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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二十年的太子妃回來了 第17節

    薛準忽然想起他剛見到楚晴的時候,是在太zigong里,她的身影只是一閃而過,卻讓他以為是姜肆。

    那時候她的背影才是最真實的。

    而不是現在這個。就算是極度害怕他,也不會忽然變成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才對。

    藥碗碎在了地上,殘渣落在薛準衣袍上,他卻恍然未覺,迅速地站起來,整個人疾奔到了長信宮的宮門邊。

    他在賭,賭她出了門,或許就會放松警惕,表現出真正的樣子。

    百米的距離轉瞬即逝,就在即將轉過花陰的時候,姜肆慢慢挺直了腰背。

    她從來都是天之驕女,走路的儀態也無可挑剔。

    ——他好像賭贏了。

    但他眼里似乎有淚,顯得并不高興。

    第20章 第 20 章

    姜肆回到住處,先把手上的紗布拆了下來。

    其實她手上燙得并不嚴重,焙茶的竹片是烘熱的,上面還墊了一層箬葉,她那會兒是一時之間慌了神,所以手指頭一直按在竹片上,才被燙出了血泡,敷了兩天的藥以后就差不多好了。

    剛剛不過是撒了個謊,找個借口出來罷了,只是謊既然已經撒下,她就得繼續裹著紗布。

    細細將紗布裹好,她聽見外面有動靜。

    是薛準回來了。

    她所在的住處離前面并不算太遠,未央宮伺候的宮人很少,基本都是太監,都住在另一邊,梁安之前給她安排住處,特意挑了離得略微近一點的,那會兒姜肆還想著,他們還是懷疑她,住得近,更容易聽見動靜,也就更方便監視。

    現在呢?她坐在窗邊就能聽見薛準回來的動靜。

    從前薛準的步子迅疾,身后總是跟著烏泱泱一群人整齊劃一的步子,只從腳步就能聽出來他的自信,半點也不像是個病人。

    可今天也不怎么的,他的步伐有些凌亂,走路速度也極快,身后的人幾乎是跑著才跟上的。

    難道是出了什么事?

    她走到窗邊往外看,只看見薛準進殿時飄飛的衣角。

    倒是梁安看見了她的身影,只是他這會兒根本沒心情管她,匆匆跟著薛準進了內殿。

    “陛下,您慢點兒。”梁安一口氣差點沒撅過去,看見薛準也在喘氣,忍不住說:“奴才叫人給您上茶。”

    “別!”薛準忽然竄起來。

    梁安被他的一驚一乍嚇了一跳。他自以為伺候了薛準已經快四十年了,怎么也都了解他了,今天卻覺得有點茫然。

    但很快,他就略微有些反應過來了,畢竟這么多年,他和薛準形影不離,知道他自從先皇后死了以后的這么多年都很難對什么事情提起興趣,唯有在觸及過去的時候才會有多余的情緒。

    比如皇后的忌日。

    那今天又是什么緣故?

    他低著頭,想到了姜肆頭上,陛下今天見過的人里只有她。

    想通以后,他試探著問:“陛下,是不是那個家人子出什么問題了?要不要……”他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薛準:“……”

    他深吸一口氣:“不必。”

    他不至于因為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就急著砍人腦袋,更何況她的背影和姜肆那樣像。

    只是他不太確定,楚晴那么像她,究竟是不是刻意地模仿?

    他起初是確認這個想法的,畢竟已經過去二十年了,人死不能復生,指不定就是哪個大臣出的歪主意,找個和姜肆模樣相似的人,刻意調.教成幾分像以圖迷惑人心。

    從前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例子。

    姜肆剛死的時候,大臣們勸他,說國不可一日無后,后宮那么多事情,總要有人管著,那段時間他剛登基,大臣們摸不準他的性子,不敢在政事上提意見,就拐彎抹角地用私事試探他的底線和脾氣,把他氣了個半死。

    他知道那群人想干什么,新朝無皇后,誰家的女兒成了皇后,誰就是新朝最炙手可熱的人,那些人在先皇的時候結交朋黨,慣用的伎倆就是送女兒進宮,一旦生下皇子,就以皇子為中心,妃子的娘家為背景抱成一團掣肘皇帝——他不是傻子。

    一為姜肆,二為朝廷,他不同意。

    他花了兩年的時間把這些人彈壓下去。

    求不到皇后之位,那些人又開始求皇貴妃的位置,左右還是那些理由,沒什么意思。他扭頭就把孟敷接出來了,她曾撫養過他,在此刻,也就成了名正言順的太后,掌管著宮務,誰也沒法兒說什么。

    大臣們想塞進宮的女人們從嫡女,到庶女,再到后來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義女,最后還有些刻意調.教出來的和姜肆有幾分相像的宮女。

    形似,但并不神似。

    當然,不管什么相似,他都不會被迷惑。

    但是此刻,他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藥喝得太晚了,所以犯了臆想病?

    他張了張嘴,喚梁安傳太醫。

    未央宮常傳太醫,卻是姜肆來了以后第一次傳太醫。

    梁安恐怕情況緊急,叫人去傳都是連跑帶滾的,幾乎不用人提醒,整個殿里的氣氛都緊張起來,人人的心都繃成了一條線似的。

    姜肆猶豫了一下,跟著進了殿里,她站得并不近,只在門邊,想著回頭梁安要是問起,她也有借口——請了太醫總要開藥方,要熬藥的,未央宮也就只有茶房能熬藥,她也能搭把手。

    她揣摩了一遍自己的理由,覺得天衣無縫,便縮在陰影里,踮著腳偷偷聽里面的動靜。

    太醫院的宋院正摸了摸薛準的脈,臉上露出沉思的表情,半晌才說:“陛下還是老毛病,憂思過度。”

    薛準嗯一聲。

    宋院正又說:“您得休息,不能再和從前一樣了,人的身體會跟著年紀的增長慢慢虛弱,幾年前您睡眠少不礙事,如今卻會慢慢掏空您的身體。”他也是老太醫了,在宮里頭這么多年,頗得薛準的信任,不然也不會說出這些話。

    只是薛準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樣子,只問:“朕近日總會出現幻覺……”

    宋院正問:“藥還照吃?”

    “照吃。”

    這回宋院正不知道該說點什么了,按他這么多年對這位陛下的了解,加上剛才把了脈,也能看出來他的病情并沒有加重,身體沒有惡化,藥沒有漏吃,按理來說應該能將病情控制地很好才對。

    他想了想,問:“是什么幻覺?”

    薛準沉默。

    姜肆微微側身,想要聽得更仔細些,結果剛動了一下,就聽見薛準低啞的聲音。

    “我常常以為自己看見了她。”

    姜肆愣住。

    但殿內的人并沒有驚訝,似乎習以為常。

    姜肆聽見宋院正平靜的聲音:“臣以為您的病情有所緩解,近幾年并沒有再出現類似的幻覺。”

    薛準苦笑。

    姜肆死后,最開始他只是夜不能寐,后來卻頻頻出現幻覺,那時候他貪戀這種幻覺,因為只有在幻覺里,他才能再見她一次,所以最初他隱瞞了自己的病情,除了梁安,并無人知曉。

    只是有一回,他見了燈柱以為是姜肆,撲上去想要抱住她,燈柱傾倒,幻覺消失,只有他的胸口被燈油燙起了泡,這事兒便再也瞞不下去了。

    當時是宋院正診的脈。

    此刻,宋院正也說著和多年前同樣的話語:“您會出現幻覺是很正常的,心中有所思,萬物皆著相,您的心不靜,眼自然也不凈。”

    他對待病人是天然的好脾氣:“只是過度沉迷于幻覺,會讓您日漸虛弱,分不清真實與虛妄。”

    薛準不吭聲。

    這是事實。

    宋院正繼續說:“為了您的身體著想,您得像從前一樣,親手打破這個幻覺。”

    薛準回想了一下以前的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他接受了現實,親手打破了自己的幻想,后來他再也沒有產生過幻覺。

    可是現在,他無比清晰地知道姜肆已經死了,陰陽相隔,生死兩茫茫。

    但為什么他認清現實以后,還是會產生這樣的幻覺呢?

    是幻覺嗎?

    薛準低著頭,細細想了一遍,從在太zigong看見楚晴,再到今日的背影。

    他的目光漸漸清明,記憶無比清晰地提醒著他:“這并不是幻覺。”

    宋院正:“……”

    他憐憫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您高興就好。”

    診脈結束,梁安親自把人送出去。

    姜肆躲在門口的帳帷后面,聽見宋院正和梁安說話。

    梁安問:“陛下這情況……可怎么辦?”

    宋院正顯然已經很適應了,甚至想出了法子:“我這就回去開藥,和之前的藥差不多,但是得加大藥量。”

    他把加大藥量四個字咬得重重的。

    梁安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轉頭進門,卻看見了帳帷后影影綽綽的身影,頓時臉色一變,沖過去拉開帳帷,見到是姜肆,頓時愕然。

    “你怎么會在這里?!”

    薛準循聲望去,看見了姜肆。

    以及她眼里的倉皇和關心。

    第21章 第 21 章

    薛準心口一跳,那個眼神實在太過熟稔了。

    從前他知道姜肆心軟,所以會變著法地撒嬌,分明他很討厭提及自己的過去,但在姜肆面前,他會將自己的傷疤揭開,將傷痕累累的過去捧到她面前,以求獲得她的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