個傅雪舟才是真的傅雪舟? 樓延突然有些煩躁地收起來了臉上的假笑,大步往前略過傅雪舟道:“走吧。” 傅雪舟看著樓延的背影,不知道樓延怎么又不高興了。他收起笑容,沒什么表情地跟在了樓延的身后,眼神一下一下瞥著樓延。 他笑得難道很難看? 樓延回到房間后,就開始收拾去北極的東西。 段澤歌的幾句話不足以改變他殺死傅雪舟的心,但樓延覺得,他可以在殺傅雪舟之前好好和傅雪舟談一談。 他略有些譏諷地想,他其實也很好奇傅雪舟到底有沒有什么“隱情”。 死,也應該讓傅雪舟在死前發揮出剩余價值。他還挺想要知道傅雪舟一次次毀滅世界不斷重來的真相的。 至于段澤歌,樓延當然不會帶他去北極。段澤歌的身份不明,他之前答應段澤歌也只是為了穩住段澤歌而已。 東西很快就收拾完畢,當天下午,樓延和傅雪舟一人背著一個登山包就坐船離開了容城,等到晚上八點,樓延和傅雪舟已經坐上了前往北極的輪船。 第171章 白色的巨型郵輪行駛在深海之上, 黑色海面波濤洶涌,郵輪左右搖擺,卻始終穩穩地在海面上前行。 這艘船的名字叫“白熊kmk-03”, 簡稱為白熊號, 足有九層之高, 包含了餐廳、酒吧、健身房、音樂廳、電影院等等功能區域,能容納足足兩千三百人, 名副其實是艘豪華郵輪。 然而這一次出航的人數卻突破了白熊號能容納的總數,多達兩千七百三十七人,比常規人數多了整整四百多人。 多出來的這部分人只是吃喝拉撒都會對郵輪造成很沉重的負擔, 但船長卻無法拒絕這些乘客, 因為這些乘客都是用盡各種關系強塞進來的拖家帶口逃往外地的人。 早上九點。 傅雪舟醒來的時候, 樓延已經不在房間了。 銀發男人瞬間睜開眼摸了摸身邊的床鋪, 溫度冰冷,說明人很早之前就離開了。他從床上坐起身靠在床頭,被子滑落到腰腹, 傅雪舟嘴角抿直,樓延什么時候出去的?他竟然沒有察覺到。 他現在已經對樓延這么放心了嗎? 傅雪舟起身洗漱,換了一身衣服出門去找樓延。他聞著空氣中傳來的各種味道, 聽著一切細微的聲音,在這些嘈雜繁復的信息中逐漸找到目標。 銀發男人表情漠然地穿過人群走到了甲板上, 遠遠就看到樓延手里夾了一支煙靠在護欄上和幾個染著黃毛紅毛的年輕人在說說笑笑。 樓延的頭發比之前長了一些,他穿著寬松的白色針織衫。針織衫的領口很大, 修長的脖頸和鎖骨完整露出, 他下身穿著淺藍色的褲子, 褲腳被塞進了帥氣的黑色皮質短靴里。這一身顯得他年輕又恣意, 海風呼嘯地從他背后往前吹, 把樓延的微卷黑發和針織衫吹得不斷飛起,樓延享受得微瞇起眼睛,嘴角笑容深深,時不時慵懶地吐出一口淡色的煙霧。 他對面那幾個男男女女都有的非主流年輕人眼睛幾乎不舍得從樓延身上離開,甚至有幾個人都忍不住偷偷吞咽著口水。 傅雪舟看到這一幕,神情一冷。他快步上前,聽到腳步聲的樓延轉頭看向傅雪舟,若有若無地笑了一下,然后回頭跟那幾個年輕人道:“我朋友來了,回頭再聊吧。” 那幾個年輕人依依不舍地離開,嘴里不忘提醒道:“brain,別忘了今晚一起去酒吧喝酒,你答應過我們的。” 樓延笑道:“當然。” 幾個年輕人這才三步一回頭地離開了,他們一離開,傅雪舟就走到了樓延的身邊,冷漠地看著那些人的背影:“他們是誰。” “船上遇見的陌生人而已。”樓延聳聳肩。 傅雪舟冷嘲:“你要和一群陌生人去酒吧喝酒?” “戰斗前適當的放松是必不可少的。”樓延漫不經心地說著。 傅雪舟強硬地道:“不準去。” 樓延揚眉,轉頭上下看著他,“你確定?” 傅雪舟戾氣浮現,警告地道:“你可以去一下試試。” 樓延哼笑一聲,懶洋洋地道:“算啦,我只是敷衍他們一下而已,沒想真的去和他們喝酒。” 傅雪舟收起冷意,深深看著樓延:“你最好說話算數。” 樓延嘖了一聲,揚了揚下巴,示意傅雪舟往周圍看看,“你有沒有發現,這船上的人精神狀態都不怎么好。” 傅雪舟面無表情地往周圍看了一圈。出來甲板上的人很多,但分為了兩種神態。一種縱情狂歡,瘋狂享樂;一種則滿臉憂心忡忡,沉重地站在護欄旁看著遠方的海面。 樓延抽了口煙,沖著一旁愁眉苦臉的兩名船員招了招手,等人走過來后他掏出煙盒遞過去,“你們好像在擔心什么,可以和我聊聊嗎?” 這煙是名煙,一根就很貴,兩名船員對視一眼,小心翼翼地各自拿了一支煙別在了耳朵上,稍胖的船員率先說道:“前些天不是宣布了詭異復蘇的事情嗎?其實在這之前我們出航的時候就聽說過一些傳聞了,什么太平洋海底藏了一個巨怪,會把來往的船只拉到海底。或者是北冰洋出現了會移動的鬼船,上面都是死了的怨鬼什么的……我們之前以為這都是假的,但現在一看,這些傳聞很可能就是復蘇了的詭異,先生,其實咱們船上的人從船長到船員都對這次航行感覺很忐忑,就怕一不小心會遇見那些可怕的詭異。” 另一個船員嘆了口氣,自我安慰道:“但在海上總比陸地上好吧,據說陸地上的詭異比海上的詭異更多更恐怖。” “話是這么說,但要是真在海上遇見了詭異,咱們是逃都沒有地方逃,”胖子船員焦躁地撓了撓頭發,“這艘船上都是要逃命到其他地方的人,聽說人越少的地方詭異出現的概率就越小,船上的人不一定都是要到北極的,很多人在航線中途就會下站,我之前聽船長和大副說過,等把船上的乘客都送到站之后我們也要找個比較安全的地方停下來躲一躲危險,暫時就不回國內了。” 樓延理解地點點頭:“你們帶的物資足夠嗎?我看船上的酒水消耗得挺快的。” 話剛說完,遠處幾個拿著酒瓶喝得昏天黑地的人正好喝得反胃了,抱著護欄趴在上面吐了個昏天黑地。 船員沉重地道:“喝吧,等酒都喝完了也沒得喝了……世界都要末日了,誰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要是連酒都沒法喝人早晚會發瘋。” 樓延看向喝吐了的那些人,等吐完之后,他們抹抹嘴又灌了兩口酒,然后就神志不清地抱在一起互相啃著對方的嘴巴。 再往遠處看,還有喝大了的人直接脫了自己的衣服,瘋子一樣沖著海風吹來的風向哈哈大笑,笑完之后就試圖爬過護欄往海里跳。 “有人要跳海。”樓延立刻提醒道。 “cao!” 兩個船員連忙扔掉煙,大步跑過去把人拽到船里。 被救下來的男人從醉酒的狀態中清醒了一些,滿眼期待地問:“詭異復蘇結束了嗎?” 船員說沒有,跳海的男人一下子就嗚嗚哭了,邊哭邊憤怒地對著船員拳打腳踢,“你們為什么要救我,為什么要我在這個恐怖的世界繼續活下去!你們真是魔鬼!魔鬼!!!” 樓延不再看下去,他轉過身將手搭在護欄上,海風將他額前的黑發全部吹起,露出飽滿的額頭和清晰的眉眼。 傅雪舟走到他的身邊,長長的銀發同樣被海風吹得飛舞交織,其中幾縷還飛到了樓延的面前。 海風帶著咸濕的味道,空氣微冷。樓延伸手抓住了傅雪舟的頭發,夾著煙懶洋洋地抽了一口,“傅雪舟,看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