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節
成帝聽到這里,神色也慎重起來: “可徐愛卿,如今戶部的銀兩皆已經盡數發放,庫中無銀,且青衣人內部情況不明,若是有個萬一,可如何是好?” 成帝的顧慮不無道理,也難怪此前成帝總覺得銀子不夠用,他便是有喜歡的菜肴在下面人的蒙蔽之下,得知價貴也不敢多食。 原來,這里頭的蛀蟲不止一條。 徐瑾瑜沉吟一番,隨后道: “圣上的擔憂臣明白,周世耀手里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賬本,臣以為,若是從此賬本入手,將涉事中人一一查辦,大事大懲,小事小誡。 待到他日青衣人反應過來,也至秋后,屆時銀糧收回,自可平順度過。” “徐愛卿所言極是。” 隨后,成帝抿了抿唇,對徐瑾瑜道: “對了,徐愛卿,朕的私庫還有五百萬兩銀子,可以應對不急之需,徐愛卿不必太過憂心。” 這銀子還是當初張煜替成帝挖了皇莊那些蛀蟲得來的,共計六百萬余兩。 當初衛家軍的軍費,成帝拿出了一百萬兩,后面沒有那些蛀蟲,皇莊之上倒也是支出平衡,是以這些銀兩是成帝為數不多的小金庫了。 徐瑾瑜聽了成帝這話,不由啞然失笑: “圣上,哪里需要動您私庫的銀子了?如今周世耀乍然伏法,本就打了青衣人一個措手不及。 且陳大人又轉投圣上麾下,曾經敵暗我明的態勢已然扭轉,用個把月來喘一口氣的時間卻是有的。” 待到秋后,有銀有糧,自可以與其好好較量一番! 成帝聽了徐瑾瑜這話,終于松了一口氣: “朕有徐愛卿,實乃朕之幸矣!” “臣只愿大盛四海升平,時和歲豐。” “那陳為民……” 成帝笑了笑,隨后這才想起陳為民之事,他不由看向徐瑾瑜,徐瑾瑜卻不看成帝只拱手道: “陳大人如何處置,臣全聽圣上的。” 成帝:“……” 成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上一次徐愛卿說什么聽他的,轉手就把楚凌絕交給自己。 徐愛卿都開口了,他能隨意處置? “徐愛卿,你一天天凈給朕出難題!” 成帝不由點了點徐瑾瑜,徐瑾瑜笑著道: “圣上這話可冤煞臣了,臣還需要十日拔毒,實在是茲事體大,這才向您稟報。 至于陳大人的事兒,臣實在沒有精力了,您是圣上,臣自然要求您幫臣了。” 徐瑾瑜如是說著,面上也露出了幾分疲態,方才朝堂上的對峙,看上去波瀾不興,可實則不管是言語還是威勢都頗耗心力。 “也罷,徐愛卿既然開口了,此事朕來幫你解決,總不好要徐愛卿一人cao勞才是。” 徐瑾瑜每次總給成帝留一些不大不小的問題,可是成帝雖然每每嘴上抱怨,實則心里不知多么愿意呢。 徐瑾瑜聽到成帝這話,隨后勾唇一笑: “那便辛苦圣上了。” “不及徐愛卿辛苦。” 隨后,成帝又與徐瑾瑜說了一些關于徐瑾瑜身體的話,得知徐瑾瑜即便是拔毒之后,身體也需要好生保養,才能延長壽數,成帝一時面色嚴肅。 待成帝斟酌一番后,直接點了一名太醫每旬去為徐瑾瑜請一次平安脈。 徐瑾瑜推拒不得,只得謝恩,臨行前,成帝突然道: “徐愛卿,朕此前所言依舊作數,朕欠你一個要求,除開大不韙之事,朕皆允了。” 徐瑾瑜聞言一笑,隨后道: “那,便請圣上先欠著吧。” 君臣二人隨后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 陳為民并不知道徐瑾瑜還在圣上面前為他求情之事,心中惴惴的度過了兩日,這才逐漸放松的緊繃的心神。 可陳為民不知道的是,他住處周圍一直有刑獄司人暗中盯著。 成帝雖然應了徐瑾瑜的話,不會直接處置了陳為民,可是陳為民畢竟和前朝余孽有所牽扯,故而他需要知道陳為民的一舉一動。 陳為民這邊在懸崖邊兒走了一遭卻不知道,而另一邊的周世耀卻是真真正正的體會了一把極刑之苦。 林寒肅執掌刑獄司整整十八年,手中過過的貪官污吏數不勝數,他精通的各種刑罰也是不勝枚舉。 可是,這一次林寒肅那嚴酷的刑罰仿佛頭一次失去了作用。 周世耀那么一個看著意志力不堅定的人,卻是在被折磨道奄奄一息之際,也并未吐口,這讓林寒肅的臉色越發難看。 正在這時,徐瑾瑜前來刑獄司衙門拜訪,林寒肅立刻出門迎接,少年今日的氣色比之大朝之時好了不少,一身霜色夏衫,手中折扇輕搖,倒像是今日正經八百前來拜訪一般。 可是林寒肅卻十分慎重的將徐瑾瑜請了進去,這才開口道: “徐大人,無事不登三寶殿,不知您今日來此,所為何事?” 徐瑾瑜含笑看著林寒肅,道: “林大人今日眼下青黑濃重,可是未曾好好休息?” 林寒肅聞言一頓,隨后順著徐瑾瑜的話道: “還是徐大人知我,那周世耀不光貪污之時下手狠,這會兒嘴也緊的不得了。 我還是頭一次看到有人能在我手里撐過兩天的,不過,周世耀也不能再受刑了,否則他只怕真要變成一具尸體了。 徐大人來的巧,若是再晚來片刻,我怕是都要去想圣上請罪了。” 林寒肅如是說著,自從當初周世耀被下獄后,一向待人冷漠,沉默寡言的林寒肅便獨獨對他另眼想看。 一旁的刑獄司屬官看到自己上峰對著一個少年郎說了這么一大串話,語氣還是那么溫和,這會兒眼珠子都快要掉到地上了。 而徐瑾瑜聽了林寒肅這話,也笑著道: “有道是來得早不如來的巧,今日我上門正是有一件事要與林大人商議一番。” “徐大人,還請直言。” 林寒肅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若是他不曾猜錯,徐瑾瑜接下來的話,或可解他燃眉之急。 “林大人,這兩日金吾衛抄了周世耀的家,里面只不過有三百萬兩的存銀,這還是今年春稅中被其貪墨部分,還未來得及轉離。 而周世耀只要咬死不松嘴,這么一筆巨額款項去處不明,圣上自然舍不得殺他,故而林大人只怕一時半刻真不能從他口中套出話來。” 徐瑾瑜這話一出,林寒肅這才一陣恍然,隨后便皺眉道: “若是如此,那這些銀子,豈不是永世不能得見天日了?” 徐瑾瑜聞言微微一笑: “林大人,莫急。周世耀雖然不愿意吐口,可是他手里有一本賬冊,這些賬冊記錄著他所有貪墨銀兩的去向。 畢竟,那么大一筆銀子,便是周世耀有天大的本事,也無法將其全部堂而皇之的貪下來。” “若是能找到賬冊,那便有機會找到被貪的銀子了?!” 林寒肅頓時眼睛一亮,徐瑾瑜卻不忍告訴他,這些銀兩只怕早就被揮霍一空了。 不過,若是找到賬冊,林大人也能算是將功補過了。 隨后,林寒肅立刻眼睛晶亮的看著徐瑾瑜: “徐大人,還請您不吝賜教!” “林大人,要達成目的,除了你我二人通力合作外,還需要借助一人幫助……” 傍晚時分,周世耀忍著渾身的傷痛靠在墻上,這會兒他身上早已經千瘡百孔,就算是臉上都被留下了一個永遠也無法抹去的賊字。 周世耀微微皺眉,那里灼燒一般的痛感便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他這輩子晚節不保,已經無力回天了! “咣當——” 是刑獄司大牢的門被落鎖的聲音,這座大牢被設在地下,目之所及只有一片黑暗,更不知今昔何時,讓人頓時覺出了幾分絕望之感。 隨著一陣飯菜香味傳來,周世耀不由渾身一僵,他掙扎著坐起來,不顧渾身上下一動便流血不止的傷口,爬到了牢門處,看著外面難得多了一碗rou的飯菜,不由驚慌起來。 這么快三日便已經過去了嗎? 圣上為何還不下旨見他? 難道那三億兩白銀,圣上當真不想再要了?! 一個個疑惑,幾乎將周世耀擊垮,這會兒周世耀看著那盤已經因為涼透了而凝固的油膩的白rou,突然幾欲作嘔起來。 他不能死! 最起碼,他不能就這樣去死! 他手中還有一本暗賬,這一次他入獄卻無一人搭救,他們不會以為自己死了,他們便清清白白了吧? 周世耀如是想著,那同樣肥膩失了血色的臉上,小小的眼睛里迸發處驚人的賊光! 隨后,周世耀抬起滿是鞭痕的手,囫圇抓著那白rou送入口中,一邊嚼,一邊思索這事兒該如何辦。 月上中天,已是子夜時分,故而一聲微不可查的落鎖響起,周世耀直接睜開了眼睛,隨后便看到一個裹著黑斗篷的人來到了他的牢房前。 “你是……” 牢房里并無燭火,只有外面墻上嵌著的火把映過來的光芒。 “是我啊,大人!” 那黑衣人直接卸了斗篷,露出真容,里面的文侍郎讓周世耀一時驚喜非常。 周世耀直接踉蹌著爬過去,文侍郎亦是激動的想要抓住周世耀的手,可是看著周世耀那雙滿是傷痕的手,他只能將手僵在空中,卻眼含淚水道: “大人真是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