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節
右侍郎記掛著周世耀的傷勢,提他提了一壺茶水入內,小聲道: “那李直原本也不過是戶部之中最為平平無奇的郎中,幾次想大人投誠,大人也沒有搭理。 誰曾想,他竟是借著救命之恩直接搭上了徐大人,徐大人也愿意送他一場富貴,這便惹的戶部近來人心動蕩。” 右侍郎一邊說著,一邊看了周世耀一眼,低低道: “大人,若是長此以往,咱們手里壓著的賬冊,遲早會被徐大人弄到手。” “弄到手又如何?” 周世耀冷冷一笑: “除非他徐瑾瑜看遍各州賬冊,否則他能做什么?” 周世耀如是說著,可是看著自己屋外門可羅雀的模樣,還是忍不住咬了咬牙。 他在戶部多年的苦心經營,竟是就這么因為一點兒蠅頭小利,便分崩離析了! 那徐瑾瑜,他怎么敢?!! 而就在周世耀心中暗恨,咬牙切齒的時候,時光悄然而過,很快便到了用早膳的時候。 膳堂在東邊,正好靠近周世耀的值房,而周世耀枯坐了半晌,聽到眾人的說笑聲,那木楞的眼神才終于活泛起來。 隨后,周世耀扶著桌子站了起來,他倒要看看這些人有多么厚的臉皮,能在當初受了自己那么多恩惠的情況下,還能當著自己的面兒,舔著臉向那徐瑾瑜搖尾巴! 膳堂之中,徐瑾瑜還未到,一群人已經準備好了茶水,恭恭敬敬的放到了桌子上。 “那李大人也真小氣,才接了新差事,明明忙的抽不開身,還惹不得將那青霧茶勻出一點兒來讓咱們泡給徐大人。” “嘿,這你就不懂了,東西一樣,可泡的人不一樣,那說明什么?說明李大人是過河拆橋。 李大人得徐大人提攜,才有了今日,再說,諸位怕是不知,如今京中對那青霧茶趨之若鶩,更有人愿以千金換得一兩! 這徐大人既給李大人一份肥差,又送了李大人一場富貴,莫說李大人,換成諸位只怕也要將徐大人供起來吧?” “哎,時也命也。” 有人忍不住嘆息一聲: “如若那日被徐大人救起的是我就好了!” “是你又如何?那你怎么不說徐大人才來戶部的時候,你便敢逆了周大人的意思,迎上去呢?” “你!吾不與你胡攪蠻纏!” “都說后來者居上,吾也不盡然,那于大人和林大人在徐大人處不知多么盡心,卻也不見……” “你懂什么?林大人的文書已經遞上去了,再等幾月宣撫使歸朝,自有林大人的好處。 至于于大人,徐大人連李大人都不吝提拔,豈會讓于大人白白忙碌?要是吾當初沒有猶豫就好了。” 有人哼笑一聲: “沒有猶豫又如何?周大人今日可就回來了!爾等不去探望一二嗎?” “這……” 眾人一時猶豫的看向彼此,誰也沒有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人群中有人道: “可若是因此得罪了徐大人,那便得不償失了。” 眾人誰也沒有否認,具都默認了。 而一旁聽到眾人這些言語的周世耀,氣的幾乎想要將門框掰下來。 正在這時,一聲清潤的聲音傳來: “周大人在此停留,可是傷勢又復發了?” 周世耀猛地回頭,對上徐瑾瑜那雙含笑的雙眸,差點兒一個腿軟,跌坐下去。 “你,你,你什么過來的。” “沒多久。” 徐瑾瑜笑著說著,正在這時,李直提了一壺茶水過來: “徐大人,下官已經為您沏好茶水了!” 周世耀一聽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徐瑾瑜隨后看著周世耀,笑吟吟的邀請道: “周大人,可要同行?” 周世耀本不愿答應,可這樣便顯得他像是怕了徐瑾瑜似的,隨后他直接一咬牙道: “自無不可。徐大人不過短短時日便在戶部風生水起,下官還要好好學習學習呢!” 周世耀語帶諷刺的說著,可他如今已經過了知天命的年紀,卻要對著一個少年郎稱一句下官,實在讓他面上發熱。 而徐瑾瑜聽后,卻不由勾了勾唇: “周大人說的是,您資歷高,本官聽您的。” 周世耀:“……” 周世耀差點兒沒把自己噎死,不過徐瑾瑜高他一級,他自不敢言語冒犯,隨后他看向一旁恭恭敬敬提著茶水的李直,眼中閃過一絲不屑。 這李直,曾經在他身邊磨墨他都嫌其呆板,卻沒想到徐瑾瑜竟連這樣的人也愿意手下。 隨后,周世耀與徐瑾瑜一道而行,縱使仗傷未愈,可他仍不敢落后,要與徐瑾瑜比肩。 徐瑾瑜故作不知,只是快了兩步周世耀便疼的冷汗淋淋,生生忍著走了進去。 而隨著徐瑾瑜和周世耀一道邁入膳堂,眾人一下子寂靜無聲起來。 也是周世耀不知自己現在的面色又多么糟糕,在君子如玉的少年郎身側,他原本還有幾分威嚴之氣可以支撐,但也因為他忍痛不發的蒼白扭曲面色徹底崩塌。 這會兒,周世耀臉色蒼白,嘴唇更是失了血色的白,仿佛跟上徐瑾瑜的腳步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堪。 “周大人,請坐。” 徐瑾瑜當仁不讓的坐在了主位,隨后指了一個位子讓周世耀坐下,周世耀早就已經疼的受不了了,這會兒扶著桌子便緩緩坐了下來,隨后面色又是一白。 裂了! 他的傷口一定裂開了! 正在這時,李直看了一眼放在徐瑾瑜桌前的茶水,皺了皺眉: “大人一向是喝下官的青霧茶的,這是誰送來的茶水,也不怕擾了大人用膳的雅興?” 隨后,李直直接將那壺特意計算,溫度正好的茶水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周世耀看了一眼李直,冷不防道: “李大人如今真是好生威風,徐大人也是,這等越俎代庖之事,也能容忍?” 李直一聽這話,臉色頓時白了。 他方才確實有些急切,畢竟他被徐大人捧起來的太突然,也太高了,他迫切的想要抓住。 可…… “徐大人,下官……” 李直急急想要辯解什么,徐瑾瑜卻含笑擺了擺手: “李大人如今,不正是應了周大人那句時運之說嗎?想來周大人如今應當甚是欣慰才是。” 徐瑾瑜慢悠悠的說完,看著周世耀的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隨后這才正色道: “況且,自本官入戶部,李大人便如左膀右臂的存在,這一壺茶水便是越俎代庖,豈非太過嚴苛啊,周大人?” 周世耀聽罷,只冷哼一聲: “今日是一壺茶水,明日便是一句話,后日只怕還要代徐大人行事了,徐大人年歲輕,不知其中利害,這才能這般隨意。” “隨意?” 徐瑾瑜輕笑一聲,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轉而看向李直: “李大人,先坐下來吧。” 李直緊張到同手同腳坐下,周世耀見狀不由皺了皺眉,徐瑾瑜這才淡淡看向周世耀: “周大人,若是區區小事下面做事的人都不能自己做主,那你說,他們這官兒當的又有什么意思呢?” 徐瑾瑜這話一出,幾位州使司郎中面面相覷一番后,不由捏緊了手中的筷子。 戶部,確實是一個肥差。 可是若有一個嚴苛的上官,事事都要事無巨細的稟報,確實是一個災難。 此前徐瑾瑜沒來之前,他們多年的習慣讓他們并未察覺什么異樣。 可是這些日子難得的松快,卻讓所有人心中的天平都已經暗自傾斜。 方才聽到周世耀用自己那套話來教徐瑾瑜的時候,不少人都不由提起了心。 而周世耀聽了徐瑾瑜這話后,更是忍不住斥道: “冥頑不靈!上峰之威若不立下,他日遲早有被人騎到頭上的時候!” 徐瑾瑜聞言卻看著周世耀,眼神含著一絲意義不明的笑意: “周大人是這么認為的嗎?” 周世耀皺眉看了徐瑾瑜許久,隨后臉色一變: “徐大人,你!” 徐瑾瑜隨后若無其事的挪開了目光,語氣閑閑: “周大人,本官如何了?” “徐大人,下官再如何,也比你長些資歷!” 周世耀痛心疾首的說著,仿佛徐瑾瑜是個不敬前輩之輩。 可徐瑾瑜聽了周世耀這話,只是笑了笑: